第406章 袖里乾坤（上）
溫和但是很有力的海風從身后吹拂了過來，眼前足足有人腰深的牧草有如海浪般起伏。幻化成以前粗豪模樣的小貓倒拖著虎咆刀，瞇著眼睛看著前方小山洼中那一個小小的牧民營地。若是在十天前，他早就喝令一聲，命令全軍突擊，把那營地踩為平地了。可是自從他被一元珠的神奇力量改變，在修煉進化的道路上大大的邁進一步后，他居然也和呂風一樣，變得極其的謹慎，甚至可以說是殲猾了。
歪著腦袋看著前方百丈處那些在放牧一群綿羊的牧民，小貓突然大笑起來：“趙老大，你看到沒有，如今元蒙的韃子們膽子也大了啊，虎爺我帶著十萬大軍到了附近，他們居然還敢在這里放牧！居然還敢在這里生火做飯！哈哈，是他們有長進了，還是我們的威風弱了？”‘一，二，三…五千’，小貓心里默默的計數。在那小山洼的背后，那微微隆起的土包后面，有五千手持弓弩的漢子埋伏著。
臉色堅毅，體格似乎放大了一圈的常鐵策馬趕了過來，冷冰冰的看著前方那數十個一本正經的放牧羊群的漢子，突然大笑起來：“將軍，這些人，怕是不是牧民，乃是舞刀弄槍的好手罷？看他們食指關節上的繭子，我敢打賭一文錢，他們能拉開十石的強弓！”
頓了頓，常鐵補充到：“這個小山洼四面隆起，雖然這土包容易攀登，可是土包上的人依舊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尤其四面只有這一條平緩的坡度可以讓我們沖進去，按照將軍你沖鋒的習慣，肯定是沖在最前。若是他們在后方埋伏數千弓箭手，嘿嘿，將軍只要沖進了他們的營地，怕是躲都沒有地方躲啊！”
趙老大惡毒無比的補充到：“若是帳篷里放滿了火油、皮毛等易燃燒之物，他們先放一輪火箭下來，嘿嘿…”
兩個人的聲音故意放得很大，修習了一元宗入門心法之后，他們的內力以一曰千里的速度狂飚飛升，這話語輕松的傳到了那些牧民的耳朵中。頓時就看到幾十條方才還從容自若的漢子彷佛火燒屁股一樣，從馬鞍下抽出了短短的彎刀，齊聲吶喊一聲，撥轉馬頭就跑。小貓等人現是一愣，隨后大聲狂笑起來。笑得很得意，笑得很猖狂。在他們的暴笑聲中，三萬大軍已經緩緩的從兩翼包抄了過去，準備把整個山洼都圍住。
那幾十騎牧民的動作更加慌亂了，隔得遠遠的，就開始大聲叫嚷起來。隨著他們的喊叫聲，小貓他們對面，那山洼后側的土包上，突然冒出了無數個手持強弓的元蒙漢子。他們有點驚惶的看了看四周逼近的明軍士兵，齊聲吶喊后，朝著后方逃了開去。
趙老大陰笑了幾聲，手中鋼刀高高的揮舞了幾下，頓時一支輕騎呼嘯著朝著那些元蒙戰士追了過去。遠遠的，輕騎劃了一個很大的圈子，把那五千弓箭手籠罩其中，準備把他們逼進后方三萬大軍的包圍圈中。趙老大樂不可支的笑起來：“這群蠢貨，他們為了伏擊虎爺，居然把戰馬都不知道放去哪里了。沒有了戰馬的韃子，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小貓大聲的笑起來，他猛的翻身上馬，呼喝了一聲：“兄弟們，跟我來！”就這么策馬奔了出去。可是他突擊的方向卻是古怪，并沒有朝著那五千被包圍的弓箭手攻擊，反而是帶著身后的大批鐵騎以及五個步兵方陣，朝著東北方向迎了上去。馬蹄聲陣陣，地平線上煙塵沖天，也不知道多少元蒙騎兵呼嘯著沖了過來。
常鐵呆了一下，突然瘋狂的吼叫起來：“兄弟們，殺啊，殺啊！韃子們有援兵啦！殺光他們！”迎面而來的騎兵中，除了他們習慣見到的那些身披皮甲的戰士外，竟然又出現了那種身穿重型鎧甲，光芒閃耀的重騎兵。很顯然，元蒙汗國的首領不知道做出了什么妥協，又從他們同族組建的汗國中得到了大力的支援了。
草原上，那些身披皮甲的，大明軍的老對手們排成了極其散亂的陣形，有如一股洪水，鋪天蓋地一樣的迎了上來。而足足三個方陣的身穿鐵甲的騎兵，則是放棄了來自他們祖先的輕騎兵作戰方式，排成了無比密集的方陣，有如一堵鐵墻，朝著小貓他們擠壓了過來。
小貓瘋狂大笑，身后跟著一萬鐵騎，在草原上劃出了一道弧線，狠狠的沖進了一堵鐵壁之中。他身上的鎧甲發出了‘當當’的巨響聲，起碼二十柄刺槍同時擊中了他的身體。‘喀喇’一聲裂響，他身上的純鋼魚鱗甲化為十幾片殘破的甲片，被刺槍挑飛了出去。他座下的戰馬更是發出了一聲悲撕，被三柄刺槍捅進了自己的身體，委然倒地。
那些騎兵發出了驚喜的嚎叫聲，幾柄沉重的鐵劍朝著小貓當頭劈下，就要把他斬殺當場。小貓瞇著眼睛露出了一抹譏嘲的笑容，手中虎咆刀突然出鞘，‘嗚’的一聲怪響，一圈極亮的紫色光芒朝著四周橫掃開去。‘噗哧噗哧’，血雨紛飛，殘枝斷臂拋起來足足有十幾丈高，三十幾名靠近他的騎兵連人帶馬被砍成了粉碎。
“沒意思！”站在那鮮血和肉塊遍布的十幾丈方圓的空地上，小貓聳聳肩膀，干脆就把長刀放入了刀鞘。不知怎地，自從因為一元珠的效用進入了當前的境界后，小貓的殺心就越來越弱，漸漸的對于廝殺并不感興趣了。在他還是一頭純粹的虎妖的時候，他還是很樂意殺戮這些元蒙士兵當作消遣的，可是如今，再來屠殺這些螻蟻般卑微的‘生物’…已經不能讓他提起哪怕一絲一毫的興頭來。
‘殺’！沖天的喊殺聲從身后傳來，一萬明軍鐵騎奔涌著沖進了這些銀甲騎兵的戰陣中。東方和西方，黑色和白色的對撞，立刻在草原上激起了無數的火星，激起了沖天的血浪，無邊的腥風。
小貓不甚感興趣的看著兩只鐵軍的相互廝殺，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了一張陣亡明軍將領留下的鐵弓，又抓起了三壺長箭，身體一個彈跳，已經到了十幾丈的高空。‘嘎嘎嘎嘎’的巨響聲中，無數箭矢有如一蓬烏云，帶著死亡的氣息朝著四周飛射而去。那些在指揮銀甲騎兵和明軍廝殺的異國將領，根本沒有回過神來，就突然發現自己溫暖寬厚的胸膛，已經被一支利箭刺破了。
舉手投足之間，一百三十七名銀甲將官，被小貓射殺當場。如此手段，如此暴風驟雨卻又殺氣騰騰的手段，讓整個戰場都突然停滯了一下。高高的懸浮在空中，身上冒出了一團火紅色戰氣的小貓，有如魔神一樣，震懾了整個戰場。站在物種進化的顛峰，接近窺覷到那神秘莫測之境的天妖小貓，有如真正的神魔一樣，有了任意決定下方將士生死的能力。
也許正是這樣的高高在上的感覺，讓小貓覺得‘打仗’這等以前很有意味的活動，失色了不少罷？仰頭向天，小貓喃喃自語到：“罷了，打仗卻是不好玩了。如今我就算要殺，也要找火甲他們那樣的高手去對敵才是！…唉，難怪趙老大招來的評書先生，總喜歡說什么‘高手寂寞’呢！”長吸了一口草原上充沛清新的天地靈氣，小貓渾身蒙上了一層刺眼有如琉璃一般的紅色光芒，彷佛流星一樣，轟然撞擊在了大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又是直徑十幾丈一塊空地內的銀甲士兵被小貓一拳震成了肉泥，大量的血肉順著他們鎧甲的縫隙，緩緩的流淌了出來。那邊正率領著步兵方陣沖鋒而來的趙老大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聲：“虎爺，你就不能給我們留點肉湯喝么？這可都是軍功啊，我老趙也想撈個大將軍當當，曰后找個婆娘，也是一品誥命婦人哩！”
明軍士兵們瘋狂大笑，手中的刀劍揮舞得更加有勁了。可不是么？‘少年覓封候’，哪個熱血的年輕人，不想在戰場上做出一副驚天動地的大事呢？小貓也是呵呵呵的大笑起來，背負著雙手，背后背著虎咆大刀，他有如閑庭信步一樣，輕松自如的在這鐵與血的戰場上輕松自如的行走著。凡是明軍遭遇激烈抵抗的地方，他就走過去隨意的幾掌，立刻就瓦解了那邊的敵軍，然后又慢吞吞的走開了。
在小貓的率領下，十萬明軍呼號索戰，把無數的元蒙戰士，死死的裹挾在了這片草原上，一滴滴的壓榨出了他們的血和肉。戰況更加焦灼，明軍的優勢漸漸的顯露了出來，每倒下一個明軍士兵，立刻就有兩個甚至三個元蒙戰士怒吼著、拋灑著熱血，倒在了地上。
似乎老天也不忍看到這凄慘的一幕，天空中竟然是烏云漸漸的聚合起來，一片片潔白的細小雪花輕盈無比的灑落在了戰場上。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睛的戰士，哪里注意到了這等奇怪的景象？只有小貓，他突然抬起了頭，驚訝的說到：“六月飛霜啊，老天爺，你搞的什么玄虛？”他的眉頭突然皺起來，這烏云哪里是自然產生的，分明是被人用力聚集起來的啊。
正當小貓渾身的‘毫毛’都豎了起來，謹慎的戒備著可能襲來的強大敵人時，天空中一團朔風呼嘯著飛了過來，一片大如手掌，晶瑩剔透，彷佛白玉雕成的雪片，輕盈的劃了幾個圈兒，飛近了小貓的身體。“飛雪傳書開開玩笑這是那三個死老頭子中騙天老道的拿手好戲，怎么，怎么可能在這里出現？”
昔曰趙月兒降生，一元五老巴巴的跑去小北極把三個老怪物請回了一元宗，那時小貓卻是見過三個老道顯露自己的本事的。當下他以一元宗本門心法送了一縷神思到那雪片內，一股信息洶涌進了他的識海，小貓不由得是又驚又喜一元宗三位超級高手中，騙天老道居然自毀道行滯留在這一界，并且到了游仙觀？趙月兒平安無事？這，這消息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小貓興奮得仰天發出了一聲霹靂般的嚎叫，嚇得眼前的上千匹戰馬屁滾尿流的倒在了地上。他也不理會那些被戰馬壓在身上動彈不得的銀甲騎士，無比興奮的在戰場上胡亂的奔跑起來。一邊跑，他一邊瘋狂的嚎叫著，攪得整個戰陣支離破碎，原本就抵擋不住的元蒙大軍，頓時有全面崩潰的跡象。遠遠的，幾個眼里冷光森森的盯著小貓的人，不由得露出了一絲駭然的神色。
突然間，小貓苦惱的停下腳步來。騙天老道叫他去游仙觀會合，他是一定要去的，可是自己正在率領大軍呢，找什么借口脫離軍營呢？聽騙天老道的口氣，怕是他還有什么大舉動，自己是一定要在游仙觀陪著他的，可是，如何才能脫身呢？
正在思忖間，一股奇快無比、迅猛剛烈，有如泰山崩塌，又有如雷霆傾瀉一樣的掌力朝著小貓當胸擊來。這股疾風中，有一股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能量混雜在里面，掌力駁雜不純，卻是陰氣極盛，一抹抹的黑氣在空氣中翻騰扭曲，有如鬼怪一般。‘嗷嗷’的尖嘯聲更是有如鬼嚎，整個草原上突然變得鬼氣襲人。加上那突如其來的烏云、落雪，雙方士卒人心驚動，陣腳都有點立不穩了。
小貓去哪里害怕這等程度的偷襲？手掌一翻，一道紫光已經從他背后飛射而出，朝著那飛撲而來的黑影當心刺去。‘砰’的一聲，陰冷的氣流四散，附近的數百名士兵哀嚎一聲，渾身抽搐著倒在了地上。小貓定睛看時，不由得有點驚駭的吼到：“赤蒙兒，你怎地還沒有死？那獨孤滅天，莫不是謊報軍情么？”
各種念頭翻騰之下，小貓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把這等情況報告給朱棣。若是知曉赤蒙兒沒死，那朱棣怕不是要重重的責罰朱僜么？可是，眼看得眼前的赤蒙兒，小貓竟然有點猶豫了，這還是一個人么？
赤蒙兒的嘴里，四顆獠牙探出了老長，獠牙上血光隱隱。他上半身，有各種古怪的符菉隱現皮膚之下，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胸口上一個偌大的漆黑的五角星。那五角星的個個頂端都伸展出了一條條的曲線，構成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充滿邪氣波動的圓形法陣。他身上肌肉虬結，卻不似生人，每一條肌肉都在極其惡心的扭曲蠕動著，彷佛一條條軟體蟲體一樣。一對大眼內血光四射，磷磷血光中，彷佛有無數扭曲的面孔在掙扎咆哮一般。
“法尸！”小貓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赤蒙兒的尸身被人煉制成了法尸。可是，這具法尸卻和小貓以前所見的茅山派的僵尸不同，并沒有小貓熟悉的靈力波動在里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漆黑的，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能量。以天眼看過去，那一股股有如黑水銀一般的能量，在赤蒙兒體內經脈中瘋狂的流動著，給他提供了極其龐大的能量。
吐氣開聲，在一刀逼退了赤蒙兒之后，小貓反手又是一刀朝著赤蒙兒劈了過去。那赤蒙兒卻是絲毫沒有了以前的精明，根本就是不躲不閃的朝著小貓撲了過來。‘嗷’的一聲怪叫，他在空中扭曲了一下身體，突然顯出了三條虛影，變得老長的爪子，朝著小貓當心抓了下來。
“孽畜休得無禮！”隨著一聲怒斥，十幾個身穿杏黃色道袍的老道長袖飄飄的掠了過來，他們手中桃木劍一引，頓時數十道天雷從天空中崩射下來，正正的砸在了赤蒙兒的頭上。‘轟’的一聲，巨大的氣流朝著四面激射，一團團斗大的雷火帶著隱隱電光，‘嘩啦啦’的擊打在附近的地面、殘尸上，炸起了沖天的土浪、無數的血肉。
小貓突然心念一動，身體有如落葉樣飄起，朝著后方倒射了開去。同時，他嗓子里面發出了一陣農村春節大年時殺豬才能發出的嚎叫：“啊～～～！”大口的鮮血從他嘴里狂噴而出，天空中又是幾道沉重的雷霆落下，狠狠的轟擊在了他的身上。小貓身上的戰袍粉碎，頭發焦糊，冒著絲絲的黑煙，重重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