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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回鋒鏑情潮

  馬一進當涂,就走得慢了,熊倜只見家家戶戶,都貼著大紅春聯,店鋪雖都關起了門不做生意,但門口都站著大人小孩,放鞭炮,吃春餅,穿的是新做的衣裳。

  熊倜和夏蕓騎在馬上,夏蕓指東指西,嘰嘰咕咕講個不停,又說又笑,引得路上的人都駐足而望,奇怪這美貌的少女怎會和這像叫化子似的人同乘一騎,而又那么親熱。

  夏蕓嬌嗔道:“這些人壞死了,死盯著我們看,我真恨不得打他們一頓。”

  熊倜笑道:“他們看他們的,關我們什么事?他們要看,只管看好了。”

  夏蕓說:“喂,我說你換件衣服好不好,不要老是這樣嘛。”

  熊倜笑道:“好,好,你說什么就什么,只是你看,人家店都上了門,我們到哪里去買衣服?”

  夏蕓道:“人家上了門,我們不會去敲他他們的門嗎?”

  兩人騎著馬在街上轉了一周,找著一家賣成衣的衣店,那門口也正有三兩個年輕的伙計站在那里放著鞭炮,看見夏蕓跳下了馬,都被她的美貌驚住,接著又看見熊倜也跳下了馬,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奇怪他們是何來路。

  夏蕓走過去說道:“我們想買幾件衣服,要特別好的。”

  其中一個年紀大的伙計說道:“今年大年初一,我們店里不做生意,你們過兩天再來光顧吧。”

  夏蕓說:“不賣也得賣,我出雙倍的價錢,還不行嗎?”

  那伙計眼睛一瞪,說道:“你這人怎么這樣不講理,不賣就是不賣,你出八倍的價錢,今天我們這里就是不賣定了,又怎么樣?”

  夏蕓大怒,一個箭步竄前,揚手就給那店伙一記耳光。

  其他店伙一擁而來,高聲道:“好家伙,青天白日之下,竟敢伸人,你仗著什么勢力,竟敢這樣猖狂。”

  說著說著,有的就動起手來。動了一會兒手,那些店伙已被夏蕓打得七葷八素,圍勸的人越來越多,有的竟然拍手叫起來,正當此時,店中忽然走出一個肥胖的人,滿臉油光光的,手里拿著兩個核桃,搓得格格發響。

  那人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那店伙一聽,便都住了手。

  夏蕓見那些店伙突地一齊停手,驚異地朝四周略一張望,便看見那胖子站在門口,她也是玲瓏心竅的人,當然猜出那胖子是個首腦人物,便走上前去,說道:“喂,你們的店伙都是些什么人物,怎么這樣子對待主顧?”

  那胖子笑嘻嘻地說:“這也不怪他們,今天大年初一,小號本來就不賣東西的。”

  夏蕓見這胖子也是這樣說法,氣往上沖,說:“今天姑娘是買定了。”

  那胖子仍然笑嘻嘻地說:“買不買是你的事,賣不賣可就是我的事了。”

  夏蕓厲聲道:“想不到當涂縣的生意人,都像強盜一樣,今天姑娘倒要教訓教訓你們。”

  那胖子聽夏蕓說他是強盜,笑容一斂,雙目立刻射出凌人的光芒,突又哈哈狂笑道:“就憑你那兩手,要教訓我葉老三,只怕沒有那么容易。”

  他的笑聲那么響,使人有一種刺耳的感覺,但熊倜覺得刺耳的,倒不是他的笑聲,而是他口中的“葉老三”三字,熊倜暗忖道:“這胖子莫非是長江渡頭那兩個詭異客商的兄弟…”

  他一念至此,便走上前去,朗聲說道:“這位掌柜的,可是姓葉?”

  那葉老三突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走過來說話,他久歷江湖,目光自是銳利,一眼便看出熊倜身懷武功,便也不敢怠慢,說道:“不敢當,兄弟正是姓葉,兄臺有何見教?”

  熊倜自管從懷中掏出那枚古錢,向那胖子說:“掌柜的可認得此物?”

  那胖子見了此物,定睛注視了一會,哈哈笑道:“原來兄臺是家兄好友,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連自家人都不認得了。”他又朝夏蕓一拱手,笑道:“姑娘也別生氣了,快請里面坐,兩位既是家兄好友,別說買衣服,就是拆了這店,也沒得話說。”

  那胖子絕口不提他的兄長和熊倜是何交情,知道熊倜要選衣服,便選了幾套精美華麗的,還帶著內衣褲一齊送給熊倜,怎么也不肯收錢,熊倜心中卻更奇怪,忖道:“這葉家兄弟真是奇怪,不知究竟是何來路,日后有機會,我倒要弄個清楚。”

  坐了一會,葉胖子絕口不談江湖之事,夏蕓便拉著熊倜要走了,葉胖子再三挽留不住,便悄聲對熊倜說:“家兄既然將此信物交給兄臺,兄臺便是我葉家兄弟的好友,日后無論什么事,只要用得著我葉老三的,只管到這兒來,千萬不要見外。”

  兩人走出店來,夏蕓便對熊倜說道:“你怎么會認識這樣的人?”

  熊倜只管笑,也不答復,夏蕓鼓起嘴,生了半天的氣,忽又噗地一笑,說道:“好,以后你不愿意告訴我的事,我也不問你,只是有件事,你卻一定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熊倜道:“什么事呀?”

  夏蕓道:“這件事,就是趕緊回到客店去,換上衣服,把你身上的這套,扔得遠遠的。”說著她鼻子一皺又道:“還要洗個澡。”

  熊倜道:“確實也該洗個澡了,我算算看,已經有三個月沒有洗澡了。”

  夏蕓吃吃笑出聲來,一摸額角,作暈倒狀說:“天呀,你身上的泥,該有十斤了。”

  熊倜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將換下的衣服卷成一包,只穿著布襪子走出來,叫過店小二道:“麻煩你,替我買雙鞋子來,大小差不多就行了。”

  店小二道:“哎呀,年初一可買不到鞋子,這么著,我剛買了雙新鞋,大小也合適,你就將就著先穿吧。”

  熊倜道:“這樣也好。”

  熊倜以前所穿的,俱是極為樸素的衣衫,此刻換上夏蕓所購的衣服,更顯得英俊挺拔,飄逸出群,夏蕓見了,開心地說道:“你瞧這樣多好,以后我可不準你再弄得臟兮兮的了。”

  過了一會兒,店伙送來些年菜,江南舊俗,每家每戶,過年時都要準備年菜,家里本來只是十個人,也要準備十一個人的菜,客棧里自然更是如此,他們也知道外面無處去吃,店伙送來時,他收下了,又給了店小二些銀子。

  生長在北方的人,大多平日都會喝個兩杯,御御寒氣,熊倜雖然會喝,卻不善飲,那夏蕓的酒量卻好,熊倜笑說:“想不到你還會喝酒。”

  夏蕓把酒杯放下,說:“我平常也不會喝的,今天心里高興,才陪你喝一點,你還要笑我,那我就不喝了,好不好?”

  熊倜趕緊說:“你喝嘛,我又沒有笑你,只不過有點奇怪你會喝酒而已。”

  夏蕓說:“我十歲的時候,就會喝酒了,那時我陪著父親吃飯,我爹每頓飯都要喝酒,喝了酒之后就嘆氣、難受,我媽看了也不管。”她說著眼圈都紅了,又說:“我爹常說一個人一生不能做錯一件事,只要他做錯了一次,他的一輩子都會痛苦的。”

  熊倜道:“這個倒不然,人非圣賢,焉能無過?只要做錯事后知道不對,也就算了。”

  夏蕓說:“是呀,我也不知道我爹為什么常這樣說,我也像你的說法勸他,他老人家就說我年紀小,還不懂,以后就會知道我爹說他就是以前做了些錯事,弄成一輩子心里都不舒服。”

  她低下了頭,像是在為那老人難受,熊倜伸過手去,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夏蕓低低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把什么話都告訴你了。”

  忽地她又抬起頭來,展顏笑道:“我們不談這些,還是談談別的高興的事,我告訴你這么多,你也該對我說說你的了。”

  熊倜嘆了口氣,說:“我的身世,說起來更難受,還是以后再說吧。”

  夏蕓道:“好,今天我們不說掃興的話,我要今天成為我最快樂的一天。”

  她舉起杯來,和熊倜喝了一杯,又說:“你怎么會在路上跟人打架?我聽人說路上有人打架,走出來你已經站在旁邊看了,那個騎馬的人武功倒不錯,其實我也不見得打得過他。”

  原來她久居塞外,中原的豪杰,她根本一個也不知道,是以孤峰一劍雖然享有盛名,她也沒有聽說過。

  夏蕓又說:“看你的樣子,大概連我也打不過,以后你要陪我回家去,我就叫我爹爹教你功夫,以后就不會給別人欺負了。”

  她以為熊倜那天受了別人的氣,吃了虧,她也不知道熊侗的武功,連她的爹爹也不行,嘰嘰呱呱說了半天,熊倜微笑聽著,也不道破,心想:“以后她見了我的武功,一定會更歡喜了。”

  說著說著,夏蕓臉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眼光輕輕掠過熊倜寬大而強壯的胸膛,停留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說:“不過我現在可不要回家,我要你陪著我,高高興興地玩一段時候。”

  她臉上現出幸福的憧憬說:“我們順著長江水道走到哪兒,玩到哪兒,你也要買匹好馬,我們可以在原野上一起奔馳,累了,我們就歇下來聊天,我真喜歡江南,這里的一切,都是這么美,無論春、夏、秋、冬,都可愛極了。”

  熊倜握著她的手,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光里,可以看出他也是那么的幸福,人們在幸福的時候,說話反是多余的了。

  他們在當涂,一呆就是好幾天,當涂附近之采石磯,本盛產鐵,熊倜的倚天劍丟了,就在當涂選了口劍,倒也甚是鋒利。

  夏蕓又在當涂的馬市里,替熊倜選了匹馬,配上鮮明的鞍子,雖非良駒,但看上去也蠻神駿的,這樣一來,熊倜竟像是出來游歷的富家公子了,熊倜心中暗自好笑,這幾個月來,他的身份變得多快呀,像演戲一樣,其實人生,不也就是演戲嗎!

  他們從當涂,到蕪湖,過魯港、荻港,到銅陵,一路上,人們不再以驚奇的眼光看著他們,而是以羨慕的神色,男的宛如臨風玉樹,女的也是嬌美如花,再加上良駒輕裘,衣履鮮明,怎不叫人羨煞。

  冬天到了,春天也就快了,他們走得極慢,到湖北的時候,已是春天了。

  湖北本為古云夢大澤舊跡,湖泊極多,這也是塞外所沒有的。夏蕓一路上指指點點,高興得很。春天到了,他們的心里也染上了春的氣息了。

  走過鄂城的時候,他們看到一隊鏢車,鏢頭是個中年胖子,騎在馬上,顧盼自得,倒也神氣得很,鏢車很多,看樣子保的是一趟重鏢,但鏢局里連鏢頭帶伙計,一個個樣子都輕松得很,像是明知不會有人來奪鏢的樣子。

  熊倜斜眼望著那鏢頭,只見他目光松散,身上的肉,也胖得發松了,心想:“此人就是有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鏢行里怎會要他來保這趟重鏢,難道湖北武林中,沒有能人嗎?”

  那鏢隊和熊倜及夏蕓,同宿在一個客棧里,晚上,鏢伙們一個個放懷痛飲,又賭又鬧,那鏢頭也不去管,熊倜更是奇怪。

  那夏蕓見了鏢隊,卻高興得很,跟熊倜說:“你看,替人保鏢也挺好玩的,還可以乘此到各地去游玩,可惜我是個女的,鏢局里又沒有女鏢頭,不然,我也要去保鏢了。”

  她望了熊倜一眼,又說:“我爹爹說當年他也是保鏢的呢。”

  熊倜心里正在想著心事,聞言淡淡地應了一聲,也沒有在意。

  吃完了飯,夏蕓拖著熊倜到店門口去,看那插在門口的鏢旗。

  只見那鏢旗繡得甚是粗劣,質量也不好,上面有“武威”兩個大字,旁邊繡著九把小劍,每把的頭都連在一起。

  那鏢局有個伙計站在門口,看見有人在注意鏢旗,再一看只是兩個年輕男女,樣子又文氣得很,膽子立刻就大了起來,大模大樣地走了過來,大聲喝叫著:“喂,你們看什么?”

  夏蕓說:“看看有什么關系?”

  那鏢伙說:“什么東西都可以看,就是這鏢旗,卻隨便看不得。”

  夏蕓生氣道:“我偏看不可!”

  那鏢伙粗吆了一聲,說:“看不出你這小妞兒,氣倒是滿壯的,我勸你趁早跟你的老公跑走,不然大爺一生氣,把你們兩個娃娃都打扁了。”

  夏蕓氣往上撞,正要變臉,熊倜一想,在鬧市之中,何必為了小事,跟這等人鬧氣,硬拉著夏蕓,往里走了。

  夏蕓低聲氣道:“你不要拉我,我一定要教訓教訓那家伙。”

  熊倜勸道:“算了,算了,我們又何必跟那種人一般見識。”

  夏蕓道:“那鏢伙真是可恨極了,想不到鏢局里的人,這樣不是玩意兒。”

  這時那胖子鏢頭正好走出來,剛好聽到了夏蕓的話,他看了兩人一眼,見是兩個衣履華美的少年,但他畢竟久走江湖,眼光厲害,見這倆青年雖然文秀,但卻帶著一股英氣,尤其男的更是神氣內蘊,雙目帶采,兩太陽穴高高鼓起,顯見是內功已有極厚根底,若然被鏢伙無心得罪了,總是不好。

  于是他笑嘻嘻地走過去,拱手說道:“兩位請了,不知道敝鏢行的哪個蠢才,惹了兩位的氣,在下一定要好好告誡告誡他們。”

  熊倜見他甚是客氣,也說道:“沒有什么,只是一點小事罷了。”

  夏蕓卻搶著說:“你們鏢行的伙計怎么那么兇,人家看看鏢旗都不行。”

  那胖子鏢頭笑呵呵地說:“這倒要怪我了,只因那鏢旗是武當山上傳下來的,敝鏢局仗著那鏢旗,行走各省都沒有出過事兒,所以在下才叫鏢伙們特別守著那旗子。”

  他哈哈笑了聲,說:“不過我沒想到那鏢伙怎地不懂事,像兩位這樣的人物,不要說看上兩跟,就是要將鏢旗拿去,我史老三也只有拱手奉送的。”

  夏蕓一聽這人講話倒客氣得很,她不知道他話中也帶刺的,反而氣平了。

  熊倜一聽這鏢旗是武當山上的,便留了意,說道:“原來貴鏢頭是武當山上的,不知閣下與武當四子是怎個稱呼?”

  那史胖子還是滿面帶笑,說道:“在下哪里高攀得上四儀劍客,只不過敝鏢局的鏢頭九宮連環劍王錫九,是武當四子的小師弟罷了。”

  熊倜說:“原來貴鏢局的總鏢頭乃武當四子的師弟,小弟與武當四位道長也是素識,日后還請替小弟向貴總鏢頭問好。”

  史胖子呵呵笑道:“這樣說來大家原都是一家人了,不知兄臺高姓大名,還望見告。”

  熊倜說;“在下熊倜。”

  史胖子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說:“我史老三總算眼睛沒瞎,看出閣下是個高人,可是不瞞你說,我可沒看出閣下竟是近月來武林轟傳的江湖三秀之一,熊倜熊大俠。”

  熊倜聽了一愕,心想自己怎么成了江湖三秀了,忙說:“小弟怎么名列江湖三秀了,這個連小弟自己都未聽到過。”

  史胖子笑道:“這個倒奇怪了,江湖中人,誰沒有聽到過:‘武林群豪,代有新人,江湖三秀,秀出群倫。武林得異才,各俱有奇,一異并雙絕,三秀加四儀。’閣下在武林中,已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小弟如何不知道?”

  夏蕓側臉狠狠地瞪了熊倜一眼,問道:“這些都是些什么人?”

  史胖子如數家珍地說道:“這些人都是近年來在武林中赫赫一時的人物,‘一異’就是天陰教主焦異行夫婦,‘雙絕’是峨嵋的孤峰一劍邊浩和江蘇虎丘的出塵劍客,飛靈堡主東方靈…”

  夏蕓冷笑了一聲,說道:“那個什么孤峰一劍我倒領教過,也未見得如何出色。”

  史胖子愕了一下,接著說:“三秀就是兩河綠林道的總瓢把子鐵膽尚未明,天陰教下的護法黑衣摩勤白衣龍女,和這位熊大俠。四儀就是我們武當山的四儀劍客了。”

  史胖子說得口沫橫飛,有聲有色,又說道:“這幾位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年紀也輕,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

  夏蕓卻冷笑地說:“我看不見得,據我所知,就有許多人比他們強得多。”

  熊倜說:“比如說近年白山黑水間,出了個女俠,雪地飄風夏蕓,武功就出色得很,不說比別人,比我熊倜就強得多。”

  史胖子奇道:“真的嗎?這個我倒不知道,不過我想這砦都是傳說,不足為信的,想那雪地飄風即使有些武功,卻怎比得熊大俠,飛靈堡一會,江湖群豪都說熊大俠武功蓋世,閣下也不必太謙虛了。”

  夏蕓哼了一聲,也不理他們兩人,一扭頭,走進去了。

  史胖子察言觀色,也猜著了,說道:“難道這位便是雪地飄風嗎?”

  熊倜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小弟還有些事情,少陪了。”

  史胖子朝他做了個鬼臉,笑說道:“當然,當然,敝鏢局就設在武昌,小弟這次保著一批鹽款到江南,日后有緣,還望能一睹風采,敝局的王總鏢頭,對閣下也仰慕得很。”

  熊倜一拱手,也連忙跟著夏蕓走進房去,他知道夏蕓一定生氣了。

  果然夏蕓知道他進了房間,掉過頭去,也不理他,熊倜便拼命地咳嗽。

  夏蕓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說道:“你咳什么嗽,再咳我也不理你。”

  隨又生氣道:“像你這樣大英雄,理我干什么,喂,我說熊大英雄,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呀,要不是那胖子一恭維,到今天我還蒙在鼓里呢。”說著小嘴一嘟,又掉過頭去。

  熊倜過去,用手撫著夏蕓的肩膀,道:“你聽那胖子的瞎恭維我干什么,其實我的武功比起你來,真差得遠呢。”

  夏蕓肩膀搖了一搖,說:“你別騙我,下次我再也不受你的騙了。”

  熊倜笑道:“我真的不騙你,你看連孤峰一劍都怕你,我更不行啦,你也別生氣,你在江南武林中又沒露過臉,也難怪史胖子他們不知道你,要是他們看到你的武功,我擔保他們更要佩服得不得了。”

  夏蕓高興地說:“真的嗎?”

  熊倜笑著說:“當然啦。”

  夏蕓又不好意思起來,說:“其實我也不是氣他們,我只恨你,明明有一身好武功,還騙我,裝出一副書生樣子。”

  熊倜笑著說:“我又沒有跟你說過我不會武功,是你自己說我不行的呀。”

  夏蕓想了一想,埋頭到桌子上,說:“我困死了,只想睡,你回房去吧。”

  熊倜說:“你不怪我啦?”

  夏蕓哼了一聲,伏在桌上,也不再說話了,熊倜當她真要睡了,也回到房里睡了。

  第二天早上,史胖子一早就氣呼呼地跑到熊倜的房里來,熊倜見他這么冷的天氣,額上的汗珠卻一顆顆往下直掉。

  史胖子一進門,就說:“熊兄千萬救我一救,敝鏢局的九宮連環旗,昨夜竟被人拔了去,這事關系太大,小弟實在擔當不起。”

  熊倜也驚道:“真的嗎?”

  史胖子說:“熊兄別開玩笑了,熊兄若不知道,還有誰人知道?”

  熊倜一聽,沉下臉來說道:“史兄這話卻怎的講法?”

  史胖子從懷里拿出張紙條來,熊倜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要找鏢旗,去問熊倜。”

  字跡清秀得很,熊倜沉吟了半晌,說道:“這鏢旗的事,我是實在不知道,不過我想,大約是我那朋友夏姑娘一時氣憤之下,才去拿的,史兄請放心,你我一起去她房里,史兄只要稍為恭維她兩句,我擔保鏢旗一定拿得回來。”

  史胖子伸手拭去額上的汗,連聲說:“這可真嚇死我了。”

  兩人走到夏蕓房里,只見夏蕓正對著鏡子在理頭發,看見兩人進來,理也不理,熊倜朝史胖子做個眼色,史胖子點了點頭。

  他走到夏蕓身旁,一揖到地,說:“昨天史某人該死,不知道姑娘是位高人,言談中尢意得罪了,還請姑娘莫怪。”

  夏蕓眼角也不瞟一下,冷著臉說:“吆,史大鏢頭,這可不敢當,一大清早跑到我房里來,又是作揖,又是賠罪,干什么呀!”

  史胖子說:“不知者不罪,還請姑娘高抬貴手,把那鏢旗還給我們,不但我史胖子感激不盡,就是連我們王總鏢頭也會親來道謝的。”

  夏蕓故意噢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原來你說那旗子呀,昨天我還沒有看清楚,就被貴鏢局的伙計訓了一頓,晚上我就到你那兒去,想借來看看,哪知道你們全睡得熟得很,我只好自己拿回來了,看了半天,實在喜歡得很,真不想還給你們,不過史大鏢頭既然親自來了,我也不得不賣個面子。”

  她頓了一頓,史胖子連忙道:“那真太好了,我先謝謝姑娘。”

  夏蕓臉一板,說道:“只是我既然拿了來,總不能就這樣地讓你拿走呀,別人不知道,還當我怕你們呢。”

  史胖子一聽,急得剛擦干的汗,又往下直掉,回頭求助地望著熊侗。

  熊倜也走過來說道:“人家既然已經來賠話了,你就還給人家吧。”

  夏蕓連理都不理他,兀自冷笑著說道:“要我把鏢旗還給你們也不難,只要你們鏢局里的總鏢頭親自前來,我要和他比劃比劃,看看這位四儀劍客的師弟,究竟有什么本事,我若是敗了,自然將鏢旗雙手奉還,我若是僥幸勝了,也將鏢旗還給你們,不過要借你們的口傳言江湖,武林中還有我這么一號人物。”

  她越說,熊倜越覺得不像話,史胖子聽了,也氣得渾身發抖,說道:“既然姑娘這么說,我史某人只有向上回稟,只是姑娘休怪,我史某人說句直話,像姑娘這樣,就是武功再好,我史某人也不會佩服的。”

  他說完掉頭就走,夏蕓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想追出去,熊倜橫身一攔,擋在她面前,說道:“你要干什么?”

  夏蕓說:“你別攔著我。”

  熊倜道:“你也是的,人家…”

  夏蕓沒等他說完,就搶著說:“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有人欺負我,你非但不幫我,還陪著別人一起氣我。”

  說著說著,她眼圈都紅了。

  熊倜嘆了口氣,說:“你真是小孩子脾氣,其實人家也沒有怎樣得罪我們,你又何必這樣。”

  夏蕓氣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被人家恭維了幾句就幫著他們來欺負我。”

  熊倜也氣道:“不管就不管,像你這樣的脾氣,早晚總要吃次大虧。”

  夏蕓氣得流下淚來,委屈地說:“我吃虧也不關你的事,你是大英雄,大好漢,我只是不講理的小姑娘,你別理我。”

  熊倜道:“你本來就是不講理的姑娘,可是我還沒有想到你這樣不講理。”

  夏蕓流淚道:“你走,你走,我永遠不要聽你說話。”

  兩人越說越僵,熊倜正在氣頭上,聽她如此說,怒道:“好,好,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們誰也不要管誰。”

  說完掉頭就走了。

  夏蕓見他真的一怒而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從來都是被人百依百順,受了這個氣,越想越難受,越難受越哭。

  對熊倜她更恨得厲害,但又有一股說不出的情感,希望他還是跑回來,向自己道歉。

  熊倜若真的回來,要她將鏢旗還給武威鏢局,她立刻也會還的。

  但熊倜也是個倔強的脾氣,他跑出夏蕓的房里,本想一走了之,但他到底是個情種,對夏蕓仍是放心不下,又怕那九宮連環劍王錫九來時,夏蕓抵擋不住,一定要吃大虧。

  他悶坐往房里,想了許久,忽地房門一動,他還以為是夏蕓來了,喜得趕快跑去開了門,哪知進來的卻是史胖子。

  史胖子朝熊倜說道:“令友夏姑娘這樣做,實在太任性了,她不知道鏢旗被拔,乃是鏢局的奇恥大辱,尤其是這九宮連環旗乃是當年武當掌教玄化真人未出家前的憑信,此后代代相傳,武林中都恭敬得很,此番生出這樣的事來,后果實是嚴重得很,小弟也無法處理,只得遣人飛馬回報敝鏢行的王總鏢頭去了,小弟只希望熊兄能夠不要插足此事,不然日后熊兄見了武當四子,也必定不好相見。”

  熊倜沉吟了半晌,嘆氣道:“她既然這樣,我也管不得了,只是她實是小孩脾氣,還望史兄能看在小弟薄面,轉告王總鏢頭,凡事都請高抬貴手,不要太給她難看。”

  史胖子說:“這當然,王總鏢頭大約日內就能趕到了,他對熊兄也是仰慕得很,你們兩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倒希望日后能多親近親近,只要夏姑娘不認真,我想凡事都好商量。”

  他停了停又皺眉道:“不過萬一這事被武當山的人知道了,那些道爺雖是出家人,但一個個性如烈火,對那鏢旗更是恭敬得很,若是知道鏢旗被盜,一定不肯善罷甘休的。”

  熊倜道:“這個只有到時候再說了。”

  這天晚上,武威鏢局的總鏢頭還沒有趕來,熊倜在房里轉來轉去,幾次想跑到夏蕓房里去,勸她拿出鏢旗,然后兩人言歸于好,但幾次都被他男子的自尊所阻止了,雖然想做,而沒有做。

  夏蕓也是如此,他們兩人在房中各有心事,心里都被對方的影子整個盤踞了,對即將發生的后果,反而不去想了。

  時約三更,客棧里的人都睡了,客棧外忽有八騎急馳而來,每匹馬都跑得口角白沫橫飛,想是馬主因有急事趕路,也顧不得牲口。

  馬到客棧便倏地停住,其中一人說道:“便是這家了。”

  另一人說道:“客棧里燈火俱無,想必都睡了,老趙,你去敲門吧。”

  又有一個女子說道:“還敲什么門,大家一起越墻而入好了。”

  那人便道:“這樣也好,反正小弟現在心急得很,也顧不得這些了,老趙,你在這里看守著牲口,我們進去吧。”

  說完話,七人幾乎是同一動作,全是極快的身手,嗖地一聲,從馬匹上就飛身而出。

  七人在屋頂上,以極快的身法盤旋了一周,找到鏢車停放的院子,飄然而下,全然沒有一絲聲音,顯見這七人俱是武林高手。

  其中一人伸手敲了敲房門,幸好那史胖子因為前夜生了事故,正自心中焦急,不能成眠,聞聲急忙披衣起床,打是房門一看,不禁大喜道:“總鏢頭,你居然來得那么快!”

  那人正是“武威鏢局”的總鏢頭,九宮連環劍王錫九,聞言說道:“我聽得鏢旗被拔,心里急得一塌糊涂,連夜便趕了來。”

  他又說道:“我的師兄武當四子和東方堡主兄妹,恰好也在鏢局,聽說這鏢旗乃一女子所拔,而這女子又是與熊倜同行的,也陪著我連夜趕來,現在廢話少說,你趕快去將那女子喚來,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人物,竟敢拔我們武當山的鏢旗。”

  史胖子一聽,居然驚動了這許多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心中也自打鼓,連忙說道:“各位先請房里坐,我馬上去叫她來。”

  原來自從熊倜溜出飛靈堡后,東方瑛竟哭了好幾天,峨嵋雙小又在旁邊敲邊鼓,說熊倜實在如何如何不應該,一定要找他回來問個明白。

  東方瑛便磨著東方靈,她一定要她哥哥陪著她去尋找熊倜,東方靈心里也想找回熊倜,將自己對朱若蘭的心意說明,這幾日來,若蘭和東方靈已情愫暗通,只不過大家都羞于啟口而已。

  于是東方靈這才帶著東方瑛,離開飛靈堡,四處打聽熊倜的下落,但熊倜這時正在流浪之中,江湖人物如何知道?

  他們尋找了許久,也未見到熊倜的下落,東方靈忽然想起,武當四子曾堅約熊傭到武當山一游,也許熊倜是到武當山去了。

  于是他們兄妹二人又啟程入鄂,他們走得自比熊倜要快,到了武當山,見了四儀劍客,都說不知道熊倜的下落,東方瑛便著急起來,怕熊倜可能遭了別人的毒手,還是武當四子極力勸慰她說熊倜一身絕技,又有誰能輕易傷得了他。

  他們在武當山歇了幾天,四儀劍客說要去找王錫九,他們一想王錫九坐鎮鄂中,消息必然靈通,便也跟著去了。

  無巧不巧,他們剛到武威鏢局,那史胖子遣去送信的趟子手老趙便也到了,將在鄂城發生的事,如何如何一說,武當四子和王錫九都大怒,東方兄妹一聽此事竟是熊倜同行之人所為,而且還是個女子,東方瑛比誰都生氣,連夜便趕來了。

  這里且說史胖子,他匆忙穿好衣服,跑去熊倜和夏蕓所住的跨院,又不敲夏蕓的門而去敲熊倜的,剛走到門口,熊倜已推門而出。

  原來熊倜這夜也沒睡,王錫九等人在房上盤旋之際,雖然絕無腳步聲,但熊倜聽覺異于常人,他們衣袂帶風之聲,已被熊倜聽見,而且還聽出不止一人,并還俱是武林中極佳的身手。

  熊倜心想:“這幾人的輕功,都已登堂入室,想這鄂城小小的地方怎會有這許多好手?一定是武威鏢局的總鏢頭帶人來了。”

  于是他穿上衣服,果然,史胖子沉重的腳步聲便走來了,熊倜推門而出,說道:“是貴鏢局的王總鏢頭到了嗎?怎么還有別人呢?”

  史胖子心忖:“這熊倜果然厲害,竟已知道了。”便說:“除了王總鏢頭之外,還有武當四子,和出塵劍客東方兄妹,果然不出所料,此事鬧得大了,只怕不可收拾呢!”

  熊倜聽說東方靈兄妹來了,也吃了一驚,他心想:“這卻難辦了,我若管這事也不好,不管,又怎放心得下夏蕓!”

  他們這里的說話之聲,和史胖子沉重的腳步聲,卻也被房中的夏蕓聽到,她本未脫衣就寢,此時走了出來,眼角朝熊倜一瞪,沖史胖子冷冷地說:“王總鏢頭來得倒真快。”

  熊倜走上一步,剛想說話,夏蕓又說道:“聽說還有別人同來,那樣更好,反正不論多少人,我總一個人接住便是了。”

  史胖子說道:“夏姑娘真是快人快語,那么就請姑娘跟著我來吧。”

  夏蕓望也不望熊倜一眼,跟著史胖子便走,其實她是多么希望熊倜能跟著她,保護著她,她倒不是懼怕,只是渴望著那一份溫暖的力量罷了。

  但她回頭一望,熊倜并沒有跟來,她強忍住眼淚,想道:“這樣也好,他不來就算了,以后我永遠不要見他了。”

  走到院中,王錫九及東方兄妹,武當四子已站在院中,王錫九一見史胖子帶著一個女子同來,就知是正主兒到了,越前幾步,朗聲說道:“在下便是武威鏢局的王錫九,姑娘想必是雪地飄風,只是敝鏢局和姑娘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姑娘為何拔了敝鏢局的鏢旗,還請姑娘指教。”

  夏蕓一看竟有那么多人站在院中,心里一橫,說道:“什么也不為,我就是看不順眼,想領教領教你的武當劍法。”

  院中諸人,聞言俱都大怒,心想這姑娘怎地不講理,武當四子里,凌云子年紀最輕,才三十出頭,脾氣也是最躁,輕飄飄一閃身,已掠在王錫九前面,冷笑道:“原來你是想見識見識我們的武當劍法,那容易得很,只管動手便是了。”

  夏蕓冷冷地說道:“你是什么人,姑娘找的可不是你,你要動手,也容易得很,不過要等我先領教了姓王的高招,再來收拾你。”

  她話越講越不客氣,連一向脾氣最好的東方靈,聞言也作色,東方瑛見她年輕貌美,月光下看著,衣袂飄飄,竟如廣寒仙子,心想:“怪不得熊倜跟她在一塊兒,原來她這么美。”

  東方瑛心里又妒又怒,一個箭步,竄到前面去,夏蕓又冷笑道:“你們還有多少人,干脆一齊上來吧,省得一個一個地費事。”

  王錫九怒喝道:“收拾你這種黃毛丫頭,還用得著別人費事?”

  他盛怒之下,已不再客套了,撤出長劍,便要動手。

  忽地東方靈沉聲說:“王兄且慢動手,我還有幾句問她。”

  說著他緩步走到前面來,朝夏蕓一拱手,朗聲說道:“這位姑娘請了,在下是江蘇虎丘飛靈堡的東方靈,這是舍妹東方瑛,姑娘和武當山的糾紛,我們也無權過問,更不會和姑娘動手,這請姑娘放心,只是在下卻有一事請教姑娘。”

  夏蕓道:“什么事?”

  東方靈說道:“聽說姑娘和熊倜本是同伴,不知姑娘和熊倜是何關系,那熊倜現在何處,在下有些事,要和他說。”

  夏蕓一聽熊倜,又是柳眉倒豎,恨聲說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我和他萍水相逢,一點關系也沒有。”

  東方靈聽了,微微一愕,隨即說:“這就是了,我和姑娘雖是素昧平生,不過我看姑娘也不像是個為非做歹之人,今日之事,實在錯在姑娘,依我愚見,姑娘最好還是將鏢旗送回,我東方靈擔保武當派的道兄,也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姑娘。”

  東方靈在武林之中,地位極高,故此他才講出這些話,這原是一番好意,哪知夏蕓卻絲毫不領情,說道:“堡主的話既然問完了,就請站過一邊,我不管誰對準錯,今天是定要向武當派討教的。”

  她在熊倜那里,受了一肚子的委屈,現在卻都發泄在這里,東方靈也有些生氣,微一嘆氣,便走開了,他知道夏蕓武功再高,在武當四子手里,也討不了好去,定要吃個大虧。

  東方瑛也跟了過去,悄聲說道:“那熊倜一定還在店里,你去找找嘛。”

  東方靈皺眉說道:“黑夜之中,我怎能在人店中亂闖,我想他一定還不會走,我們總找得到的,你先別著急。”

  這邊九宮連環劍王錫九,已將劍撤在手中,轉身對史胖子說道:“你去關照店家,叫住店的客人不要隨便出來亂闖。”

  王錫九又道:“就請姑娘亮兵刃動手,我們話也不必多說了,還是手底下見個真章吧!”

  夏蕓更不答話,伸手向身邊掛著的袋子一摸,摸出一團銀色的圓球,她隨手一抖,竟是條極長的銀鞭,原來她是個女孩子,人又愛美,軟兵刃不便纏在腰上,便放在身旁的鏢袋里。

  王錫九見她兵器已亮出,便說道:“快動手吧,看你是個姑娘,先讓你三招。”

  夏蕓嬌喝道:“誰要你讓,你若不動手,我也不動手。”

  王錫九喝一聲:“那么小心了。”長劍一抖,挽起斗大個劍花,劍勢忽地一偏,斜斜地刺向夏蕓的左肩,這招是武當劍法里,最基本的一式,劍式本應直點前胸,但王錫九倒底是正派出身,怎能向女孩子前胸點去,故此稍稍一偏,刺向左肩。

  夏蕓微一傾身,掌中的銀鞭,宛若靈蛇反噬,倏地活了起來,鞭頭一拋一點,一招“龍卷風飛”連削帶打,帶起一道銀芒,直找王錫九的鎖腰穴,竟是“狂飆鞭法”里的絕招。

  王錫九咦了一聲,喝道:“你是寶馬神鞭薩天驥的什么人?”

  夏蕓道:“誰認識薩天驥!”

  王錫九口中說話,手里不閑著,劍式一吞一吐,隨即使出武當山鎮山劍法“九宮連環八十一式”,只見劍光如虹,招招俱是連削帶打的妙招。

  夏蕓手底也自不弱,長鞭風聲呼呼,直是如同狂龍怒卷,聲勢驚人。

  兩人身形都極快,晃眼便已走了二十余個照面,王錫九心里不禁急躁道:“怎地這女子如此了得,我成名江湖多年,今夜若不能勝得這無名的小姑娘,豈不要被人笑死。”

  他心神一分,便落敗象,夏蕓一連幾下絕招,逼得王錫九步步后退,她得理不讓人,輕嘯一聲,“海拔山搖”,“云涌如山”鞭影漫天,帶著遍地耀眼的光芒,直取王錫九。

  王錫九連遇險招,逼不得已,劍式一挺,想從鞭影中欺身進去,夏蕓冷笑一聲,手腕一用力,長鞭回帶,平掃頭頂,王錫九退步仰身,饒是這樣,右耳仍被鞭稍帶著一點,火辣辣的生痛。

  夏蕓長鞭一收,冷笑說道:“武當的劍法,我也領教了,也不過如此。”她又自身旁袋中,掏出一物,卻是那“九宮連環旗”,她隨手拋在地上,說:“這玩意你們拿去,我才不要呢。”

  王錫九滿臉通紅,羞愧地站在那兒,東方靈心中暗自吃驚,想不到這女子竟勝得了在鄂中久素盛名的王錫九。

  武當四子亦是又驚又怒,凌云子閃身出來,說道:“姑娘端的好鞭法,只是武當派的劍法,要看在誰手中使,若在貧道的手上,二十招內,我若不叫姑娘認輸,我就跪下磕頭。”

  原來凌云子天份極高,武當諸子里,以他的劍法最是厲害,再加上他剛才在旁邊留心夏蕓的鞭法,覺得雄厚有余,細膩卻不足,看上去聲勢甚是驚人,但破綻仍多,而且夏蕓內力不足,更是使用這種鞭法的大忌,所以他才說二十招里叫夏蕓落敗。

  夏蕓聽了,心里卻不服氣,冷笑:“打車輪戰不要找借口,要上就上吧。”

  凌云子說:“我是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人外有人,不要賣狂。”

  夏蕓喝道:“你少噦嗦。”長鞭原式而起,又是一招“云如山涌。”

  凌云子側身一欺,左手伸指如戟,直點夏蕓的“肩井穴”,右手反撤長劍。

  他避招、側身、進擊、撤劍,幾乎是同一動作,干凈利落,漂亮至極。

  東方靈在旁暗暗喝彩,心想這凌云子果然名不虛傳,身法實是驚人。

  凌云子鶴衣玄冠,衣襟飄飄,長劍隨意揮出,瀟瀟灑灑,頎長的身影圍著夏蕓直轉,夏蕓的長鞭攻遠不攻近,竟使不出招來,威力大大地減弱了。

  夏蕓的武功,本也是一等一的身手,但此刻被凌云子一招制先,只覺得縛手縛腳,她極快地挪動著身子,想跳出凌云子的圈子。

  忽地凌云子橫著一劍,劍身平著拍來,夏蕓一愕,心想哪有這樣進招的,但仍然腳下變步,“倒踩七星”,往后猛退,哪知凌云子如影附隨,長劍仍然橫在面前,她一急,鞭身回帶,左手變掌為抓,伸手想去奪劍,凌云子厲喝一聲:“躺下。”忽地左手捏著劍尖,劍把當做劍尖,直點夏蕓的“斑麻穴”。

  夏蕓再也想不到他會施出這等怪招,避無可避,右脅一麻,長鞭“當”地掉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這一剎那,她腦海里想起許多事,她想自己真是求榮反辱,自己以為自己武功已是少有敵手了,哪知二十招內就敗在別人手里。

  熊倜的話,又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像你這樣的脾氣,早晚要吃大虧…”

  她現在多想熊倜能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她覺得熊倜是她惟一所能依靠的人了。

  凌云子慢慢地將劍收回劍鞘里,轉眼一望東方靈,東方靈也自含笑望著他。

  東方瑛見夏蕓負傷倒地,到底同是女子,物傷其類,而且她聽說夏蕓和熊倜中間實無瓜葛,氣已消了大半,此時她走上前去,俯身問臥在地上的夏蕓道:“你傷得不要緊吧?”

  夏蕓凄惋地搖了搖頭,此時她又悲又憐,滿腔豪氣,走得無影無蹤。

  凌云子回頭向丹陽子問道:“這位姑娘應該怎么發落?”

  丹陽子道:“這個女子冒犯了‘九宮連環旗’,照理講該將她廢了。”

  夏蕓聽了,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她此刻生死傷廢,都握在別人手里。

  丹陽子又接著說:“不過姑念她年幼無知,現又負了極重的內傷,權將她帶回武當山去,罰她在祖師神像前,當眾叩頭認錯。”

  東方靈心中暗思道:“人言武當四子,最是難纏,此言果真不虛,人家已經受了傷,還要帶人家到山上去磕頭。”

  凌云子見夏蕓含淚仍然半臥在地上,心中也覺甚不忍,他火氣雖大,心腸卻軟,搖了搖頭,嘆氣說道:“其實我也不愿傷你,只是我那招‘陽滅陰生’威力太大,對方越是閃避,越見威力,你不明其中訣要,便妄自閃避,故此受了內傷。”

  夏蕓只覺脅間陣陣作痛,掙扎著想爬起來,又渾身尤力。

  凌云子又說道:“你跟我們回武當山去,內傷也可速愈,不然普天之下,能醫得了這種撞穴之傷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夏蕓眼含痛淚,呻吟道:“我就是死了,也不跟你們一起去。”

  東方瑛心里看得難受,也幫著說:“各位就饒了她吧。”

  丹陽子正色說道:“這等事關系著武當威名,貧道也做不得主,還得要回山去,請掌教師尊親自發落,不過我保證不會難為她就是了。”

  這時已近五鼓,曉色已起,眾人正想結束這件事,忽地眼前一花,一條鬼魅似的影子,輕飄飄地自眼前飛過。

  大家再一看,地上的夏蕓卻已不知去向了。他們俱是武林中頂尖的人物,此刻竟然當著他們面前,丟了個活人,各個心中俱是又驚又怒。

  丹陽子干咳了一聲,說道:“這人身法之快,我走遍江湖,實還未曾見過,只不知道此是何人,有這樣玄妙的身法,而又和武當為敵。”

  東方瑛緊系黛眉,說:“看他的身法影子,我想一定是熊倜。”

  丹陽子低低地念了兩聲:“熊倜,熊倜…”

  夜仍深,懷抱著受了傷的夏蕓,熊倜無助地佇立在路旁一個昏暗的角落里,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他不愿和武當的四儀劍客正面為敵,是以除了必須先治好夏蕓的傷勢外,還要留意地躲避著他們的追蹤,然而在這人地生疏之處,他該何去何從?

  借著星光,他望著懷抱中的夏蕓的面孔,甚至可以看出她面上的顏色,那是一種失血的蒼白色,和她以前那種嬌美的嫣紅,完全不同。

  微一轉側,夏蕓微啟星眸,像是醒了,熊倜連忙俯下頭去,溫柔地說道:“你難受嗎?”

  夏蕓張目一看,見是熊倜,臉上綻開笑容,伸手勾著熊倜的脖子,輕輕地說:“我很難受,胸口很疼。”

  熊倜安慰地撫摸著她,說:“不要緊的,等一會就好了。”

  然而心中卻知道,這種被內家高手所創之傷勢,決不是一會兒就會好的,他必須先尋得一個安靜而隱僻的處所,來檢驗夏蕓的傷勢,然后再以自己的內力,來助她復原。

  此刻他心緒紊亂如麻,目光愛憐地看著夏蕓,見她正要說話,忽地空中傳來夜行高手衣袂帶風之聲,忙用手掩住夏蕓的嘴。

  風聲到了夏蕓所存身之處的房檐上,忽地頓住,熊倜料定必是武當四子尋人來,忙屏息靠墻而立,他實不愿與他們面對。

  他忽然聽到屋上一個女子口音極低聲地埋怨道:“都是大哥,我看他朝這里走了,叫你快點追,你又不肯,現在再也找不到了。”

  熊倜識得那是東方瑛的口音,心中更是打鼓,若然被她發現,自已想走都不好意思。

  接著他又聽到東方靈說道:“不要怪人了,憑你這樣的輕功,就是再早追,也追不上人家,平日叫你用功,你總是不肯,現在該知道了吧,以后若要逞強,就得多下苦功。”

  東方瑛輕輕地一跺腳,她可忘了這是深夜在人家屋頂上,嬌嗔道:“大哥真是的,現在人家急得要死,你還要教訓人。”

  哪知她一跺腳,屋檐上的積塵,落在仰著面的夏蕓臉上,她下意識地唔了一聲。

  這一聲把熊倜唔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這絕瞞不過東方兄妹的耳目。

  果然,東方瑛急速地轉了個身,向東方靈說道:“好像他們還在這里。”

  東方靈何嘗不聽得更清楚,但卻因近日情感上的訓練,知道情之一字,最是不能勉強,即使追上熊倜,又何苦去破壞別人呢?

  于是他一拉東方瑛的手臂,說道:“你真是有點過分緊張了,人家此刻怕不早已走得遠遠的,還會呆在這里等你?”

  說完微一作勢,拉著東方瑛飛身而去。

  熊倜在下面松了一口氣,心里暗中感激著東方靈,他當然了解這是東方靈暗助他,不然憑東方靈的耳目,還會聽不出這聲音。

  夏蕓卻忍不住說道:“這女子是誰呀,好像對你關心得很,剛才我就看出來了。”

  熊倜笑了一笑,他暗忖道:“女子的心境真是奇怪得很,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會吃醋。”但是他自然不敢將這意思說出來。

  遠處已有雞啼,轉瞬天就要亮了,熊倜不禁更是著急,他很想趕快找到隱藏的地方。

  他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來,他心中打算:“那葉家兄弟,行蹤雖是詭異,但卻是個義氣為先的好漢,他等有言在先,說如果有事需要幫助,可到各大城市的商鋪求助,只要取出那枚古錢,便可以得到幫助。”

  他轉念又忖道:“但這城中商鋪如此之多,我又怎知哪一家與葉氏兄弟是有關呢?”

  于是他邊走邊打量著街道。

  夏蕓見他久不說話,悄悄地扭動了下腰,唔了一聲,說道:“喂,你在想什么,我問你的話,你也不回答。”

  熊倜道:“我是在想我們該到何處去,我又想起我們在此處人地生疏,又要躲開武當四子的追蹤,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那葉氏兄弟之處,可以得到幫忙,但此處商店如此多,我又怎么去找?”

  夏蕓道:“他不是曾經給你一枚古錢為記嗎?”

  熊倜道:“不錯。”

  夏蕓道:“那天我在當涂那家衣鋪的店招上,就曾看到有一處古錢標記,你在這條街上瞧瞧,說不定也有此標記。”

  熊倜果然看到路頭第四家的店上,就有一枚古錢標記,而且也是家衣鋪,心知此處必定是了。

  他略一思量,覺得夜深拍門,還不如越墻而入,反正葉家兄弟也是江湖中人,想必不會責怪自己,于是他微一縱身,越過了圍墻和前面屋頂,落在后院里,卻發現后院中的一排房子里,仍然點著燈火,而且人影幢幢,像有許多人在里面。

  熊倜用手指甲在窗框邊的窗紙上點了一個月牙小孔,探目向里望去。

  這一望,饒他再是鎮定,卻也驚出一身冷汗,手微一抖,懷中的夏蕓險些墜下。

  這屋內共有六人,除了老三之外,他在長江渡頭所遇的葉老大,葉老二也都在座,另外還有二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和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桌上及地上放著四只箱子,其中三只箱子,金光燦爛,全是金銀珠寶之類。

  另一口箱子卻是熊倜驚悸的原因,原來那箱子中竟滿滿堆著人頭,而且個個發髻俱全,面目如生,像是經過藥物泡制。

  屋中六人正將箱子的人頭一個個取出,放在桌上,而且面色都嚴肅得很,熊倜雖也算得上見過不少世面,卻從未見過這等奇事。

  他此來本是想獲一藏身之地,但見了這宗奇事,心中頓時又沒有了主意,他茫然之中,便想抽身離去,須知江湖中人最犯忌的,便是有人窺破了他們的隱秘,熊倜也知此點,是以抽身離去,想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再做打算。

  他方自在移動著腳步,窗內燈火突地滅了,熊倜一驚,知道已被人發覺,右腳一點,人便像燕子般離地而起,在空中略一轉折,落在屋脊上。

  他正躥到房上之際,颼地,屋上又多了一道人影,接著屋頂的另三面也連續躥上三人。

  最先躥上屋頂那人,單掌一立,沉聲發話道:“好個鷹爪孫,招子倒真亮,果然綴到這兒來了,今天倒要見識見識你有多大能為。”

  話未說完,左掌一引,右掌斜削,一招“玄鳥劃沙”,帶著風聲直劈熊倜的頸子。

  熊倜在星光下一看此人,卻是那屋中的俊朗后生,心中極快地算計著:“此人輕功、掌力,俱都不俗,我懷中抱著夏蕓,怎能與他們硬拼,而且事出誤會,我在沒有查明他們的來路之前,還是能趁早脫身為上,不必久纏。”

  他心中在算計著,手中可沒閑著,轉眼間,左掌連削帶打,已和對方接了三掌。

  他這三掌,雖是隨意揮出,但他多年來的苦練,掌上自然就有威力,而且招式之精妙,更非普通武林中人可以想見的。

  那少年乃是近日江湖中聲名甚大的后起之秀,掌法自亦不俗,但他“玄鳥劃沙”之后,跟著“手揮五弦”,“錯骨分筋”,三招俱被熊倜看似輕易地給化解了去,再一看,熊倜手中竟還抱著一人,心中不禁激起好勝之心,雙掌一錯,猛一收勢。

  熊倜見對方突地收勢,卻大出意料,那少年卻冷笑道:“這位朋友果真好身手,想不到卻會替滿人當奴才,真教我可惜。”

  他雙目一瞪,眼中威凌四現,那似乎不是一個少年所能有的威凌,接著說道:“閣下此刻身中抱著一人,動身自是不便,就請閣下先將抱著的人放在一邊,我尚某人保證不損她一根毫毛,今天和朋友若不見個真章,要想活著回去是辦不到的了。”

  熊倜眼力特佳,見此人目清神朗,說話光明磊落,而且口口聲聲將自己認做滿清爪牙,想必是個反清的志士,自己更不愿和他動手,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又不愿解釋。

  他主意已定,決定先闖出此地再說,更不答話,右手緊抱夏蕓,左掌微揚,先天真氣,隨掌而出,準備硬闖出去。

  那人怒叱道:“好朋友居然不買賬。”右掌一圈一發,居然硬接了熊倜一掌,隨即雙掌連發,“秋雨落楓”、“落英飄飛”,雙掌如漫天花雨,極快地向熊侗拍出數掌。

  熊倜見他掌法特異,是他前所永見的精妙,竟似不是本土所傳的掌法,但他掌招雖是凌厲,但卻絕未拍向懷中的夏蕓,不禁對此人更生出好感,但對攻來之掌,又不得不接,忙自凝神,施展出飄然老人苦研而成的無名掌法,和絕頂輕功,化解了這精妙的攻勢,只見人影飄忽,兩人已拆了十數招。

  此刻天已現曙色,晨曦漸明,熊倜做一轉臉,對著身后的那人,那人突地一聲高呼,道:“呀,怎地是你,尚當家的快些住手,都是自己人。”

熊倜眼角微斜,見發話的正是那長江渡頭遇到的怪賈葉老大,心知行藏已顯,自己無意中窺見別人的隱秘,雖非有意但也不好意思,但事已至此,說不得只好當面解說了  那動著手的少年聽到葉老大的叫聲,腳尖微點,身形例縱出去,詫異地望著熊侗。

  熊倜當然也自停手,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場面,葉老大朗聲笑:“長江一別,閣下卻像完全換了一人,要不是在下還記得閣下的風姿,此刻真從不出來了。”他朗聲又是一笑,突又正容說道:“閣下夜深來訪,想必有事,先請下去說話。”

  熊倜別無他法,便抱著夏蕓縱下房去,他低頭一看夏蕓,哪知他剛才這一番打斗,夏蕓竟又昏迷過去了,他心中更是著急。

  此時,葉老大和那少年以及另外二人,也俱都下了房,葉老大右手微舉,請客入屋,熊侗緩步走了進去,見屋中已空無一物,那四口箱子都不知收到何處去了,葉老二和葉老二卻端坐在屋中,一見是熊倜進來,俱都將手拱了拱,含笑招呼。

  但熊倜總覺得他們的笑容里有些敵意,心知人家也摸不清自己的來路,當然會懷疑自己的來意,那少年最后進門,并且隨手將門掩上。

  屋中眾人,都眼怔怔地看著熊倜,和他懷中的夏蕓。

  葉老大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送到熊倜面前,笑道:“寒夜客來茶作酒,兄臺長夜奔波,想必甚是勞累,權飲一杯,再說來意吧。”

  熊侗考慮了很久,才說道:“深夜打擾,實非得已,皆因敝友在無意中得罪了武當四子,受了重傷,小弟又因故不能和武當四子照面,是以必須尋一妥當之處,為敝友療傷,小弟在此人地生疏,突然想起貴兄弟義薄云天,故此不嫌冒昧就闖來了”

  葉老大哦了一聲,便低著頭沉思起來,像是也在想著應付之策,

  那姓尚的少年卻劍眉一揚,說道:“閣下既是有因來訪,何以卻鬼鬼祟祟地站在窗下探聽別人的隱秘,這點還請閣下解釋明白。”

  熊倜委實答不出話來。

  葉老大卻又笑道:“這位兄臺或許是無意的,只是兄臺到底貴姓大名,貴友又怎會和名傳江湖的四儀劍客結下梁子?”

  熊倜坦然道:“在下熊傭,敝友夏蕓因為年輕氣盛,為了點小事竟和武當派結下梁子,說來說去,還要請葉當家的多幫忙。”

  葉老大一聽,哈哈笑道:“我早就知道閣下必非常人,果然我老眼不花,閣下竟是與‘雙絕’、‘四儀’齊名的熊倜,近來閣下的種種傳說,在下聽得多了,說老實話,我再也沒有想到長江渡頭的少年丐者,竟會是‘三秀并四儀’的三秀,哈,哈。”說著,又是一陣得意的大笑。

  葉老二、葉老三也面露喜色,葉老二突然問道:“貴友夏蕓,可就是傳說中近年揚名白山黑水間的女俠,落日馬場場主的愛女,雪地飄風夏女俠嗎?若果真是她,那我弟兄這小小的地方,一夜之中,竟來了三位高人,真是我弟兄的一大快事了。”

  葉老大微一拍,笑道:“我自顧高興,竟忘了替你們引見了。”

  他用手指著那兩位也是商賈模樣的中年人說道:“這兩位是我的生死之交,馬麟、馬驥兄弟,不怕熊兄見笑,我兄弟幾人都不過是江湖的無名小卒罷了。”他又用手指著那少年說道:“喏,這位卻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武林中提起鐵膽尚未明來,也說得上人人皆知了,你們兩位少年英杰,倒真要多親近親近。”他說話總是帶著三分笑容,令人不期而生一種親切之感,這也許就是他能創立大業的地方吧。

  鐵膽尚未明笑道:“葉老大又往我臉上貼金了,倒是熊倜兄真是我素所仰慕的人物,小弟適才多有得罪,還要請熊兄恕罪。”

  熊倜一聽,恍然想起常聽人說近年兩河綠林道出了個大大的豪杰,初出江湖,便成為兩河綠林道中的總瓢把子,卻也是個如此英俊的少年英雄,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意,走上前去握著他的手道:“尚兄千萬不要客氣,方才都是小弟的不是,小弟正要請尚兄恕罪,你我一見如故,以后還請不要見外才好。”

  他這一上去握著尚未明的手,興奮之下,卻忘記懷中尚抱著夏蕓,是以夏蕓便剛好阻在兩人中間,一眼望去,好像兩人都在抱著夏蕓似的。

  葉老二便笑道:“熊兄不要客套了。還是先將貴友安置好,你我弟兄再談也不遲。”

  熊倜朗然笑道:“小弟驟然之間,交到許多好朋友,未免喜極忘形了。”他低頭看著夏蕓臉色愈發壞了,不禁又雙眉皺了起來,說道:“敝友的傷勢非輕,他是被武當四子中的凌云子內力所傷,恐怕一時還很難復原,還請葉當家的找間靜室,以后恐怕要麻煩葉當家的一段時候了。”

  葉老大忙說道:“你我今后就是自己弟兄了,還說什么麻煩不麻煩,我這里雖然是位于鬧市,但后院卻清靜得很,此間絕不會有人進來的,夏女俠要養傷,再好也沒有了。”

  他側臉向葉老二說:“你把朝南的那間書房拾收一下,夏女俠就暫時住在那里好了,書房的那間房間,就暫時委屈熊兄一下,正好照應夏女俠,”葉老二應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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