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棒打鴛鴦

　　顧不上羅老師的驚訝，如涵跑出了學校，連日來的失落已經榨干了她的淚水，本以為不會再有眼淚，可明明就是眼前的一片視線模糊，抬眼時，已是淚流滿面。這一刻，如涵能聽到的，也許只是心碎的聲音，支離破碎。

　　這邊的如涵是這樣，那邊的明宇如在囚籠里一般，抗爭早已失去了功效，老爸的旨意他從來沒有抗旨成功過，以前沒有，現在也是如此。哈佛商學院并不比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差，可那里沒有他心愛的如涵，一切便失去了意義。為了如涵，他可以不去美國，不去哈佛，可是被老爸關著，電話線也拔掉了，他不知道怎么去告訴他的如涵，又怎么知道如涵的消息。看來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寫信了，不過也太好笑了吧，在同一所城市的兩個人，竟然還要通過寫信來交流，不過好在知道如涵家的地址，學校的通訊錄上有的。信是家里的保姆幫忙寄出去的，老爸沒有想到他會寫信。

　　沒有明宇的消息，日子甚是難熬，短短的二十幾天如涵就瘦了一圈，學校門口的“金榜題名”榜單上有劉明宇的名字，明明是考上北大了，為什么突然決定要出國了呢，明宇之前從來沒有說過有要出國的呀，如涵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幾天之后，收到劉明宇寄來的信，一切問題才有了答案，如涵沒有想到明宇竟是赫赫有名的世邦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想到這里，她有些釋然，他們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的兩個人，如涵的家境雖然也不差，但是是不可能出國的，明宇背負著家里的責任，必須尊重他父親的決定，明宇的未來是可以確定的，就是進入世邦集團，和他父親一起打理公司。可如涵的未來是不可知的，進入她從未想過的一所二流大學，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經歷高考失利的打擊，如涵更加成熟了，與明宇的分離也能坦然接受了，誰能預料到未來呢，即便是真的和明宇一起考入了北大，就能保證會永遠在一起嗎？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永遠”二字。如涵沒給明宇回信，因為她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明宇，就算是為他們曾經的時光做一個訣別吧。

　　開學在即，明宇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如涵的思念讓他備受煎熬，一定要見如涵一面，告訴他自己回來找她，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想著她。想到這兒，明宇再不敢遲疑，對如涵的情感已戰勝了對父親的恐懼，于是他決定鼓起勇氣和父親攤牌。

　　“明宇今天怎么樣？還是苦著個臉嗎，護照給他辦的怎么樣了？”劉世邦剛剛從外邊回來就迫不及待地問妻子。

　　“小吳都幫著辦好了，就是這孩子還是老樣子，要我說還是要讓他出去一趟，他既然答應你去哈佛了，就不會偷著跑了，他一直想要去看看同學，總得和老師同學道個別呀！”母親的語氣帶著哀求。

　　“也好，讓小吳開車帶他出去，他想去看誰就看去，然后給我乖乖的去美國，我實在是需要個家里的幫手，不指望自己的兒子還能指望誰呢？”父親的語氣透著無奈。

　　聽到父親的話，明宇竟覺得父親有些可憐，他見過父親的那些下屬，對父親的好不過是刻意逢迎，不過是為了更好的討生活，有誰能是真心為了世邦集團呢，想到這兒，他的家族使命感油然而生，是該為這個家，為父親做點什么了，而不是一味的索取，犧牲同如涵在一起的時光去成就父親的事業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他甚至有一種預感，如涵不會怪他，會在中國等著他，四年后他會回來，每一天、每一刻都要和如涵在一起，來彌補這四年損失的時光。

　　父親雖然嚴厲，但同世邦集團的企業理念一樣，父親很講究誠信，既然決定了讓明宇出去，就言出必行，這樣，在被關在家里二十五天以后，劉明宇終于見到了天日，第一個目的地，自然是如涵家。如涵怎么也沒想到，明宇會來找她，身后還有個帶著眼鏡的跟班，場面有些滑稽，如涵甚至想象這是在家屬到監獄里探監，她覺得明宇好可憐，有什么能比自由更重要呢？！如涵站在門口，看到這個曾經朝夕相處，如今卻要天各一方的男孩兒，任憑淚水一滴一滴地流下，卻說不出一句話，她不知道說什么，更不知道能做什么，她好想抱一抱他，和他說連日來的不安和思念，和他做最后的道別。可往昔一起學習、一起打鬧的青澀時光已隨著高考的結束而漸漸遠去，他們都變了，一個背負著家族的責任，一個承受著高考失利的打擊。曾經的約定，誰也未能兌現，如今相見還能說什么呢？看到如涵難受的樣子，劉明宇心里萬分糾結，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勸慰。

　　“如涵，你收到信了？”

　　“嗯，收到了”

　　“學校快開學了吧，你什么時候去北京”明宇還不知道如涵沒考上北大的事，他以為爽約者只有他一個。

　　“我不能去北大了，我沒考上”如涵很坦然。

　　“沒考上？！”明宇聽到如涵的話，一時難以置信。

　　“真的沒考上，歷史和政治考的有點不正常，我太自信了。”如涵淡淡的說。

　　“那你去那里上學？是省內的學校嗎？”明宇壓抑著內心的痛苦，因為他知道如涵也在克制著自己，北大中文系一直是她的夢想。

　　“我去海城師大了，也很好呀，至少是重點大學，還是我喜歡的中文系，只要能讓我自由地寫作就行，你不能去光華管理學院，能去哈佛商學院不是更好嗎？”如涵勸慰明宇也勸慰自己。

　　看著眼前堅強的如涵，明宇的心隱隱作痛，就這樣告別自己的初戀，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他不敢想象四年會發生什么，如涵那么可愛、那么有才華，在充滿浪漫氣息的中文系，沒有他，會不會有另外一個男孩兒，牽著如涵的手，和她一起上課，和她一起自習，和她一起過他們曾經經歷過的生活。明宇不敢再想，這刻骨的心痛是他十幾年來從未體會過的。

　　對話過后是長時間的沉默，明宇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勸慰如涵，當一切都已成定局，無法改變，即使再多的話語也是徒勞。

　　“什么時候去美國？”如涵打破了沉靜。

　　“下周三”明宇答道。

　　“哦…”又是一陣沉默。

　　“如涵，我想你能送我，我想看到你…”明宇強忍住即將滴落的淚水，他甚至預感如涵可能不會去送他，如涵的家就是他們道別的地方。

　　如涵艱難地點了點頭，離別的場面她不想去面對。

　　“你寒假會回來嗎，美國的大學有假期嗎？”如涵低聲地問。

　　“嗯，我會，圣誕節我會陪你過，也許，你可以到那邊找我”說到這里，明宇心里好受些，畢竟與如涵只是暫時的分別，他會經常回來看如涵，并且幾年之后，回國是他唯一而且注定的選擇。

　　“如涵，我能抱抱你嗎，輕輕地，就算是你為了送行吧，即便是你不去機場送我，有一個擁抱，我也知足了”明宇露出一絲勉強而狡黠的微笑，張開了雙臂。

　　“那就讓你占個便宜吧”如涵輕輕地抱著明宇，明宇的懷抱好溫暖，衣服上洗衣粉的清香，讓如涵感覺到好幸福，好踏實。如涵畢竟是如涵，堅強的個性讓她可以坦然接受和明宇分開的事實，她相信距離是不會把他們兩個人分開的，她會等著明宇回來。

　　“如涵，我們用MSN聯系好不好，我想經常看到那你，要是有男孩子追你，你就讓他們在MSN里看到英俊瀟灑，高大俊朗的我，讓他們無地自容，把他們都嚇跑”。明宇對懷抱里的如涵陶侃道。

　　“喂，你還真是自信，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用你去嚇人家？”如涵從明宇懷里鉆出來，壞壞地笑道。

　　“我是你什么人，你還不承認，我是你初戀男友，是你以后老公的不二人選呀！”

　　明宇的話太直白，如涵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只是漲紅了臉。一番調侃后，二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是呀，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要彼此想念，比什么都重要。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明宇即將登上飛往美國的飛機，如涵晚上不敢睡，生怕錯過去機場送明宇。早上6點，如涵就到了機場，離飛機起飛還有2個小時，如涵在機場大廳里徘徊，她想見到明宇，又怕見到明宇，因為見到他就意味著他們馬上要分開。人為什么要長大呢？長大為什么要承受這么多的痛苦呢？高中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如涵的腦海中閃現，她多想回到那個時候，那個地點，再和明宇、和同學們上一回課，做一次數學題呀！可人總是要往前走，時光也不能倒流，她和明宇是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要在等待中度過的四年，如涵甚至感受到了絕望，四年，多么漫長的四年，要怎樣度過這四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