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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道試案首

  徐元佐謄真時并沒有改動多少,所以呈卷之后林大春只是掃了一眼,便放下了卷子。↗頂點小說,

  張元忭身份較低,自然先開口道:“此文格局大,立意高,行文流暢,筆法老道,不可以等閑少年筆墨目之。”

  林大春見張元忭對此評價極高,自然也不能往下拉太多,只是道:“行文尚且不論,少年人有這般胸襟抱負實屬難得。”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這是儒學綱領。朱熹認為“親民”既是“新民”,意為帶領生民圖新從善。

  從文義而言,新民是屬于治國范疇,是君子出仕之后的階段。

  尋常生員仍舊還在“明明德”的自我革新,學習修業上,這也是進士們覺得生員格局普遍太小,需要多讀史書、諸子古文的緣故。

  徐元佐能夠跳出這個框,直接從治國入手,闡述國家當如少年一般,“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從而達到千秋萬世,止于至善的大同世界。可以說是發前人之所未發,令人耳目一新。

  “一切古文皆不離今世,以此文觀國朝史事,的確是日新如少年。”林大春作為提學官,一要立足學術,二要立足為國儲才,所以政治必須正確。

  明朝在這點上的確如徐元佐闡述的,是個一直在“革新”的朝代。朱元璋時候就經常改變國策。建文削藩,成祖奉天靖難,其后安南的建省與廢棄,下西洋的堅持和終止,鹽法由開中到以銀代米繼而又要回復開中…重要國策始終是在變化之中。

  有人譏為朝令夕改,如今徐元佐卻用“少年日新”來解釋這種現象。正是站在了國家朝廷的正確立場上。而且這文章也符合如今的大勢——如今大勢正是張居正要恢復祖制,強調考成法,約束官吏。

  林大春說罷,收了卷子,道:“以此文與《幼學》,誰也阻不得你入學。只是我卻不忍看大明多個庸碌之官。少個鴻儒種子。我且問你,你可想參加明年的鄉試?”

  又是一個早已經泄題的問題。

  徐元佐早就準備好了答案,斬釘截鐵道:“小子有心在經世濟民的學問上走得更深更遠,生員足矣,弱冠之前并不想再鉆研時文。待弱冠之后,學問有了根腳,上可佐君王,下可安黎庶,如此才愿下場考試。謀個身前身后名。”

  林大春大喜,道:“我既擔心你過于執著功名,枉費了天資,最終碌碌無為。又怕你天資過高,一心于學,以至于顛倒本末,落入隱逸之路。既然你已經想得如此周到,我便點你個道試案首。只盼你不要忘了今日對我所言。”

  張元忭一旁笑道:“徐案首,我卻是個證人呢。”

  徐元佐當即拜謝道:“承蒙大宗師錯愛。小子何以為報?唯有奮發讀書,有益道德文章!”

  一時皆大歡喜。

  回到了張宅,張氏父子特意設宴為徐元佐慶祝,反倒是徐階只是簡單叮嚀幾句,要他好生讀書云云。

  徐元佐完成了自己人生中頭一樁真正的大事,總算是放下心來。現在好歹是統治階級中的一員了。就算此生無緣舉人,問題也不大了。

  當然,如果日后機緣巧合,還能摸個舉人當當,那就更完美了。

  至于進士。徐元佐真心是覺得太過遙遠。

  就好像一個成績在二流學校排名二流的學生,考慮清華北大如果搶著要他,該選擇誰…實在是想多了。

  徐元佐現在更希望能夠盡快趕回松江自己的辦公室,仔細檢查一下自己掌管的商業情況。任何有效管理的關鍵都在于監督,從未聽說過有人在創業之初就脫離監督,而企業還能順利運行的。

  當然,園管行的壓力不大,客棧也屬于傳統成熟行業,即便缺乏監督和管理,充其量就是發展速度慢些,不會有太多的危機。然而《曲苑雜譚》可是新興產業,掌握不好就會出現偏差。

  徐元佐出來這么多天,第三期報紙一直沒有出來,正是因為沒他把關,沒人能控制走向。作為徐元佐內定的殺手锏,他自然對《曲苑雜譚》也更為上心。

  ——王世貞現在應該在浙江了吧。聽說他正月里就出來了。

  徐元佐想想自己剛考完試,得了道試案首就要走人,略顯得有些太過功利。正好也將《曲苑雜譚》的大旗打造出來,紹興與杭州還算近鄰,若是有必要跑一趟也無妨。

  不過現在這個時代文人與官員,文章與政治,藝術與立場,都是混淆在一起分不清的。頗有些人因為藝術審美立場不同,繼而成了政敵,聽著可笑,卻真實存在。所以是否能夠掀起這股浪潮,以及是否要請王世貞執筆,這要先征詢徐階的意見。

  徐階聽聞之后,撫須道:“圣人禮樂并重,非樂無以和民。鼓吹尚樂符合圣人之意,并無違礙。王世貞也的確有這個才力,寫你要的這篇文章。不過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三綱’吧。”

  徐氏三綱:正是名聲、利益、良知。

  都是極有正面意義的,徐元佐將這三者闡述一番,徐階也微微頜首,又問道:“那你覺得,請王世貞寫這些,上算么?”

  徐元佐微微一愣:老先生大人這是什么意思?莫非還有隱性成本藏在其中?

  “你今日借王氏之名,以之為旗幟。他日王氏若與你反目,你如何自處?”徐階問道。

  徐元佐一直在考慮人情方面的成本,聽了徐階之言,卻是大大松了口氣,笑道:“王鳳洲即便與我交惡,也不能反我。”

  “何也?”

  “因為我本非我。”徐元佐笑道。

  任何報刊雜志都有自己的基本立場,就如《花花公子》不可能宣揚清心寡欲,存天理滅人欲。

  《曲苑雜譚》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立場,更直白地說,還會成為徐元佐的喉舌和輿論戰線上的先鋒。

  然而《曲苑雜譚》在名義上卻是個開放平臺,作者的觀點只能代表作者本人,不能代表報刊。所以任何要攻擊《曲苑雜譚》的人,只能找到一個具體的作者進行駁斥。好比你能說某某人的小說三觀不正,但不能說為他提供平臺發表小說的網站就是三觀不正。

  《曲苑雜譚》更并不介意文士們在它的版面上開戰,正好能夠表明自己的公平、公正、公允、公開…大公無私,還能夠省了稿費,充了版面,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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