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也被舍摩黎這個叛徒扔下來?”
干尸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森然道。
梵無劫一眼掃過去,就發現這具干尸曾經的修為或許很強大,但在血海海眼中消磨那么多年,早就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當即暗生殺心,心道:“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這海眼底部的具體情況,此人能在海眼中存活那么多年,必然對這里的禁忌一清二楚,他已經油盡燈枯,僅剩下一息,不如動手把他擒下,仔細拷問!”
當即冷笑道:“我們是什么人,也是你配問的嗎?你這廝面貌猙獰,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定然是窮兇極惡之輩,本座正要把你擒下,細細搜魂查明一番,若是你沒有懷揣惡念,算計本座,再放了你不遲!”
說著就要動手,元育老道卻急忙拉著他,傳音道:“梵小子,此地大有詭異,不可倉促行事,不如先套他的話再說。”
“我們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套話有什么用?他說的真的假的,我們敢信嗎?不如搜魂來看…我有一門宙光搜魂,能看到他靈魂上的時光刻痕,非常可靠!”
元育老道聞言眼中也閃過一絲隱蔽的兇光,傳音道:“既然如此,老道來唱個紅臉,假意與你爭執,博取他的信任,然后乘其不備將其拿下,若是中間有變故發生,我們也有轉圜的余地。”
“且慢!”元育老道低聲道:“大家既然同是被舍摩黎這廝打入海眼,便是同道,日后說不定還有需要仰仗相助的地方,我們不齊心協力逃出這個地方,反而自相殘殺,殊為不妥,這不是讓舍摩黎這廝看了笑話嗎?”
雖然聽那干尸的話語中,不難推斷出他是被舍摩黎背叛,打下海眼中的婆雅王部下。
但經歷過上次的舍摩黎王的反套路之后,他們那里還敢輕易相信這種表面的說辭,只好大家各做各的,看誰演技套路高嘍!正所謂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元育和梵無劫現在也奸猾了許多,凡事既要果斷出手,也要留下一分余地,其中的尺度全靠心機揣摩。
“在這海眼絕地之中,誰能相信誰?我們之間就不要提信任這種傷感情的事了!”
梵無劫獰笑道:“遇上我們,算你個老不死的倒霉…獻出你知道的一切,本座若是心情好,大發慈悲,還可以賜你一個機會跟隨本座,日后如果有造化逃出這個牢籠,在外面吃香喝辣的,不比困在這里好?”
“本座這就來搜你的魂,你若是順天命識時務,就乖乖站好,仍有老祖施為,若是稍有不從,魔火煉魂的伺候!”
干尸陰測測的氣的都冷笑出聲來:“本尊無量劫沒有出世,外界的小輩都這么不知死活了嗎?”
“區區茍延殘喘的老不死,也敢跟本座叫囂!”梵無劫冷笑道,鼓蕩宙光真水,在真水變質的衰亡劫力還沒有散去的時候,化為無盡的詛咒道紋,席卷而去,所過之處萬物衰亡,附近那些強大先天生靈萬古以來神性不滅的骸骨,稍微觸及了一點衰亡劫的力量,就頓時灰飛煙滅而去。
“哈哈哈!”干尸的笑聲像是兩把戳子在剮蹭琉璃一樣,異常的刺耳,他怒喝道:“不過是得了一點點衰亡劫道蘊的小輩,就敢向本尊出手。”
“毀滅大道你還沒摸著邊呢!諸天破壞劫、萬法寂滅劫、元氣泯沒劫、物質虛空劫、衰亡宙光劫、解脫真空劫、毀滅末日劫、殺戮生靈劫、真幻顛倒劫…看本尊以九劫之力,重現當年羅睺大人魔染歸墟,創造毀滅大道雛形的絕世威能…最終道解,萬法歸墟!”
干尸狂笑道:“蠢貨!修行其他大道的金仙頻臨衰亡,被消磨到我這種程度,自然是不堪一擊,但本尊修行的可是毀滅大道,越接近油盡燈枯,越接近衰亡,越接近毀滅,我的力量雖然開始虛弱,但我的大道卻強大了何止千萬倍?”
“修行毀滅大道的金仙,最接近毀滅的那一刻,就是他最強大的一刻啊!”
“本尊殺你如殺雞!”干尸怒吼道。
“本座一指頭碾死你!”梵無劫眼睛都紅了!
“本尊…!”
“本座…!!!”
“本天尊!”
“本…神座!”梵無劫大吼道,硬是創造了一個新名詞‘神座’,反正氣勢不能落下。
元育看著兩人僵持了起來,一個個嘴上喊得歡,手里面卻一點沒有動手的意思,兩人都在孕育強大的氣勢和大道氣息,姿勢擺的一個比一個牛逼,嘴上喊得一聲比一聲響,但手底下卻遲遲不肯出手,但隨著干尸身上毀滅大道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他本身的存在也越來越接近毀滅,被消磨得愈發薄弱。
在這樣下去,干尸就會被逼上不得不砸出毀滅大道雛形的絕路,不然他九劫合一,最終道解的力量就會失控,將他毀滅。
梵無劫不敢出手是因為干尸拿著最終道解的力量抵在他腦袋上,干尸不敢出手是因為他自己也無法控制最終道解的力量,但兩人都箭在弦上,在這樣下去,兩人控制的毀滅力量都會頻臨失控的邊緣,騎虎難下,怕是要弄假成真,只能來一場死拼。
修行到這種地步的仙人大能,那個不是惜命如金的。
梵無劫的壽元消耗還不到百分之一,有大把的時光和年華可以揮霍,他才不想和人同歸于盡呢!而那個干尸,在這種絕望而極端的環境下堅持了無量量劫,要是想死,早就死了千百萬回了。他能茍活下來,求生欲說不定比梵無劫還強!
這時候就顯現出元育老道的表演經驗老辣之處了!保留一分轉圜的余地…就讓他有了從中緩和的空間。
只見元育老道挺身而出,對梵無劫裝模作樣的怒喝一聲道:“殺無生,你忘了你殺家被正道屠殺毀滅的大仇了嗎?你忘了救出毀滅魔祖他老人家,毀滅諸天萬界創造永恒魔界的大業了嗎?”
梵無劫早就想找個臺階下來了,也不管元育老道在胡說什么,當即‘虎軀一震’,腦后的孔雀尾巴一陣亂抖,整個人表情陡然豐富起來,他嘴唇顫動了兩下,眼中飽含熱淚,仿佛回憶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握緊雙拳,散去衰亡劫的力量,朝天怒吼:“啊啊啊啊啊!”
元育老道也動情道:“殺無生,你沒有任性的資格!給我向這位道友道歉!”
說罷又轉頭對干尸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道友也只有一擊之力吧!修行毀滅大道,確實越接近毀滅的邊緣,便越貼近毀滅大道,但我等修煉毀滅大道最危險的敵人永遠是自己,道友這一擊確實能驚天動地,將我等擊殺于此,但恐怕道友要發出這一擊,首先就要承受反噬,自身被磨滅掉,成為孕育最終道解養分。”
“道友再堅持下去,怕是就再無力扭轉這個過程了!”
干尸毫不猶豫的就散去了手中的最終道解雛形,就算這樣,他的氣息也比剛才更加微弱了一些,但也因為如此,他身上毀滅大道的道蘊也更強大了。
干尸嘆息道:“大家都是毀滅魔祖嫡系,何必自相殘殺,反而便宜了舍摩黎那個叛徒?”
梵無劫緊握雙拳,跪倒在白骨皚皚之中,誠懇道:“道友,我錯了!沒有救出毀滅魔祖,光大我毀滅魔道之前,無生沒有資格去死,我們千辛萬苦才來到歸墟深處,想要聯絡我毀滅魔道的中堅力量,救出毀滅魔祖,廣大我毀滅魔道。再也不受正道偽君子和殺戮魔道那群真小人的欺壓追殺。百般打探,才知道有一只阿修羅部族依舊堅持毀滅大道,正在籌劃一件大事,我等上門聯絡舉事…豈料…豈料…”
梵無劫虎目含淚,不堪回首,痛心疾首的痛苦道:“那竟然是正道和殺戮魔道引誘我們上門的棋子,一個陷阱…舍摩黎他面厚心黑,面對我們這些忠誠于毀滅魔祖的忠誠干將,他一邊徐徐引誘我們上套,一邊暗中聯絡正道…此役,只有我們兩個茍活下來,被他打入這血海海洋中,要折磨我們永生永世…舍摩黎…我殺無生若能從這里活著出去,傾盡三生三世,也必殺你!!!”
梵無劫和干尸仿佛瞬間就放下了芥蒂,手拉著手,相望淚眼,同時道:“道友(賢弟)!”
“剛剛是我囂張跋扈,得罪了哥哥!”梵無劫拉著干尸的手,也不嫌棄那一手的綠色尸毛,骯臟尸臭。
“弟弟乃是直率豪邁,大有我魔道的快意意氣…”干尸按著他的手道:“我毀滅魔道,就要有這種生殺奪予的氣魄!”
梵無劫馬上打蛇隨棍上道:“還是哥哥在毀滅大道上的造詣高,小弟苦修數千年,才練成一點宙光真水沾染毀滅大道異化的衰亡劫,而老哥一出手就是毀滅九劫,還能凝聚最終道解的雛形,相比起來,小弟簡直就是榆木腦袋!”
干尸安慰他道:“毀滅大道,博大精深,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有所成的?而且我離最終道解差的還遠…老哥這點本事,都是被困在這海眼之中無數年,受歸墟氣息日夜消磨,毀滅大道不停磨滅,無量量劫以來不斷衰弱,漸漸靠近毀滅的本質,才稍有所成…在此之前,老哥也只是參悟了一點諸天破壞劫的道蘊而已,不比老弟你強多少!”
“別看我九劫齊出,好像強大無比,其實都是借助自身存在的本質薄弱動搖,只存一息,頻臨毀滅這種特殊的狀態,等老哥我重新修回原來的境界和不滅神體,能保留百分之一就不錯了。存在太強就會妨礙和毀滅大道的溝通,恐怕只有當年王上參悟的毀滅大道的大羅境界,自身就是毀滅大道的顯化,才能跳出這個怪圈。”
“而我們修行毀滅大道的金仙,想要證道大羅艱難無比。因為洪荒宇宙還處于上升期,存在的力量無比強大,壓住了我們毀滅大道,但等到諸天最終破滅劫臨近的時候,歸墟吞噬萬道,毀滅宇宙的時候,才是我們證道的最佳時機,可以一蹴而就。”
“毀滅魔祖一天被困在這歸墟絕地,我們就一天沒有成道的希望…最終只能看著自己的毀滅大道越來越強大,反過來把自己毀滅。想要成道,只能救出毀滅魔祖!”干尸拉著梵無劫的手,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可惜我修得是先天道種,宙光大道!”梵無劫心里冷笑道。
“而且你們在宇宙中毀滅大道還不強大的情況下,就隨時有可能被自己修煉毀滅大道反噬,等到宇宙毀滅,毀滅大道強大無數倍的時候,難道還能幸免?依我看…這毀滅大道的前途不妙的很,等羅睺掙脫封印出來,或許第一個毀滅的,就是你們這些毀滅魔徒!”
梵無劫知道干尸其實根本沒有相信他們之前的那一番表演,只是通過剛剛的交手,確定了梵無解宙光大道中那一絲衰亡劫的氣息,這種修行毀滅大道的鐵證,讓干尸對他們兩人多了兩分信任而已,順手用證道大羅的機會誘惑兩人一番。
但這是一件好事,因為干尸的語氣中一直抱有希望。
在海眼絕地中,最珍貴的就是希望…哪怕是反派的希望,毀滅魔徒的希望,毀滅整個世界的希望…因為如果沒有出去的可能,沒有逃出此地的希望,干尸的精神狀態怎么可能這么穩定,還有心情拉攏他們?
干尸一拍梵無劫的手,低聲道:“走,我帶你去見其他人。歷年以來,被扔下海眼中的同道可不少,活下來了也有一些,還有我們婆雅王的舊部。我們正在籌劃一件大事。大家都在為救出毀滅魔祖,光大我道而努力。”
“兩位可愿加入我們?”它瞪著干枯的眼睛,看著梵無劫和元育老道。
梵無劫和元育兩人對視一眼,暗道:“終于找到正主了!一群老魔頭呆在這絕望的地方,同心協力做一件事,除了逃出這海眼絕地,還有其他的可能嗎?”兩人當即振奮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法凈大師對舍摩黎王道:“王上,你說抓到了兩個毀滅魔徒,把他們填了海眼…可是這兩人?”法凈大師掏出兩幅封印了梵無劫和元育一縷真形的畫軸,展開給舍摩黎王看,舍摩黎王瞥了一眼,不耐煩道:“好像是!”
法凈大師焦急道:“還請王上看清楚一些,是還是不是?”
舍摩黎王冷聲道:“法師在命令我嗎?”
法凈大師不得不低頭道:“王上,小僧豈敢。只是這兩人關系我佛門的一件大事,小僧不得不問得仔細一些,不然地藏王菩薩怪罪下來,小僧也擔當不起啊!”
舍摩黎王聽到地藏王菩薩的名字,憤怒揮袖而起道:“你還說不是在威脅我!”他瞪著眼睛怒視了法凈許久,才忌憚的開口道:“他們被我扔進了海眼,現在大概只剩一把朽骨了!”
“還有,他們是毀滅魔徒,口口聲聲要毀滅諸天萬界,本王也是聲張正義,保護我洪荒世界。大師可帶來了我這次申請的援助物資?我們阿修羅族忍受著天壽被十倍的消磨,堅守在歸墟絕地,防止有人救出魔羅睺,功莫大焉!”
“你們佛門玄門答應的援助物資可一點也不能少!”舍摩黎王正色道。
法凈大師忍著暴跳的眼角,低聲道:“王上,這就是兩個小小道君而已,一個是梵家新秀,一個是姹女宗宗主,且不說他們和毀滅魔道根本無關,就是王上想要殺他們,也不用犧牲十萬阿修羅戰士吧!王上想殺他們,只需要一彈指而已。王上在信上所說的十萬阿修羅戰時戰士,打到血海都快磨滅了!這話從何說起,我們一路走來,阿修羅古城何曾有半點損傷?王上,你這是訛詐!”
“本王保護諸天萬界,阿修羅族流血流淚,難道不需要回報嗎?”
“這是本王守護歸墟,封印毀滅魔祖的援助,這是正義的援助,這是公道的援助,這是諸天萬界命運共同體的援助,難道毀滅魔祖被放出來,你們佛門就不會有損失嗎?難道就本王一族流血流淚,你們正道就能在一邊看熱鬧不成?”
“他們是毀滅魔徒,有當日本王攝取的一段時光真形為證。本王不是殺良冒功的那種人!”
“王上這是在釣魚執法!”法凈也怒了。
阿修羅王冷冷的站起身來,一股強大的讓佛門派遣隊無法呼吸的威勢籠罩了他們,舍摩黎王冷冷道:“法師說話要講證據,本王可是有證據的,法凈大師空口白話說我釣魚執法,可是本王的刀不利了嗎?”
“本王雖然不受冥河老祖他老人家待見,但也是奉了冥河老祖之命,來這里鎮壓毀滅魔祖的!你們佛門要是對本王有意見,可以跟他老人家談一談,老祖他最熱情好客了?緊那羅大菩薩就是被老祖熱情相邀,才在我魔門兼職了一個副教主的大位。”
“法師莫非也有興趣,來我魔門兼一尊大位不成?”
舍摩黎語氣森然的威脅到。
法凈大師不停的擦著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道:“不敢勞煩魔祖…這次援助,我們佛門如數出了。但那梵家小子,關系我佛門的一件大事,王上得把他放出來。”
“你什么時候聽說過血海禁獄有出去的道路的?”舍摩黎一揮袖道:“要救,你們佛門去救。我頂多不攔著你們…”
法凈托著一尊紫金缽道:“為了橫渡歸墟,前來歸墟深處。我特地請了地藏王菩薩的法旨,請極樂世界賜下這一尊先天靈寶紫金缽,此缽可定域中四大,即便是毀滅劫也不能傷,可以丟入血海海眼中,度他二人出來!”
“只是我法力不足,難以催動此寶的一分威力,還請王上助我一臂之力!”
“準了!”舍摩黎王淡淡答應了一句,一揮袖轉身離開…回到了王宮中,舍摩黎王暗中傳音道:“我已經把他們送去血海海眼了!海眼有一條近路通往歸墟冥地,近些年來我早有感知,海洋里關著的哪些毀滅魔徒不怎么安分,正好借此清算一番。”
“佛門的人找上門來了!”舍摩黎王道:“看來我這一封信去的還真是時候,他們借來了一尊先天靈寶紫金缽,你把消息通知那些小輩,不要讓他們著了道了!”
“我只是告訴你,誅仙四劍的主意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對面那人淡淡道:“通天教主手中的誅仙四劍為什么會回到羅睺手里,要說通天教主控制不了誅仙四劍,鬼都不信。其中一定有大圖謀。據說通天教主和我們頭頂的那位魔祖在爭道終之位。說不定這就是一步棋,借著羅睺的手在道終時代,絆住殺戮魔祖。”
“你圖謀誅仙四劍,雖然老祖暗許了!但老祖的態度太過玩味…對你不是一件好事。”
“佛道兩家想要知道混沌中發生的那件事,那就放他們進去…我勸你還是不要動誅仙四劍,那不是我們能窺覬的東西!”
“還有,我們魔道有暗子在梵無劫身邊,你暗中幫一手就好。”那個聲音有些遲疑:“那枚暗子奇怪的很,我有些看不清楚,可能是殺戮魔祖的手筆,你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