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高亢的調子
華飛影視，董事長辦公室。
秦渭手里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表，認真地看了許久，然后才抬起頭來，干枯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一雙漆黑的眼眸卻晶然發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片刻后，他把這份報表放到面前的茶幾上，掏出煙來點上一根，徐徐地吐出煙氣，然后才道：“很厲害呀！”
胡斐坐在他的側對過，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只是又把那報表撿了起來，認真地看了一眼排在第一行的數據，臉上表情有些復雜，卻最終還是只嘆了口氣，道：“曉敬當演員比她厲害多了，戲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當導演就…”
剩下的半句話，他沒說出口，但只要看過這份新鮮出爐的上一周的票房排行榜，就會一下子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五月中旬，明曉敬的第二部導演作品，也是何穎‘玉’在《龍‘門’客棧》和《黑客帝國》的紅到巔峰之后出演的第一部作品，上映了。
《‘花’好月圓小晴天》，民國愛情戲，講述了1920年前后發生在南方的一段愛情故事，但師承秦渭的明曉敬，顯然不會滿足于單純去講一對男‘女’之間膩膩歪歪的一點小愛情，更不屑去拍什么狗血的三角戀之類的，她試圖把家國情仇加入進去，把那個大時代勾勒出來，去講述那種動‘蕩’的歲月中的愛情悲劇。
整部戲鏡頭考究，服裝‘精’美，總計高達6000萬華元的投資，幾乎每一分錢都落到畫面上了，其中片酬高達1000萬華元，加1％票房分成的何穎‘玉’的領銜主演，更是讓這部戲在上映之前就備受期待。
然而，在電影上映一個月之后的今天，它的總票房才堪堪剛過5000萬。
你真要說電影拍的不好，口碑很差，也并沒有，甚至有一部分影‘迷’在看完之后，對這部電影大加稱贊，認為它各方面都特別講究、用心，雖然故事略微有些頭重腳輕，明曉敬力圖想要展現出來的大時代，在電影中穿‘插’的也并不算成功，讓整個故事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但電影的整體口碑，并不算太差。
只是異常的沉悶。
在這部戲里，何穎‘玉’被稱贊為是“繼《龍‘門’客棧》的蛻變之后奉獻出的又一次‘精’彩絕倫的演出”，并被很多影評人盛贊，跟《黑客帝國》里的冷面打‘女’簡直是判若云泥，但是，即便是以她現如今的號召力和名氣，又是這樣‘精’彩的演出，卻依然沒能扛住票房5000萬的票房，到下映不知道能不能過六千萬，這樣的票房，相對起高達6000萬的制作成本來說，已經是賠定了。
要知道，中國的dvd銷售這一塊兒，受到各種盜版的影響，是很難像在北美那樣大肆撈錢的。
當然，從秦渭到明曉敬，一脈相承，在歐洲都是多少有一點市場的，再加上這部《‘花’好月圓小晴天》的題材和風格，在歐洲可以拿到一定的收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別人可能不知道，作為老總，胡斐卻是‘門’兒清的。
雖然在參加今年的戛納電影節的時候，國內的報紙、網絡傳回來的報道，各種“驚‘艷’戛納”、“驚‘艷’歐洲”之類的，但其實，這部電影在電影節上的整體評價并不算高，沒拿獎，而且賣的也不算好雖然號稱是秦渭的弟子，但明曉敬并不是秦渭，歐洲的那些發行公司勉強算是喜歡她的風格，但是沒拿到獎項的認可，沒紅起來之前，她的片子只是可以賣而已，卻并不值錢。
所以，借著秦渭的人脈把在歐洲能賣的各個國家、各種版權都賣一賣，海外也只是拿回來了860萬美元而已當然，國內宣傳的時候，是肯定要動輒號稱“某國票房破千萬美元”的。
只是，國內連6000萬華元都未必能過，國外的買斷折算過來，不足2000萬，這樣的票房成績，簡直賠慘了。
可以說，即便胡斐家大業大，這個賠法兒，讓他也是‘肉’疼不已。
然而，就在新鮮出爐的上周的票房排行榜上，同為‘女’導演，同為電影明星轉行的‘女’導演，又是同為愛情題材的電影，首周上映的《秋天的童話》，卻一舉拿下了首周一億四千六百多萬的票房成績。
相比起那部電影總計不到3000萬的成本，僅僅只是一個首周，四天的時間而已，那部電影就已經開始大量的盈利了。
更不必說，據說因為李謙和秦晶晶的出演，《秋天的童話》在開拍前就已經拿到了超過兩千六百多萬的各種贊助和廣告了也就是說，電影還沒開拍，事實上《秋天的童話》就已經保本了。
而且更無奈的是，票房的成功，將會使得明湖文化再次順利的捧起一位大牌的電影導演而且這一位，拍的還是愛情電影！
這個時候，偷偷瞥一眼秦渭，胡斐忍不住感慨，“何穎‘玉’的號召力，看來還是差了點兒。還是李謙厲害呀，這部電影別的不好說，這個首周票房，很大程度上是他拉起來的…”
然而這個時候，秦渭卻搖了搖頭，一臉的嚴肅認真。
“這部電影剛上的時候，我也上網看了看，現在不都流行網上發影評了嘛，我去看了看，這部電影口碑很好。昨天我去看了，拍的很好。”
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李謙和秦晶晶，也都演得很好。”
胡斐扭頭瞥他一眼，沒說話。
這個時候，秦渭仍在很認真地道：“曉敬一味地想做宏大的東西，但是現在看來，她的能力暫時還撐不起來。反倒是李謙給鹿靈犀寫的這個劇本，沒有一丁點可以稱得上宏大的東西，但是特別細膩，舒展。很漂亮。她完成的也很漂亮。”
胡斐忽然笑起來。
秦渭看著他，微微皺眉，“怎么了？我說的不對？”
胡斐搖頭，“沒有，沒有不對。我只是…最近這一年多，你對李謙的評價，真的是直線上升啊！現在這么認可他了？”
秦渭自嘲般地笑了笑，深深地‘抽’一口煙，然后才緩緩地道：“明明人家的東西又能拿獎又能拿票房，甚至能賣到全球票房第二，光是閉著眼裝看不見，有什么用？他做的的確很好啊！看過《黑客帝國》之后，我把他這些年的片子從頭看了一遍，甚至連《新白娘子傳奇》都找來看了一邊。”
“他這些年的脈絡，很清楚。他的進步，你仔細看他一部一部的作品，能清楚地感覺得出來。所以，他能給鹿靈犀寫出這么個故事本子來，我一點都不覺得稀奇。鹿靈犀的功底也很扎實。”
說到這里，他忽然停下了。
胡斐想了想，忽然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李謙自己擅長拍，也有識人之能，善于捧人，這咱都承認，現在么，明湖文化雖然已經是很強大了，但還不至于一手遮天，這不是還有你嘛！”
秦渭笑了笑，卻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自己顯然是整個中國電影圈除李謙之外的另外一面旗幟，更是華飛影視的一面大旗。而且，認真地看過李謙的所有作品，開始正視這個對手之后，由人照己，反觀自身，雖然他覺得，像《黑客帝國》那樣的電影，那種腦‘洞’，自己是肯定拍不出來的，但說到一些宏大的，李謙至今都沒敢碰過的主題，自己這個拍了一輩子藝術電影的老家伙，卻還是占有很大優勢的。
所以，不可妄自尊大，但也完全不必妄自菲薄。
拿出自己最拿手的東西來就是了。
明湖文化再厲害，李謙再強大，中國的電影市場，卻必然還是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而且還不會太小！
這個時候，見秦渭不說話，胡斐還想再說點什么，正好敲‘門’聲卻響了起來。
胡斐喊一聲“進”，助理推‘門’進來，說：“劉小姐來了！”
然后劉燕就推‘門’走進來。
見胡斐和秦渭都在，這個時候也都站起身來，劉燕很客氣地沖兩人打招呼，“胡董好，秦導好，好久不見了！”
于是大家都滿面笑容。
距離《長城》的上映還剩下二十天，劉燕和秦渭今天都趕過來，是來參加公司這邊組織的相關宣傳和發行會議的。
《長城》這部電影，由華飛影視和掛靠在華飛影視旗下的劉燕工作室聯合投資拍攝，總投資兩億華元之中，劉燕個人的工作室占了2000萬，她個人不但出任‘女’主角，同時還擔任了制片人。反倒是秦渭依然老實巴‘交’的，既沒有開個人工作室，也沒有個人投資，只是作為導演兼制片人的角‘色’，去把控這部電影。
現在么，三個制片人聚齊了，略寒暄幾句，問候近況，然后胡斐就叫了助理進來，讓他通知各部‘門’，預備開會。
作為秦渭在經歷了個人電影史上第一次失敗之后的回歸作品，華飛影視上上下下都對這部電影看得極為重要。
如果說《‘花’好月圓小晴天》那種電影，盡管也是砸了六千萬的投資進去，真的是規模不小了，對于華飛影視來說，卻仍然只是一次試水，是一次對新導演的發掘的話，那么投資高達兩億華元的《長城》，又是引進劉燕工作室的投資，又是重金邀請好萊塢巨星加盟，又是斥巨資到美國做特效，等等等等，則無一不顯‘露’出華飛影視對這部電影的殷切期望。
《‘花’好月圓小晴天》這種電影，就算是賠上幾千萬，充其量只是減少公司的利潤來充實片源庫而已，但《長城》要是賠了…
單純的賠錢，還好說，盡管投資浩大，宣傳經費、發行經費也都堪稱驚人，但華飛影視還并不至于賠不起，更關鍵的是，華飛影視需要重新豎起秦渭的這桿大旗只有這桿大旗不倒，華飛影視在業界的地位、號召力、跟院線方談判的底氣，才會在，而且足。
當然，秦渭的片子大賣，對于截止到目前都可以算是嚴重依賴秦渭的華飛影視來說，自然也就意味著有大筆的錢可賺。
所以，對于《長城》的宣傳和發行，很多事情胡斐甚至是親力親為，務求不出任何的差錯，務求讓整部電影從上映之前的宣傳開始，就直接進入正確的軌道。
上映前的這場宣傳和發行會議，進行的當然很順利。
五月份，胡斐和秦渭一起跑了趟美國，搞定了派拉‘蒙’方面，簽下了由派拉‘蒙’影業代為進行北美地區發行上映的合約，且合約中規定，《長城》在北美地區的開畫規模，將會不低于2000塊畫布截至目前，除李謙之外，這是華語電影導演在北美地區能拿到的最高的開畫規模了。
而且，胡斐心里心知肚明，這里面至少有一小半甚至一半，要歸功于重金請來的電影男主角，好萊塢巨星丹尼爾·杰克曼。
簡單說，高達一千萬美元的片酬，是丹尼爾·杰克曼此前在好萊塢都拿不到的，這個錢，肯定不能白拿。華飛影視也絕不會讓它白白的‘花’出去。
而在國內，這部電影掛著秦渭、丹尼爾·杰克曼、劉燕、鄭中原等人的大名，可想而知，院線方是肯定趨之若鶩的盡管秦渭已經失手過一次，盡管劉燕此前從未在大銀幕上證明過自己的實力，但誰敢說秦渭不行了？誰敢說觀眾們不會沖著“小燕子”去買票？再說了，不是還有丹尼爾·杰克曼嘛！
中國首部國際合拍大片啊！
講述的是長城的故事啊！
雖然內部的看片會還沒開，國內各大院線卻都是毫不猶豫地給出了最高標準的放映規模，等這場會議開完，看片會開一下，就可以簽放映合約了。
甚至就連明湖文化旗下掌控的兩條院線，都承諾屆時會給出至少四成以上的放映規模來為電影的首周進行加持。
說白了，商業利益面前，劉燕跳槽又怎么了？有錢賺，明湖文化也不會不賺的！
于是，會開到最后，胡斐為這次的內部宣發籌備會議定了無比高亢的調子，他說：“兩億的投資，一億五千萬的宣傳和發行經費，咱們這部電影的預期票房，是八個億保底，十個億才算勝利！”
“至少在國內，秦渭不會比李謙的票房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