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傲慢

　　就在伊麗莎白離開之后的第二天，何穎玉帶著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也從順天府的飛機場登機，直飛長安府，在長安府的飛機場坐上特意趕過來接她的車子，當天就趕到了沙漠深處，進入了龍門客棧劇組。

　　而李謙則在順天府又耽擱了一天之后，乘飛機直飛洛杉磯。

　　想要實現葫蘆娃的全球同步上映，在其它地區還好說，都可以慢慢談，實在檔期談不攏，也可以拖后再上映，但既然說要“全球同步”，那么至少，北美地區的市場，是無論如何都要趕在圣誕檔上映的。

　　而且，實話說，對于西方世界來說，北美市場幾乎可以被看做是整個歐美地區票房市場的風向標。葫蘆娃在歐洲各國的發行要想好談，就得首先把北美地區的發行商、發行方式和發行規模先談下來！

　　只要北美地區能夠拿到2000家影廳的開畫規模，那么歐洲各國那邊再去談，就有底氣，分成更好談，上映規模也更好談。

　　但是葫蘆娃作為一部合家歡類型的動畫電影，它最好最合適的發行商，卻對這部電影在北美地區的發行，表現出一部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等到飛機落地，沒有等回到廖遼在洛杉磯的住宅，還在商務車上，約翰戴斯就已經跟李謙介紹起了此前的發行談判細節——

　　“首先這是一部來自中國的動畫電影，中國的故事，而且它是神話故事，所以很多國家的發行商都對這部片子能否在歐美地區取得不錯的票房成績，表示質疑。你知道的，商人只關心這個東西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利潤，最好是高額的利潤！”

　　“但是，謙，恕我直言，你此前幾部在全球上映過的電影，并不足以為我在談判中增加一些額外的說服力。黃飛鴻系列在歐洲的成績還算可以，但是在北美，就遠遠不如你在中國的那位對手秦那部生死門有影響力。北美地區有不少影評人甚至紛紛寫影評抨擊這部電影，說它帶著‘濃重的對白種人的攻擊和嘲笑’，是一部‘帶著惡意而來的電影’！而紅高粱在歐洲和拉美地區很受歡迎，但是在北美，它的票房和影響力，仍然是很有限的。所以，謙，盡管我已經很努力，但是我們的發行談判，還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僵局。”

　　“至于你希望的，當然也是我希望的迪士尼影業，他們只同意以買斷的方式發行，而且，絕對不允許這部動畫電影出現在圣誕檔！你知道的，今年的圣誕檔，他們有一部小熊維格要上映，那也是一部合家歡，投資高達六千萬美元，他們是絕對不容有失的，也不歡迎任何的競爭者！哪怕他們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葫蘆娃這樣一部來自中國的動畫電影，并不具備在北美受歡迎的基礎！”

　　“天哪！你不知道，當他們聽說這是一部來自中國的動畫電影的時候，都特別的驚奇，紛紛問我，中國有動畫電影嗎？”

　　對此，李謙能說什么，他只能請約翰戴斯幫忙約見迪士尼方面的人。

　　而這一次，他可是帶著電影的拷貝來的。

　　然而，在等待了足足兩天之后，迪士尼方面才給出回復，而且他們只同意安排了他們在發行方面的一位主管，蓋爾布洛克，負責跟李謙見面，看一下葫蘆娃的電影拷貝，然后第三次談一下葫蘆娃在北美地區的代理發行問題——這已經是約翰戴斯能爭取到的最好待遇。

　　沒什么好吃驚的，也并不認為自己收到了侮辱，李謙當然更想要見到迪士尼集團的執行總裁迪艾格，但是，別管他在中國怎樣呼風喚雨，甚至在全世界范圍內都是一位非常著名的樂隊主唱，但作為電影導演，他在全球范圍內最大的名聲卻只是一位柏林電影節金熊獎的獲得者而已。

　　來到好萊塢，尤其是站到好萊塢當下的七大制片公司面前，來談一部中國動畫片在北美地區的發行問題，他并沒有什么值得可供倚仗的資本。

　　而好萊塢幾大著名制片公司的傲慢，在業界也是眾所周知。即便是一位成功的導演，甚至是成功到詹姆斯卡梅隆那個級別，在好萊塢七大制片公司面前，仍然要各種受氣、各種郁悶，何況李謙。

　　所以，既然來了，來謀求葫蘆娃在北美地區的更好的發行，李謙就已經做好了迎接各種事情的準備。

　　于是，到了約定的那一天，李謙和約翰戴斯一起，帶著助理，并帶上一份已經進行了完整版英語配音的葫蘆娃拷貝，來到了迪士尼集團的總部。

　　臨下車之前，約翰戴斯又特意提醒了一遍，“謙，明湖文化和你本人，在中國電影市場擁有很大的影響力，明湖文化現在在中國也具備著一流的發行能力，而且已經開始擴建自己的院線，所以，如果實在談判陷入僵局，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從這方面著手，另辟蹊徑展開談判。我相信，他們對這個會感興趣的！因為中國的電影市場，讓所有的好萊塢制片公司都無比眼饞！”

　　李謙對此心領神會地點頭表示知道了，但是，和來之前聊到此事時的做法一樣，他并未第一時間給出準確的答復。

　　從美國這邊引入大片，拿到中國去放映，對于明湖文化這樣一家只要想做，在打通電影局和文化部方面問題不大的公司來說，只要保證一定的挑選片子的眼力，這當然是一樁能發財的好生意。

　　而事實上，近十年來，東方傳媒集團之所以能在中國電影圈占據老大的位子，且幾乎無人能真正撼動，憑借的可不只是一個杜維運。周陽華從多年前就開始對引入歐美電影在國內院線放映這方面進行深耕細作，到現在，東方傳媒集團旗下的發行公司，每年引入歐美電影超過十部，其所貢獻的營業額和利潤，占整個東方傳媒集團年度營業額和利潤的三成以上。

　　所以事實上，同是在中國電影圈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李謙自身在歐美娛樂圈的名氣和影響力，甚至還要遠超周陽華無數個級別，但如果這時候來到好萊塢的人是周陽華，他所受到的待遇，卻絕對會比李謙此時受到的待遇，要高好幾個檔次——一個在年票房高達二三十億美元的市場擁有很強的歐美電影發行能力，且過去也已經從事多年這方面發行工作的電影商人，是每一家好萊塢電影制片商都會無比重視，且無比歡迎進行深度合作的。

　　與此相比，一個在中國電影圈無比重磅的大導演來到好萊塢，卻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盡管他背后也有一家大型的電影公司。

　　但是，李謙對此一直都是很猶豫的。

　　他和齊潔，都并非不知道發行好萊塢電影是一門賺錢的生意，即便他們都不知道，發行部門的人也是早就打過這方面的主意了，而約翰戴斯此前也已經無數次提醒——明湖文化截至到現在，并沒有從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和文化部那里拿到發行好萊塢電影的市場準入資格，但是以李謙在國內政府高層中的影響力和口碑，以他的人脈關系，要想拿到這個準入資格，并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

　　但是，要不要去做這件事呢？

　　明湖文化前不久制定的五年制片計劃中，基本上每年公司都會拿出一億到一億五千萬華元來投資自己公司的電影制片，確保每年的電影產量在三到四部，即便是在自家的院線公司尚未徹底組建完成的情況下，公司在院線發行上的能力，也是有余量的，完全有能力每年拿幾部好萊塢的電影進來做發行。

　　但是如此一來，勢必會對國內的其它國產電影形成又一輪的沖擊。

　　明湖文化自己做發行，當然不會會把自己公司的片子和引進的好萊塢電影做好檔次的間隔，并不擔心會影響到自身的票房成績，但卻一定會對其它電影公司出品的同檔期電影，形成強有力的沖擊！

　　這個年代，好萊塢電影在全世界橫沖直撞，國內市場上有東方傳媒集團等五六家強大的公司為他們的電影做發行，就已經夠讓他們如虎添翼了，如果明湖文化也加入進去，勢必會讓好萊塢的電影在中國更加的大殺四方！

　　電影局那邊每年有引進電影的限額，可一旦獲得市場準入資格，就可以拿到一定的不受這個引入總限額限制的若干個引入名額。

　　這個引入名額，雖然要向電影局繳納更高的分成，但仍然足以讓好萊塢的各種制片廠趨之若鶩的。

　　然后，國內的那些本來就實力不夠強大的電影公司，和那些肯定是需要通過一部又一部能夠獲得制作利潤的電影，才能讓自己的后續制片計劃獲得電影公司支持的導演們，則必將有一部分人在這種沖擊下，失去下一部電影的投資方。

　　所以，明湖文化一直都沒有進入這一塊市場的計劃。

　　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上午九點半，李謙和約翰戴斯就已經坐到了迪士尼集團的一間會客室里，而雙方約定的見面時間，是上午十點。

　　按照東方的禮儀來說，提前來到，更能顯示出李謙尋求合作的誠意。

　　然而，在會客室里等到十點，事先約定好的會過來見面看拷貝并商談合作的那位迪士尼集團發行部門的主管，蓋爾布洛克，卻并沒有如約前來。

　　十點四十多分的時候，一位工作人員過來通知，蓋爾布洛克先生臨時更改了行程，他今天上午要去參加另外一場內部試映會，所以，見面時間改為明天的上午十點。

　　約翰戴斯本來已經是臉色難看之極，這個時候得知對方上午根本就不會來了，更是一副面色陰郁，隨時可能爆發出來的樣子——這固然是一種極端不禮貌的對待，更嚴重的是，這會讓他在自己的東方老板面前，很沒有面子！

　　但是，人家就是不來了，你能如何？

　　拎上電影拷貝，兩人出門下樓。

　　在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約翰戴斯憤怒地道：“當年泰坦尼克號還在上映和剛剛下映的那個時候，像蓋爾布洛克這種小人物，根本沒資格跟我坐在一起談什么電影發行！他不夠格！”

　　李謙的心情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此時聞言，他也只能聳聳肩。

　　可想而知，當年憑借著對詹姆斯卡梅隆的支持，一手主導了泰坦尼克號項目的約翰戴斯，在泰坦尼克號橫掃全球票房的那個時候，他身上是有著光環加持的，也肯定是好萊塢各大制片公司的座上賓。

　　而那個時候，眾所周知，他是詹姆斯卡梅隆最愿意合作，也是少有的能夠對詹姆斯卡梅隆有一定控制能力和說服能力的制片人。而卡梅隆的下一部電影制片計劃，是好萊塢七大制片公司的最高層會議上，被一再頻繁提及，并且是每一家制片公司都努力想要得到的。

　　詹姆斯卡梅隆是好萊塢人盡皆知的技術狂，自泰坦尼克號大賣之后，他名下與人合資的特效制作公司生意爆滿，而他自己則在休息了兩三年之后，仍然沒有后續的制片計劃，反而是又一頭扎入新技術的開發之中去了。

　　約翰戴斯那里有他的最新消息，據說他對3d技術很有興趣，目前正在帶隊研發相關的技術，而如果這項脫胎于曾經的3d的新3d技術能夠有一定的質的飛躍的話，據說詹姆斯卡梅隆打算拿這項新技術，去拍攝他很早之前就想拍的一個題材，一個未來人穿越回現在的故事——就像是他用泰坦尼克號為電影特效一舉打開了局面一樣，他同樣會很想要通過一部有說服力的新電影，去為自己主導的另外一項電影新科技打開市場。

　　因為他就是那樣一個喜歡用技術賺錢的人。

　　有了泰坦尼克號在全球市場的巨大成功，他獲得好萊塢制片公司怎樣的追捧，都不為過。而約翰戴斯作為他的戰友，自然也是受到各種禮遇。

　　然而此時，已是時過境遷。

　　在過去的幾年里，名利雙收的詹姆斯卡梅隆可以休息，約翰戴斯這個制片人卻不會休息，他先后主導和參與了二十世紀福克斯和派拉蒙的多個制片計劃，只可惜，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成績不佳。

　　因此，此時的他作為曾經的著名制片人，在好萊塢七大制片公司這里所得到的待遇，自然是每況愈下——連迪士尼公司發行部的一個小小主管，都已經敢把和他的約會隨便的說推就推，說改就改。

　　甚至都沒有提前知會一聲！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李謙和約翰戴斯一起，還是準時地帶著拷貝，來到了同一間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