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九章 好故事,我有

　　歐洲的小城戛納，在為期兩周的電影節閉幕之后，又迅速地轉入了商業模式——其實在電影節期間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在電影節閉幕之后，這種電影產業上的商業交易，瞬間達到了一個巔峰。

　　約翰·戴斯運籌若定，跟歐美的各路發行商談笑風生。

　　而金漢和趙瑩瑩作為吉祥物，陪在他身邊，作為他進行每一單商業談判的重要籌碼——《孔雀》也是一部文藝電影，但顯然，這樣一個反應小城故事的“小故事”、“小題材”，并不足以被稱為大眾電影。

　　《紅高粱》也是文藝電影，但它的時間維度、人物維度和故事維度，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可以被列入大眾電影的范疇。

　　所以，《紅高粱》橫掃柏林之后，在歐洲這樣的文藝電影比較有市場的地方，頓時身價大漲，而《孔雀》即便是拿到了戛納的最佳女演員，口碑也不錯，算是本屆電影節上最當紅的片子之一了，但它的商業價值，仍然被集體判定為是有限的——也因此，約翰·戴斯雖然功力十足，但這部片子注定了不可能賣出《紅高粱》那個級別的高價錢來。

　　當然，這部電影能賣多少錢，其實只決定它到底能賺多少了，賠本已經是不可能的——如果回頭細數，除了從明湖文化那邊接到的電視劇制片任務之外，這應該是金漢這么多年來拍出來的第一部不賠錢的作品了。

　　但他還是多少有些失望。

　　雖然聲勢不如年初《紅高粱》在柏林的四座獎杯，但怎么說也算是在戛納驚艷了一把了，再加上最近兩年歐洲這邊的電影市場受連續幾部中國電影的帶動，很有一點點中國熱的意思，但偏偏，《孔雀》沒賣上讓他感覺舒服的價位。

　　而且他事先在公司內部看過《紅高粱》在海外的發行和買斷數據，所以對比起《紅高粱》在歐洲各國的大受追捧來，《孔雀》的談判的層級，比《紅高粱》差了不止一籌，也讓他頗覺失望。

　　比如說，《紅高粱》在德國和波蘭的發行權被那邊的一家公司買斷，買斷價一共高達520萬美元，但同一家公司，他們的一位副總裁親自駐扎戛納，跟約翰·戴斯來回切磋了兩三個回合，最終形成的報價，只有140萬美元。

　　差距很大。

　　當地時間夜里十一點多，很多在電影節閉幕之后的電影發行權交易還在談判之中，金漢和趙瑩瑩跟著約翰·戴斯轉了一圈，隨后被安排去接受很多歐洲媒體的采訪，好不容易忙完了，看到約翰·戴斯匯總起來的報價情況，金漢有點小憋氣，去敲李謙的門，想跟他聊聊，結果還發現他不在。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約翰·戴斯又約了人見面，但與此同時，秦諾已經把接下來幾天為他和趙瑩瑩安排好的采訪時間表拿過來了——這些訪談、采訪，都是約翰·戴斯一手敲定的，盡管金漢對這個外國人談不上什么好感，但也知道這家伙是歐美電影圈里的行家，在這個剛剛獲獎最應該積極刷臉刷知名度的時候，他也提不出什么意見來，只能遵照這個時間表的安排，去應付一家又一家的媒體。

　　中午吃飯的時候，跟李謙碰了個面，也來不及說些心里的感想，只能約好回國之后找個時間仔細聊聊——因為下午的飛機，李謙就要提前帶上劇組的那幾位沒有采訪任務的家伙一起回國了。

　　到最后，明湖文化這邊留在戛納的人，會只剩下秦諾、金漢和趙瑩瑩，由約翰·戴斯負責帶隊和管理。除此之外，韓美琳只能算是金漢的私人助理，她跟明湖文化是沒有絲毫關系的。

　　而事實上，這個時候國內也已經翻了天了。

　　一個說法，在這個時候再次被翻了出來，且被越來越多的媒體所一致認可——今年是中國電影史無前例的大年！

　　在藝術和獎項上來說，先是《紅高粱》橫掃柏林電影節，接近著《孔雀》又讓一個此前幾乎沒什么人聽說過的女孩子趙瑩瑩戛納封后！

　　在商業和市場上來說，《紅高粱》、《大腕》等等一系列優秀電影，先后票房大爆，就連大家公認質量一般、口碑偏差的《大漠孤煙》，也有兩億六千多萬的票房，而進入2003年以來，在過去的這五個多月里，國產電影中票房過兩億的電影，已經有四部了——這是過去時候一年都未必能有的成績！

　　你看，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稱得上是中國電影的盛世了！

　　明曉敬的首部作品從戛納兩手空空地回來，自然是對記者們避而不見，但記者們的興奮狀態一點都沒有受到打擾，等李謙帶著《孔雀》的一部分團隊從歐洲飛回來，幾百名記者準時準點兒地跑去接機大廳圍堵。

　　李謙當然拒絕采訪，準備把風光的那一刻留給金漢和趙瑩瑩。

　　然而，就在第二天，報紙上就出現了《孔雀》劇組的相關訪談——是金漢那個小團隊的攝影師，《孔雀》的副導演兼攝影指導，楊欒。

　　他不是明湖文化的簽約工作人員，當然不受明湖文化這邊的約束。不過還好，他雖然肯定是要借機吹點牛，但吹得還不算太過分，至少沒有跟明湖文化事先定下的宣傳方案和宣傳重點相沖突。

　　可即便如此，當金漢和趙瑩瑩他們結束了在歐洲的一連串采訪回到國內，還是黑著臉，一副壓抑著不滿的模樣。

　　不過，理所當然的，當金漢和趙瑩瑩回國了，本來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鋪天蓋地的報道，在這個時候頓時又上升了一個層級。

　　趙瑩瑩一下子就紅了。

　　跟她相比，金漢這個沒有拿到個人獎項，也沒有拿到電影集體獎項的導演似乎多少差了點意思，但畢竟也算紅了。

　　當時當下，他的定位略有些尷尬。

　　隨著《紅高粱》和《大腕》的先后大紅大紫，在國內你要說電影圈子里的女演員，那么很簡單，層級分明——

　　傅紅雪、何穎玉和秦晶晶，屬于第一檔，其中傅紅雪隱隱領先，而秦晶晶雖然拿到了歷史性的一千萬片酬，但票房能力和商業價值，仍未徹底定位，所以排在三個人之中的最后。

　　這算是國內目前的三個超一線女咖。

　　緊隨其后，是一線女咖的各路神俠。

　　一部《大腕》的火爆，讓白玉京在電影圈的咖位和逼格坐著火箭一般的上升，基本上可以算是完成了由“電視劇一姐”到“電影女咖”的轉變。

　　《黃飛鴻》在去年的商業大爆和超高口碑，使得飾演了十三姨的鹿靈犀以超人的美貌，成為當今國內電影圈的一線花瓶。

　　撲完了《劍仙》撲《大漠孤煙》的小花旦朱倩雯，雖然是造船大王施忠君的私生女，獲得了一路的力捧，但連續兩部電影撲街，還是讓她顯得非常乏力，雖然有人在背后砸錢，人家繼續不缺大片拍，但仍然頂天了夠資格勉強躋身一線而已——關鍵人家不斷地刷臉，你觀眾想不認識都不行。

　　而一直以來都缺乏商業表現的老牌影后明曉敬，說一線都有點勉強了。

　　除此之外，1999年憑借電影《楊玉環》在國內長城獎封了影后的李琳琳，也就算是介乎一線和二線之間、勉強算一線罷了。

　　因為她也是公認的超級大美女，光憑這份美貌，就已經足夠紅起來，更何況人家還拿了影后，被承認了演技了，這當然加成幅度巨大。

　　然后，沒有其她人了。

　　因為最近這些年或票房大爆或口碑超好的電影，就是那么幾部，被觀眾們普遍看過的、能記住的大銀幕上的女性角色，也就是那么幾個。

　　只是到了現在，一個戛納影后，讓趙瑩瑩這樣一個華夏戲劇學院的大三學生，直接空降一線——當然，排名比較靠后就是了。

　　看，就是這么層級分明，但說到導演，就不可能那么層級分明了。

　　既有獎項支撐，又能票房大爆的，當然是超一線，到現在為止，倆人，秦渭，和李謙——這一點是公認的。

　　然后，杜維運是老牌大導演，多年來的作品都有口皆碑，但是最近一部《大漠孤煙》，撲得有點難看。而且實話說，他也沒拿過國外的像歐洲三大電影節那個層級的大獎，雖說口碑一直很好，但逼格稍欠了那么一點。

　　趙美成是多年來的喜劇宗師，說逼格，未必有多高，但他的都市喜劇，老百姓喜聞樂見，票房也就是最近兩年顯得不夠看了，但總體來說，絕對一線拔尖。

　　馮必成的《大腕》超級火爆，咖位自然是直線上升，已經可以算是一線。

　　劉承章通過《劍客與和尚》的大賣，盛名威震江湖，但《劍仙》介乎撲和不撲之間，使得他的上升勢頭一下子打住了。目前來說，名氣夠大，咖位夠高，但他下一部電影據說繼續投資很大，票房會怎么樣，沒人好說。

　　吳涵的《縱橫四海》大賣了，在《生死門》的大賣把傅紅雪給捧到了一個巔峰之后，又通過這部電影，證明了傅紅雪作為一個女演員擔當票房的超強能力，也基本上算是直接把傅紅雪送到了超一線的位置。但作為電影導演本身，他才只有《縱橫四海》這樣一部賣座的作品而已，說一線，還不穩。

　　再然后，諸如拍出了《泡妞低手》的穆遠青，當初一度被譽為國內繼趙美成之后的又一位都市喜劇高手，以及像陸平、章子芳等等，口碑、票房都在一定水準之上，但還不夠被稱為一線大導。

　　而現在，金漢帶領《孔雀》在戛納拿了獎，這是突破性的成果，一個戛納影后，令經過了柏林電影節那一番科普和洗禮之后的國人都相當欣喜，這就算是中國的女演員把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影后都集郵完畢了，但是呢，作為導演的金漢，卻沒有拿到任何的榮譽——電影的，或導演的，都沒有。

　　所以，多少顯得缺了一點說服力。

　　超一線肯定沒他的份兒，一線他就算進也很勉強，二線倒是可以穩穩的了。

　　至少去戛納走過一圈回來，在小眾的文藝電影圈子里來說，逼格已經不低。

　　當然，明湖文化這邊根據電影的實際情況，定下了《孔雀》的宣傳以女主角趙瑩瑩為主的宣傳策略，所以在歐洲為了賣發行權，還好說，金漢也被推上了一線，最近幾天頻繁地出現在歐洲的各路媒體上刷臉，但回到國內，趙瑩瑩被明湖文化這邊的宣傳部門徹底捧了起來，金漢作為導演，得到的宣傳資源就相對要遜色了不少。

　　于是，在接受了幾次采訪之后，也不知道金漢在想些什么，他主動到公司，找到了負責坐班的齊潔，表示要求給《孔雀》提檔——最好趁現在的熱度，抓緊時間上映。

　　齊潔能感覺到，金漢似乎是在刻意地想要證明什么，但這種事情，她顯然不可能因為金漢的一個要求，就把公司此前早就制定好的宣傳和發行計劃都全盤推翻——再說了，要把本來預定在九月份發行上映的一部電影突然提前到六月份來，也不是明湖文化想提就能一句話提過來的。

　　宣傳、拷貝、發行、院線，等等等等，諸多問題。

　　而且要知道，六月份，可是暑期檔！

　　沒辦法，齊潔只好把電話打過去，第二天，就在小會議室里，李謙、齊潔、金漢、鄒文槐、徐兵等幾個人，專門開小會。

　　金漢堅持。

　　怎么勸都沒用。

　　雖然隨著《紅高粱》和《大腕》的連續大賣，再加上后續還有一部馬上在七月就要到來的《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現在的明湖文化在面對各大院線的時候，態度是可以很強勢的，但忽然要求提檔一部電影到六月份來上映，仍是一件需要大量溝通工作的事情，說不得還要犧牲一些商業利益，比如分賬比例被壓縮之類的——這是很正常的商業談判，想得到，必須付出一定的利益。

　　但最終，從頭到尾幾乎沒說什么話的李謙拍板同意了金漢的要求。

　　經過緊張地溝通，最終，在金漢和趙瑩瑩他們回國的五天之后，明湖文化放出消息，中國首部戛納封后的電影《孔雀》，將于6月24日正式全國上映。

　　很倉促。

　　所以拿不到足夠多的上映排片來作支撐，畢竟現在是暑期檔。

　　而且，繼《大腕》的火爆之后，就在六月份，6月16日，國內又一部比較受觀眾期待的都市喜劇片《粉紅軍團》要上映了——導演正是在2001年憑借著《泡妞低手》的過億票房一舉成名的穆遠青。

　　而緊接著，在7月1日，好萊塢的大片《指環王之雙塔奇兵》就要上映。

　　這個檔期，真的是很緊張，很不妙。

　　然后，《粉紅軍團》居然首周小爆——7344萬！

　　連續兩部電影的成功，固然是讓穆遠清喜笑顏開，甚至讓他有了進軍一線大導演的底氣，但對于馬上要上映的《孔雀》來說，壓力卻大到了極致。

　　然后，兩部中國電影的碰撞，《粉紅軍團》的次周直接拿下5837萬，使得穆遠清進軍一線導演幾成定局，而最近一個月以來被炒到極熱的《孔雀》，以那張極具標志性的以趙瑩瑩的電影定妝照制作的海報在全國范圍內上映，首周卻只拿到了4358萬的周票房。

　　不算失敗的首周，但金漢的失望溢于言表。

　　來到《孔雀》的次周，《指環王之雙塔奇兵》上映了。

　　因為第一部的上映，幫助《指環王》在中國獲得了第一批的粉絲，再加上這部電影的特效和那種魔幻的風格，的確做得相當之出色，所以這一次第二部的上映，在第一周就拿到了高達8831萬的票房。

　　引進方東方傳媒集團長出一口悶氣。

　　然而與之相伴的，是《粉紅軍團》和《孔雀》的票房劇烈跳水。

　　本周，《粉紅軍團》僅剩3108萬的周票房，名列周票房排行榜第二名，同時總票房超過了一億六千萬，未來破兩億成為定局。

　　而《孔雀》的次周票房，卻只剩下了2103萬——相比第一周，票房下跌超過50！

　　甚至于，這部電影在上映的第二周，連周票房排行榜的第三名都沒能坐上去，而是直接被擠到了第四名。

　　而當這第二周的票房出爐，《孔雀》固然已經可以宣布僅憑國內票房就可以順利實現盈利了，但相比起此前《紅高粱》和《大腕》在商業上的巨大成功，這部電影連過億都已經成了奢望的局面，還是讓媒體們很是失望，同時也讓國內其它的電影公司們稍稍地松了口氣。

　　然后，金漢打通了李謙的電話，想要跟他好好的談一談。

　　對于他這位影視總監，李謙一向都是比較給面子的，于是，就在第二天，金漢來到了李謙的辦公室。

　　坐下之后，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沒什么意思，我玩夠了，也玩累了，而且覺得自己好像也玩不出花來了。給我個好本子吧，我想拍商業片了。”

　　李謙道：“商業片…不會像你拍前面那兩部那么隨意的。”

　　金漢點頭，“我知道，我完全按照公司的規矩來。”

　　李謙點點頭，又道：“要拍商業片，你以前的那些團隊，未必會合適。”

　　金漢直接道：“我明白，我跟他們說過了，我以后不玩了，踏踏實實拍片子，踏踏實實掙錢，愿意跟我走的，就進明湖，不愿意走的，就各走各路。然后，走了幾個，但大部分都愿意跟著我進咱們公司！”

　　李謙聞言眼前一亮：這就算是金漢要徹底融入明湖文化了。

　　這是個好事情。

　　金漢任性歸任性，他的任性，基本上都是藝術創作上的，在做人上，他過去或許懶了點兒，對商業電影也一直都有些排斥，所以雖然身為影視總監，但其實不太愿意去過問太多的公司業務。但是他的為人，那是絕對不錯的。

　　而且，他的執導能力、藝術能力，也是很強的。

　　現在，他愿意帶著他的團隊徹底融入進來，這對于明湖文化來說，絕對是好事一樁。

　　于是，李謙想了想，笑道：“拍商業電影，未必不能拿獎的，關鍵是我給你一個好故事，你得給我拍得牛逼點兒才行！”

　　金漢挺胸昂頭，“放心吧！我一定能拍得牛逼壞了！”

　　李謙笑笑，點頭，道：“好故事，我有！”

　　金漢聞言眼前一亮，“《聊齋志異》系列，我覺得不錯，要不，我選一篇開始做劇本吧？”

　　李謙搖搖頭，正當金漢微微錯愕的工夫，就見李謙彎腰，似乎是輸入了幾個密碼，然后，有金屬轉動的咔噠聲。

　　金漢心頭一亮——傳說中李謙辦公室里的無敵寶箱！

　　過了一陣子，李謙直起身來，把一本薄薄的劇本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過來。

　　金漢一伸手撈過來，翻開第一頁，看見上面寫著四個字——

　　《龍門客棧》。

　　金漢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應該是武俠！

　　正對胃口！

　　下面的演員表一入目，更是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周淮安：周智豫。

　　金鑲玉：何穎玉。

　　邱莫言：程素瓶。

　　“這就妥了！”

　　金漢心中暗自叫好。

　　只看這三位已經被明確標注好的主演的名字，金漢就知道這個劇本在李謙心里的地位了——有何穎玉在，以她現在的咖位和票房號召力，一億票房那都是起步，加上周智豫和何穎玉這對有著“銀幕最佳情侶”之稱的搭檔回歸同一部電影的噱頭在，兩億勉強靠譜，但還不算穩當！但是再加上一個最近兩年深居簡出卻在觀眾中極受歡迎的程素瓶出演，兩億，穩當了！

　　要知道，程素瓶可是李謙的師姐，倆人的關系眉來眼去的不清不楚，幾乎整個明湖文化都知道，程素瓶在李謙心里的地位，極其特殊！

　　試想，李謙會把這部戲的女二號給程素瓶，這部戲差得了么？

　　而只要是在李謙心里認為極好的故事——以他過去這些年的眼力和水準來說，基本上就可以確定，這個故事絕對沒錯了！

　　所以，都不用翻開看看故事大綱，金漢就伸手彈了彈手上的劇本，興奮地道：“這就成了！這部戲，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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