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章子芳就也趕過來捧場來了。.
大家都來自中國,而且今年中國跑來柏林參加電影節的就這兩個劇組,互相捧場,自然是很應該的一件事。
她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看來是昨天諸事順遂。
等到把她送進去了,幾個國內跑來報道柏林電影節的記者也陸續到來,大家握手,合影,然后送進放映廳。
接下來,隨著放映時間點的到來,陸續有一些重量級的影評人到來其實按道理來說,影評人嘛,就是靠寫影視評論吃飯的,有資格被柏林電影節官方邀請來參展,而且還是主競賽單元的電影,當然值得一看、也值得一評。
但實話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看這部往往就看不了那部,所以這個時候,人面熟不熟,人脈到沒到,就比較關鍵了。
李謙在歐洲電影圈的人脈接近于零,但約翰戴斯這些年縱橫歐美電影圈,雖然主力是在好萊塢,而且做得更多的也都是些商業制作,但在他過去十幾年小二十年的制片生涯中,還是制作了不少的文藝電影,往歐洲這邊跑的次數,也是絕對的不少,所以在歐洲的電影圈子里,他自有他的人脈在。
現在的他,是美國東方夢電影公司的小股東,擔任總經理,某種程度上來說,暫時可以算是給李謙打工的當然,可以理解為大家共同創業。
李謙有電影要角逐柏林電影節,他雖然對一個年僅二十來歲,而且還是中國的電影導演在柏林拿獎,并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也很難談得上出死力氣的幫忙,但舉手之勞的事情,他還是很盡力的這也算是他在向李謙展示自己的一部分實力了,在歐洲電影圈子里的實力。
所以,重磅的影評人,還真是來了好幾位。
不少柏林當地的,和法國、意大利、英國幾家比較知名的報刊派到柏林電影節的記者,也在跟李謙握手、要了簽名之后,進了場。
嗯,在當下的歐洲,當柏林電影節的官方公布了本屆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入選電影名單之后,歐洲各地對《紅高粱》這部電影的報道焦點,非常整齊劃一地放在了“東方哥壇巨星的導演作品”上在他們眼里,李謙是以樂隊主唱而進入歐洲人的視線并獲得了歐洲人的喜愛,而現在,拍電影,似乎成了他的副業。
所以,他們來看電影,對李謙這位東方傳奇巨星的興趣,顯然是明顯的超過了對他的電影《紅高粱》的興趣。
“歌星玩票性質的拍了部電影,都能進柏林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這大概就是當下這些來自歐洲各國的影評人和記者們,對李謙和《紅高粱》的看法了。
等開始放映的時間點差不多快到了,李謙轉身往里走,秦晶晶捏著手里還沒有發完的宣傳畫冊,也趕緊追上去,但忍不住小聲地道:“好像坐不滿吧?”
李謙扭頭看她,笑笑,“你還想坐滿?”
一個中國導演的中國作品,此前在歐洲的電影圈籍籍無名,進了主競賽單元,來參展,但也基本上沒做什么像樣的公開宣傳就這樣,走進放映廳大概瞟一眼,上座率差不多有八成還多,已經是很不錯了。
一方面是李謙作為導演,算是有點明星加成,另一方面,約翰戴斯的人脈還算比較給力了。再說了,好歹也是入圍了主競賽單元的,還是會有很多電影愛好者在完全不認識導演和絕對聽不懂中文的情況下主動跑來刷片子的。
李謙他們幾個主創過去到前排坐下,時間一到,放映廳里的大燈熄滅,座椅上的觀眾也都很自覺地停下了說話。
然后,大銀幕亮了起來。
《紅高粱》的全球首次公開放映,正式開始。
放映廳內,逐漸安靜到沒有了任何的雜音來之前大家就都知道這是一部中國電影,而且沒有德語或英語配音,只有特意為全球其他國家的觀眾特意匹配的英語漢語對照字幕,但既然來看了,不管是因為什么,心里都還是多少對這部電影抱有一絲期待的。
盡管…這個期待值在他們的心里,可能并不高。
電影開始放映,看了大概才一兩分鐘,都還沒進劇情呢,李謙低下頭,想了想,扭頭跟傅學隆交代了幾句,然后貓著腰站起身來,獨自一人溜了出去。
第一排嘛,很方便。
秦晶晶居然馬上就追了出來,問:“你不看呀?”
李謙擺手,“不看了!剪片子的時候,我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回去看吧,記得留意一下觀眾們的觀看反應。”
秦晶晶“哦”了一聲,站住,但是看李謙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就忍不住又快步追上去,問:“你干嘛去?”
李謙扭頭看她,“買包煙。”
秦晶晶問:“你不是不抽煙抽雪茄嗎?”
“但是我現在特別想抽一口啊,雪茄在酒店里呢,煙斗也在酒店里呢!”
秦晶晶不放棄,一直跟著李謙到了影院門口。
李謙站住,看著她,“干嘛跟我出來,回去看電影啊!”
秦晶晶略有些扭捏,然后才抬頭跟李謙對視著,突然問:“你是不是…也有點緊張啊?”
緊張么?
這個問題還真是把李謙給問住了。
按說這個時候,自己的電影第一次公開放映,身為導演,李謙是應該略帶著一些緊張,還有一些期待、擔憂地坐在放映廳的第一排,津津有味地和其他人一起再看一遍自己的作品看到得意之處,自己忍不住都要為之稱贊,然后下意識地留意周圍和后排觀眾們的反應。若反應符合預期,則心氣大漲,若反應有些平淡,不符合預期,則不免加倍忐忑!
幾乎所有的導演,都會面臨這樣的一步。
但聽到秦晶晶的這個問題,李謙想了想,搖搖頭,他還真沒有覺得有什么緊張可能是因為他對于這個電影節,本來就并沒有其他人那么重視吧。
于是他笑笑,“片子已經是那樣了,定型了,改不了了,現在就只是等著別人的評判而已,你緊張什么呀?”
秦晶晶有些訝然。
盡管她比較早的就已經知道,雖然趕來參加電影節,但其實對于得不得獎,李謙心里并不在意,但此前她一直都以為李謙只是故作淡然而已,這個時候聽見李謙這么說,是的的確確的有點愣了。
他居然真的是不在意的!
吭哧了幾秒鐘,她問:“難道你就真的不想得獎嗎?”
李謙聳肩,“廢話!我當然想啊!要是我片子拍得好,大家都覺得好,電影節要給我頒獎,我當然高興啊!但想得獎,不意味著就非得獎不可!”
說到這里,他揮揮手,道:“回去吧!放心,啊,你的表演絕對是非常出色的!就算不得獎,以后也不缺片子拍!回去吧,看電影去!”
說話間,他扭頭往外去了。
秦晶晶猶豫了一下,然后就放棄了陪李謙去街頭轉轉的想法,看著他出了電影院,自己就又轉身回了放映廳她心里真的是很在意的。
遠比李謙更加的在意!
這是她加入明湖文化,獲得了穩定的公司保護和穩定的片約邀請之后所接到的第一部明湖文化出品的電影,也是跟李謙的第一次合作。
而且,拍攝這部片子的那些日日夜夜,早已成為她內心深處最濃墨重彩的記憶在她自己看來,這部電影也是自己出道以來做做出的最精彩的一次演出!
再加上…這可是柏林電影節!
明曉敬是怎么紅起來,到現在逐漸成為國內影壇基本上沒有人能挑戰的天字第一號大青衣的?
說白了,秦渭的一部《紅燈區》,把她捧上去了!
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女演員加身,使得她立刻成為年輕一輩女演員中演技派的代表人物不服?你也去拿一個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影后來,再說話!
1994年,威尼斯,此前徘徊在二線與三線之間的明曉敬一戰成名,自那之后,只要提到優秀的華人與演員,她明曉敬這個名字,就沒人繞的過去!只要有公司開出大制作的計劃,女主角的備選一欄里,她的名字肯定高居前三!
這就是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威力!
當然了,秦晶晶也知道,想在歐洲這邊拿獎,真的是無比的困難,所以對于《紅高粱》,對于李謙,以及對于自己能不能拿獎,她雖有期待,卻并無執念,當下她所期待的,僅僅只是希望這部電影的口碑能夠好一些她只是希望自己第一次主演李謙作品的這部電影,自己當初付出的那些刻苦和努力,能夠換來應得的掌聲和認可!
跑出來也就兩三分鐘而已,秦晶晶貓著腰回到放映廳的時候,大銀幕上正是一片血紅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娘子九兒,坐在搖搖晃晃的大紅花轎里,正在啜泣著,一臉的委屈與羞憤。
整個屏幕,真的是一片鮮血殷紅的顏色!
她貓著腰回去的路上,不經意間往觀眾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讓她的心似乎在突然間漏跳了一拍 大銀幕上的紅光,照在整個觀眾席上。
每一個觀眾的臉上都是紅彤彤的,像是洗照片的暗房里的臉。
不少觀眾鼻梁上的鏡片,都在反著紅色的光。
就在這一片紅光里,眼神兒不錯的秦晶晶能夠比較容易地看到很多觀眾臉上的驚訝表情,還有一些…驚喜?
或者叫驚嘆?
反正匆匆一眼看過去,她覺得那些表情應該肯定不是不屑,或者鄙夷之類的負面情緒,而是一些好的、正面的的意思!
她坐下。
傅學隆往這邊大側身,小聲道:“我覺得大家的反應好像不錯!謙兒哥說對了,這種潑墨式的色彩運用,他們看了好像都是一副很驚奇的樣子!”
秦晶晶心中一喜,抬頭看向銀幕。
大銀幕上,花轎晃得厲害。
轎子里的人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幫打著赤膊的粗壯漢子,正高聲嘶吼地唱著放映廳里的歐洲觀眾們肯定聽不懂的民俗俚調。
這一幕,太熟悉了。
當初拍的時候,她可是真的哭了的而且實話說,當時她被那幫抬轎子的賴漢故意踢起來的塵土給嗆的可是不輕!
悄悄回頭,擰巴著身子再瞧瞧,離得近、正好能看見的那后面兩三排的觀眾,正滿面紅光的一邊搖頭,一邊滿臉的驚嘆。
好兆頭!
扭頭看傅學隆,他正一邊盯著大銀幕,一邊興奮地好像喘氣兒都沒那么勻了。
身體這一側,拳頭已經不知在什么時候緊緊地握了起來。
可惜這個時候,李謙居然不在!
這個時候,看到放映廳里這些歐洲觀眾的表現,他會不會也激動壞了?
要知道,這可是電影才剛開始啊!他的這部電影,似乎是從剛一開始,從第一段故事,就已經把這幫歐洲觀眾驚掉了一地的下巴!
他要是沒溜出去,這個時候看到大家的反應,肯定也會特別的高興吧?
畢竟,這可是他的第一部文藝類電影呢!
不過再想想,秦晶晶忽然又有些泄氣他要是在這里的話,可能會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的淡定吧!
因為…他好像是真的不太在乎這一次來柏林的收獲如何的!
想到這里,秦晶晶不由得嘆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觀眾席突然傳來一聲齊齊“哦…”,秦晶晶下意識地收起思路,抬頭望大銀幕上看原來是劫匪出來了。
事后回想,包括李謙剪完了讓她也去看片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這一段的表演并不算太好。不過這個時候,坐在大大的放映廳里重新看,她忽然發現,其實自己的表演在這一段戲中所占的重要性,或者說吸引觀眾注意的程度,其實是很靠后、再靠后的首先是戲劇化的劫匪與這次危機的戲劇化的解決,然后么,就是色彩了!
無論是中鏡、近鏡、特寫、俯拍,所有的鏡頭里,碧綠的高粱隨風仰偃、一望無際,高粱地中間的小路上,黃的是土地,和打著赤膊的漢子,紅的,是新娘的大紅嫁衣!
那潑墨式的,無比奪目、無比震撼的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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