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兩難
這頓飯吃完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
韓順章要送鹿靈犀回去，被她婉拒了，她的自行車還在學校里，推上就走，反正離家也沒多遠，而且酒喝得也有限，沒多，不礙事。
于是兩人在餐廳門口道了別，韓順章看著她噠噠地走遠，無奈地嘆了口氣。
而轉過身去之后的鹿靈犀，也是神色復雜。
一路回到學校里，推上自己的自行車，慢慢地騎著車子回家，一邊騎，一邊看著夜色迷離的街道與行人，若有所思。
有幾個年輕人正嘻嘻哈哈地說笑著對面走來，鹿靈犀沒在意，對方看到她，倒是紛紛放慢腳步，大聲地打招呼，“鹿老師好！”
鹿靈犀看見他們，停下車子，笑道：“呦，你們跑哪兒去了這是？”
幾個人有男有女，正是98級攝影系的學生，今年都已經大三啦！這個時候，領頭那人就笑道：“下午沒課，我們出去玩來著，剛下公交。”
鹿靈犀笑著點點頭，“行，那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哎！鹿老師再見！”
“好，再見！”
雙方應答著，那幾個年輕人重又說說笑笑地往電影學院的方向走過去了，鹿靈犀卻駐足，看著他們的背影，就好像是當年看著教過的那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們。
“過了年就三十歲啦！”
她莫名地感慨一聲，重又蹬上車子，往家里騎。
這一路上，韓順章剛才的話，不住在腦子里次第閃回——
“其中有兩部的導演備選上，寫的都是你鹿師姐的名字！”
“還有一份電影的大綱，…導演備選上，寫的也是你的名字，鹿靈犀！”
“最近我發現，你對他的了解好像并不那么深！”
“他首先是一個藝術家，然后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投資人，最后，才是一個媒體口中的花花公子！”
“李謙缺什么？…比如好的攝影師，再比如，好的導演！”
“你的待遇很高！”
“你雖然很漂亮，但我覺得，在李謙心里，你的才華，比你的相貌更重要！”
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再抬頭時，已經到了小區門口，順著主路進去，不到兩分鐘，遠遠地就看到自己家的窗戶了。
鹿靈犀正慢慢地騎過去，旁邊一輛乳白色的甲殼蟲車卻突然打開車門，秦晶晶下來，叫她，“鹿姐！”
鹿靈犀扭頭，露出笑容，“呀，你怎么來了？”
說話間停下車子，兩人相對走過去，鹿靈犀看了一眼她的車子，問：“來了多一會兒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秦晶晶聳聳肩，“嗨，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兒，等你一會兒唄！嗯？”說話間走近了，她吸了吸鼻子，一臉壞壞的笑，“呦，不得了啊，跟誰吃飯去了？好重的酒味！哎，鹿姐，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鹿靈犀白了她一眼，“瞎說什么呢！你鹿姐呀，這輩子是嫁不出去嘍！”
說話間，笑著解釋，“老韓，你們韓師兄韓順章，今天到學校選演員，我跟你們表演系的老錢幫忙來著，完事兒之后他就非得要請客，跟老錢我倆一商量，宰了他一頓好的！”
秦晶晶笑笑，神色微微有那么片刻的尷尬，“哦，這樣啊！”
鹿靈犀倒是沒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只是道：“走吧，家去坐會兒，哎你吃飯了沒？”
秦晶晶頓時哭喪著臉，一副撒嬌的可憐模樣，“沒呢！我沒飯吃了鹿姐，求求你可憐可憐，給點飯吃吧！”
鹿靈犀一邊鎖車子一邊扭頭看她，無奈地搖搖頭。
“你會沒飯吃？”
“我真沒飯吃了，姐，你可憐可憐我唄？”
鹿靈犀嘆口氣，拉過她的手，倆人并肩上樓，她問：“想吃點什么？我家里好像也沒什么菜了…”說話間站住，“要不，我請你到門口飯店吃點兒？”
秦晶晶趕緊伸手攔住，“別！姐，你就給我下碗面條就行，我吃飯店的飯實在是吃膩了！”
鹿靈犀無奈地看看她，搖搖頭。
鹿宅，廚房。
鹿靈犀手腳麻利地摘菜，同時鍋里的水已經疙疙瘩瘩地開了。
秦晶晶去上了洗手間回來，就倚在廚房門上，看著鹿靈犀在廚房里為自己忙活，臉上有些淡淡的笑意。
鹿靈犀聽到她的動靜，卻是連頭都沒回，“家里沒什么菜了啊，就剩點兒豆角了，給你炒個肉絲豆角，下點面條，行吧？”
好一陣子，秦晶晶沒回音。
鹿靈犀收拾好了菜，甩一甩涼水，放到案板上要切，覺得不對勁，回頭看了看秦晶晶——秦晶晶正一臉溫柔的笑意看著她。
“怎么了？”
秦晶晶先是搖搖頭，“沒怎么！”然后又道：“姐，你對我真好！”
鹿靈犀失笑，扭頭，切菜。
水很快就真的開了，蒸汽大冒。
鹿靈犀利索地切完了豆角，咔咔往盆里一收，打開柜子拿出面條來，揭開鍋蓋下面條，一邊下一邊問：“餓嗎？要吃多點還是少點兒？”
秦晶晶迫不及待地道：“多點兒，我快餓死了！”
一盤豆角炒肉，一大碗清湯面。
鹿靈犀坐到對面，看著秦晶晶毫無形象地吃得稀里嘩啦，忍不住笑笑，道：“你呀，都畢業都那么多年了，就不能自己學著做點飯什么的？那飯店的東西，偶爾吃一次還好，經常吃的話，的確會膩呀！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到現在連下個面條都不會！”
秦晶晶滿嘴菜，咧嘴笑了笑，含混不清地道：“姐，你做飯真好吃！要不我在你這兒辦個餐卡吧？”
鹿靈犀讓她給氣得哭笑不得，懶得理她。
過了一會兒，她才問：“你怎么想起跑過來了？還在樓下等著，是不是有事兒？”
秦晶晶搖頭，“沒事兒啊，我就是想你了，想吃一碗你煮的面條！”說話間，她突然愣住，“哎呀壞了，我居然忘了拿了！”說話間就撂下筷子、站起身來。
“什么忘拿了？”鹿靈犀趕緊問。
秦晶晶回頭，“我下午去逛街來著，給自己買了幾件衣服，也給你買了幾件送給你，結果等時間太長了，你來的時候我一激動，給忘了，現在還在車里呢！”
鹿靈犀聞言一把拉住她，“行了行了，以為什么要緊的事兒呢！忘拿就忘拿唄，待會兒吃完了再下去拿！不過…你好端端的給我買什么衣服！”
秦晶晶想想也對，回去坐下繼續吃東西，偶爾抬頭，沖鹿靈犀傻傻一笑。
等到吃完了飯，一大碗面條加一盤菜全部下肚，秦晶晶揉著肚子直嚷著吃撐了，不過倒是自告奮勇要刷碗，鹿靈犀沒讓，自己進廚房十幾分鐘的功夫收拾好了，秦晶晶也已經下樓把她今天下午的戰果給拿上來了。
其中幾件是送給鹿靈犀的，鹿靈犀也不好推辭，只是打開一看上面吊的價簽，當時就嚇了一跳，“這也太貴了！”
秦晶晶拿過來一看，頓時笑了，“這都唬人的！我最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動不動四五千的衣服，我傻呀我還買？這一件…對，三百八！”
鹿靈犀這才松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道：“那也不便宜！”
秦晶晶笑笑，又掏出一件來，放到鹿靈犀身上比劃著，由衷地道：“鹿姐，你真是漂亮，身材真好，隨隨便便什么衣服，只要往你身上一穿，立馬顯得有檔次！我買的時候倒沒覺得它有那么好看呢！”
鹿靈犀笑笑，看著她，突然問：“怎么有時間跑去逛街了？你前些天不是還說最近忙著到處跑試鏡嗎？”
秦晶晶聞言手臂突然停下，旋即笑笑，放下衣服，嘆口氣，既無奈又自嘲地道：“試了，跑了好多地方好多公司，沒戲！”
鹿靈犀忍不住問：“怎么就沒戲？”
秦晶晶聳聳肩，到她身邊坐下，掰著手指頭，道：“你看，一部電視劇里，適合我這年齡段演的角色，頂天了也沒幾個！我沒關系，背后沒人，甚至連個經紀公司、經紀人都沒有，又不愿意給人賠笑、陪人喝酒，更不愿意陪人睡覺，那女主角肯定沒我的份兒啊！人家花那么多錢投一部戲，肯定制片人也好、導演也好，心里都已經有想要捧的人了！對不對？”
鹿靈犀聞言道：“你現在不是說，不接女主角也可以嗎？一部戲需要那么多角色，總有適合你演的呀，更何況你跑了那么多劇組！”
秦晶晶聞言略帶些凄楚地笑笑，道：“我的親姐，換了是你當導演，你是有路子拿到女主角的，你會愿意戲里出現一個比女主角漂亮了很多的、甚至一出場就直接搶了女主角風頭的女配角嗎？”
鹿靈犀訝然。
也對。
女配角貌似最簡單，但對于秦晶晶這樣的演員、這樣的絕色美女而言，這些貌似簡單的角色，偏偏是她很難拿到的！
要有，也必須是那種架構、氣場都特別大的大戲，才會因為角色的豐富、人物的豐富，并不介意戲里同時出現兩個甚至多個各色的美女。
但那樣的戲，不是隨便什么公司都能拍的，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寫出那樣的劇本、那樣的戲、那樣的角色和人物的。
就國內電視劇市場而言，一年能有上幾部那樣的戲，已經算多了！而且出品方肯定是華夏電視臺那個級別的巨鱷，一部戲往往有各種人伸手，想拿到一個普通的配角，背后也必然會有著某種角力。
所以，對于秦晶晶來說，這局面還真是…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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