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潛規則
門打開，服務員伸手向里一讓，蔣建明第一個邁步進門。
但在他身后，還緊跟著一個人。
這倆人秦晶晶都不認識，但武岡顯然都是認識的，雖有那么小片刻的錯愕，卻還是飛速地反應過來，伸出手去，先跟蔣建明握手，然后又跟他身后那人握手。
“蔣導，鄔老師，快請進快請進。”
然后沖大家介紹，“這位大家都認識吧？華夏電視臺電視劇制作中心副主任，咱們圈里數一數二的大導演，蔣建明，蔣導！這位，咱們的鄔老師，順天府話劇社著名的老戲骨啊，鄔少軍老師。”
兩人含笑沖在座眾人點頭示意，鄔少軍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蔣建明倒是開口道：“大家好。”
大家都齊齊問好，包括兩個經紀人在內，態度都是說不出的恭敬，其中董偉跟蔣建明顯然是認識的，就主動伸手跟他握手，然后又彎著腰跟鄔少軍握手。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蔣建明這種在電視劇圈子里那么出名的導演，秦晶晶當然是早就耳熟能詳了，更何況，當初拍三國的時候，大家名義上還是在一部戲里一起合作過呢！——此時她自然也是沖兩位大人物問好、微笑。
然后，武岡自然是逐一介紹在座眾人給兩人認識。
點到誰，自然是要乖乖問好，蔣建明和鄔少軍兩人也只是微微點頭微笑而已。
輪到秦晶晶，蔣建明仍是點頭示意，鄔少軍倒是插了一句話，“三國那部戲里，你演的貂蟬是吧？”得到秦晶晶的肯定答復，鄔少軍笑著點了點頭，“有印象，演得不錯！真人比戲里還漂亮！”
秦晶晶露出一個干癟而生澀的笑容。
介紹完了，然后入座。
武岡見秦晶晶主動往下手的地方縮，眉頭微微一皺，瞥了蔣明麗一眼，蔣明麗瞬間領悟，一把拉住秦晶晶，笑道：“來，晶晶，你往后縮什么，你坐兩位導演中間來！”伸手一指，卻是插花間竹一般，把她的位子定在了蔣建明和鄔少軍兩個人的中間——秦晶晶當時臉色就變了。
然而與此同時，董偉和吳雪梅的臉色變得比她還難看！
小美女嘛，在這種場合雖然沒什么太多說話的資格，但坐到兩位大人物中間，笑容滿面的，倒個酒、布個菜，軟玉溫香的湊過去拍個馬屁、敬杯酒什么的，甚至略熟悉一點之后還能湊過去說個悄悄話——未必要有什么齷齪事情，男女之間嘛，尤其是酒席上，無數大人物都喜歡這點小曖.昧。
這樣也最容易帶起來酒桌上必須要有的氣氛！
雖說這一點小曖.昧肯定不會對大家要談的大事情起什么決定作用，但關鍵時候，還是能給天平上加那么一點砝碼的。
當然，要是那軟玉溫香的，烘動了領導的春心，大家眉來眼去一番，有那色心難忍的，酒桌底下沾點手腳便宜，倒也不稀罕，半推半就的，大家就親近起來，然后角色競逐時，你就占了優勢，等角色到手，當然視情況，說不定就談起戀愛來，一來二去，顛鸞倒鳳的事情，也算常見。
這就是各個公司都會挑一兩個花瓶養著的原因之所在——別看沒演技，只要會陪客，能幫公司拿下角色，那就是頭功一件！
當然，你要是有本事既陪好了客人，拿下了角色，同時還讓人家連小手都摸不到，那是你個人的本事——圈子里可也并不是沒有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
有那么幾位圈子里眾所周知的陪酒女郎、浪蕩成性，結果其實人家上了好多部戲，談了好多“男朋友”，到最后還是處.女呢！
這個社會，別管哪個行業，從來都是適者生存的。
然而在事先，武岡和董偉是碰過這件事的，跟吳雪梅也已經打好了交待，按說會被安排坐到蔣建明導演身邊的，就是吳雪梅。
現在既然蔣建明臨時帶來一個鄔少軍，那自然他們兩個中間的那個位子，就該是吳雪梅的！可誰知道，臨到入座了，蔣明麗居然突然玩了這一手！
武岡臉上也是微帶不悅。
此時秦晶晶的臉上，尷尬帶怒，嘴角緊緊地抿著，不由得怒目看向蔣明麗——她因為什么離開的上一家公司？還不就是因為這個？當初談的好好的，角色好點差點兒、重要點兒不重要點兒，都好說，但自己絕對不干這個！
結果…如此！
而且還是事先沒有絲毫招呼的突然發作！
這會子只要自己敢拒絕，那就已經不單純是得罪他們星河世紀娛樂的事情了，這么不給面子的事情，是肯定要連著把那兩位大人物都給得罪了的！
當下她臉上，只是說不出漲紅起來。
內心百般糾結，卻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自己得罪的人，已經夠多了！
場面就這么突然為之一靜。
大家不管有心無心，都看到了秦晶晶滿臉的尷尬與怒火。
剛才還滿臉憤怒的董偉和吳雪梅，這個時候反倒是一下子反應過來，臉上紛紛帶上了笑容——對啊，這位可是著名的刺頭兒！不陪人喝酒的！
吳雪梅笑笑，道：“秦姐，快坐吧！”
剛才還是晶晶姐，現在又換了一個更老的稱呼。
秦晶晶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臉頰的燙熱。
若在此前，這時候自己肯定會拂袖走人了，但經歷過過去這一兩年的種種挫折之后，不知為何，明明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正是勃然大怒，自己也很想要就此一走了之，但偏偏，話到嘴邊，卻愣是不敢說出來！
跑了這次機會還好說，得罪了星河國際娛樂公司更是小事一樁，但問題是，今天可不是上次，上次只是公司跟自己商量，事情瞎了也就是內部消化，鬧再僵，也充其量只是圈子里的一樁八卦而已，而這一次，要是自己硬來了，只怕轉眼間就是風雨漫天，自己這個“刺頭”的帽子，就算是徹底摘不下來了！
她愣住，滿臉糾結。
堅守內心的那一點在別人看來無比可笑的自尊，還是…放棄？
也或者…就真的只是大家坐著喝酒而已，那位蔣建明蔣導，并不會那么下流？不會動手動腳的不干凈？
他可是華夏電視臺的大導演呢！
拍《三國演義》的時候，自己雖然是在曹魏組，從頭到尾都沒跟他合作過，甚至都沒見過，卻知道他可是東吳組的導演呢！在國內電視劇的圈子里來說，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亨級別人物了！
而且此前好像也并沒聽說過他在這方面有什么不好的傳聞？
雖說娛樂圈向來是外表光鮮內里骯臟不堪，但愿意潔身自好的人，其實在圈子里還是并不少見的！
雖然是男人就沒有不好色不貪腥的，但搞藝術的人，還是有很多人都是很要面子的，就算想弄點風.流韻事，也會背了人悄悄的，在像當下這樣的公眾場合，還不至于那么不要臉！
如果只是挨著坐、正常的喝酒，其實倒也沒什么可抗拒的，現在這年代，還哪里有什么所謂的男女大防？男男女女的坐一起喝酒，當然是正常的很！
可是…要是他萬一就是那種人呢！
蔣明麗嘴角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卻很快就冷下臉來，拉了她一下，眼神里滿是警告，“晶晶，快點兒啊！”
秦晶晶幾乎就要邁出第一步了，蔣建明卻突然道：“哎，老武，你怎么也弄這個！咱們不要這個，這種風氣不好嘛！我們臺里領導開會的時候，也是一再講過的，這種風氣是不正之風，女演員難道是陪酒的嗎？”
秦晶晶第一時間松了口氣，那片刻的感覺，近乎虛脫。
她抬頭，滿臉感激地看向蔣建明，心想圈子里果然還是有潔身自好的導演的！而且，人家不愧是華夏臺的大導演，還是電視劇制作中心的副主任，藝術水平高是一個，遇到這種圈內的潛規則，果然就是一身正氣！
她看過去的時候，正好蔣建明也笑呵呵地沖她看過來，兩人目光對視，秦晶晶固然是一臉的感激表情，蔣建明也是笑呵呵地沖她點了點頭。
蔣明麗皺了皺眉頭，這時候不好明著說什么了，卻還是悄悄扯了扯秦晶晶的胳膊，用眼神兒示意她坐過去——那神色，絕對堪稱嚴厲。
但是現在，連人家蔣導都說不要這樣了，秦晶晶自然是如同奉了尚方寶劍一樣，一把甩開了蔣明麗的手，惹得蔣明麗一臉錯愕。
此時，武岡呵呵地笑著，“沒有沒有！跟您一起吃飯，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玩那種不正之風，咱們不就是吃個飯喝個酒嘛，大家坐開了才顯得親近啊！”
說話間，他扭頭瞥了吳雪梅一眼，吳雪梅瞬間領會，笑道：“蔣導，我可是看了您好多部戲的，我在松戲上學的時候，我們老師還特意給我們拆開了講過您的片子呢，要不，您賞小妹個面子，讓我跟您挨著坐成不成？”
蔣建明聞言呵呵一笑，指著武岡，又指指董偉，臉上笑呵呵的，卻假做慍怒，“你們哪…你們這不、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嘛！”
聽他這么一說，吳雪梅頓時笑起來，武岡和董偉也都笑起來。
吳雪梅很快就走過去，坐到了兩人中間的位子上。
秦晶晶的臉色瞬間煞白一片。
鄔少軍抬頭瞥了秦晶晶一眼，笑了笑，低下頭，什么都沒說。
大家次第落座。
蔣建明坐主.席，他左手邊是鄔少軍，右手邊是吳雪梅，吳雪梅身邊是董偉，再然后是呂玉剛和宋曉泉，而鄔少軍的左手邊，則依次是武岡和蔣明麗。
宋曉泉和蔣明麗中間的空位，是秦晶晶。
沒有人再看向她，甚至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即便眼神在半空中遇到，大家也都是恍如未見一般。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透明的人，大家只是很默契地給她留出了一個座位而已——就連蔣明麗都是沒再看她一眼。
秦晶晶木然地坐下。
酒桌上很快就笑談起來，服務員很快就推開門開始上菜，吳雪梅笑靨如花地給蔣建明倒酒，把他的倒滿了又要給鄔少軍倒，但鄔少軍堅持地護著杯子，笑道：“隔著人呢，不方便，我自己來，自己來，咱們不要這么客氣！”卻到底還是架不住武岡在這邊敲邊鼓，還是無奈地交出杯子，讓吳雪梅給倒上了。
一邊倒酒，吳雪梅還一邊笑著道：“鄔老師，您不知道，在咱們國內這些男演員里，我一向都是最佩服您的演技了，原本還發愁沒機會認識您呢，好不容易逮著這么好的機會，您可得讓我好好敬您幾杯，回頭我還想向您多請教請教呢！”
鄔少軍久歷江湖、見慣了各種場面，聞言八風不動，只是呵呵地笑，“請教不敢當，有機會了大家共同探討。”
此時秦晶晶緩緩回過神來，低下頭去，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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