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三章 我向來不吃這一套

　　李謙很罕見地點上了一根雪茄。

　　接到消息之后紛紛趕過來的明湖文化一種高層，包括金漢在內，聽李謙把華夏電視臺的意思一說，不由得當時就炸鍋了。

　　齊潔忍不住道：“這也太坑人了吧？明明知道這部戲的成本是多少，也知道這部戲的水準，這部戲的畫面水準、特效水準，甚至是他們華夏臺自己都做不出來的，居然只給一個注定了會讓咱們賠本的價錢？這不是擺明了搶錢嘛！”

　　鄒文槐冷笑著，道：“咱們報的成本，人家臺里頭不可能全信，肯定認為咱們夸張了，再說了，那是華夏電視臺啊，金光閃閃的大粗腿！”

　　頓了頓，他笑瞇瞇地對齊潔道：“你就這么理解吧，你想想，有多少歌手，只要你同意簽下來捧他們，他們寧可跟你簽賣身契都不帶猶豫的…懂么？”

　　齊潔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華夏電視臺的地位，誰都知道，而且實話講也是，當李謙的這部電視劇最終做完了，他們這一眾高層，也的確是都希望這部戲能拿到華夏電視臺去播。但知道歸知道，事情真的落到自己投上了，卻是誰都不甘心就這么被人橫宰一刀！

　　大家還正抱怨著，李謙突然想起來，笑著把馮玉民許給的那幾條優待一說，金漢咧嘴笑了笑，翹起二郎腿，“別介，我這部戲才值幾個錢，你這部戲值多少錢？好家伙，說得漂亮，還要給兜底，他就算是把所有拍攝成本都給咱們了，又如何？你這部電視劇可是要凈賠一千五百萬的！”

　　李謙扭頭看向韓順章，笑問：“老韓，你怎么看？”

　　韓順章本來不夠資格參加這個等級的談話，但他是李謙名單上的人，而且他不但全程參與了公司此前的兩部制作，今后李謙還準備更加的重用他，所以這個等級的會議，李謙就讓人也給他打了個電話，把他叫了過來。只不過他那個性子，就算是來了，也幾乎不怎么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聽大家說，自己則是一副思考的樣子。

　　此時被李謙點了名，他倒是不急不促，想了想，才道：“做生意嘛，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從來都不是一廂情愿的事兒，我覺得，華夏臺那邊就算再霸道，只要他們看好了這部戲，相中了，就肯定還是有要買的意思，那么，我覺得這個價，它就不是一口價，就可以再談！”

　　李謙抿了抿嘴，然后抽了一口雪茄。

　　實話實說，他這個看法，很中肯，跟李謙心里尋思的，大差不離。

　　但這個時候，鄒文槐卻道：“話是這么說，價錢也還能談，但這個兩千萬一報，就等于是把線劃下了，你往上漲一漲，也不是不行，但漲上去多少，都是我給你的面子了！”

　　說到這里，他不屑地冷笑一聲，道：“我把話撂這兒，諸位，兩百萬！別管你怎么去談，他們那邊頂天了再給你加上兩百萬！而且，指定還會有一大堆的這要求那要求等著你！”

　　齊潔看著他，問：“那，老鄒，你的意思呢？”

　　鄒文槐聞言要說話，卻又停下，直眉瞪眼的，“哎，我說你們怎么回事？見謙喊我老鄒，就都喊我老鄒是吧？我是藝人總監，叫鄒總行不行？”

　　齊潔笑笑，“行行行，鄒總，您…看怎么辦才好？”

　　鄒文槐的氣兒這才順了，想了想，道：“叫我說，現在早就不是以前的有線時代了，雖說有線網還是很厲害，但真正拉住觀眾最多的，肯定是衛星信號！咱全國那么多個省臺，可都是衛星電視，理論上來說，雖然比不上華夏臺，但那個觀眾覆蓋面，也是面朝全國了。這么多選擇，咱們選擇誰不成，干嘛非得在華夏臺這一棵樹上吊死？”

　　齊潔聞言忍不住反駁，“話可不能這么說！是衛星電視時代了，可問題是，我此前還特意讓人做了一份統計報告，前幾天應該都給你們送到辦公室了吧…行，我知道了，你肯定又沒看，這就是為什么我不叫你鄒總的原因！那份報告很清楚地告訴我們，就算是省臺里比較強的，比如山東衛視，比如浙江衛視，仍然跟華夏臺是有著巨大的差距的！更不用提那些公認的做節目買片子比較保守的電視臺了，像湖南臺啊、遼寧臺之類的。所以，問題來了，就算是咱們另找買家，賣給了哪家省電視臺，播出去之后，能獲得預期的效果嗎？”

　　頓了頓，她強調說：“這部戲，可是咱們公司在影視方面的第一部作品，大家也都知道，咱們是奔著把它做成口碑的方向去做的！萬一收視率和影響力不如人意，會直接影響下一步的其它運作！到那個時候，損失的，甚至會不止一千多萬了？”

　　鄒文槐聞言笑了笑，道：“我倒不那么覺得，首先來說，我覺得咱們得理清一個概念，那就是，怎么樣算是火了！咱們預期想要的火，又是什么程度的火！”

　　頓了頓，他道：“拿到華夏臺去，可能給你個20的收視率，那當然很火，拿到別的地方臺去，可能只能給你10個點，但那也算火了，對于地方臺來說，有一部電視劇，居然可以在省級衛視拿到了10個點的收視率，那很了不得了，二輪、三輪，立馬就會好賣！”

　　“這樣做，或許不如在華夏電視臺那樣一把紅透了，來得更加震撼，更有影響力，但即便是在省臺拿個10，咱們明湖文化，和李謙作為導演的身份，就算是在全國那么多家省級電視臺掛了號了，以后咱們的作品，那就會被打上了10個點收視率的標簽！”

　　“再說了，謙當導演拍片子這事兒，早就天下皆知了，不知道多少他的歌迷什么的，都在等著這部片子呢！這無形之中就是個很大的宣傳點，就憑謙現在的人氣，只要好好的宣傳一下，往上拉升幾個點的收視率，應該還是問題不大的…謙，你說我說的對吧？”

　　李謙笑笑，也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旁聽齊潔跟鄒文槐爭辯了那么大會子，始終一言不發，就在那里慢悠悠的抽雪茄，到了這個時候，他注意到謝銘遠一直都沒怎么開口，反倒看向他，“謝總，你也發表下看法？”

　　謝銘遠笑笑，準備了一下措辭，然后才開口道：“這部電視劇，我們一起看過前面的十幾集了，別人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個人是很喜歡的，而且我覺得，咱們國內的觀眾，應該也會喜歡。而且，我有一個看法，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咱們可以討論。我覺得，或許我們可以了解一下，多方打聽，看看華夏電視臺這幾年買進的片子，都會給出大概是怎么樣的價位。他們自己花錢投拍的電視劇，又是一個大概怎樣的價位。”

　　他這句話剛一說，屋子里不少人同時就是眼前一亮。

　　金漢最夸張，直接拍了一把大腿，“沒錯！就是這么回事兒！”

　　齊潔也若有所思地道：“謝總的意思是，其實花兩千萬來買一部電視劇這種事兒，哪怕是對于華夏電視臺來說，也已經是巨大的投資了，對吧？雖然這兩千萬，對于咱們的這部電視劇來說，是不夠成本的，是要賠的，但其實對于華夏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大手筆！而對于他們來說，既然舍得拿出那么大的手筆來買一部片子，就恰恰說明，他們那邊對這部片子的前景…是非常看好的！”

　　謝銘遠笑著點了點頭，“沒錯，我覺得應該是這樣！”

　　頓了頓，他道：“齊總前幾天讓人送去的文件，我倒是仔細看過了。看完之后，我心里不踏實，就給幾個在影視界的老朋友打電話閑打聽了一下，所以，數據未必準，但應該大差不離，至少我知道，華夏臺自己投拍，和他們對外購買的電視劇，單集成本達到或者超過100萬一集的，只有一個《三國演義》，而且那個主要還是把錢花在建設影視基地上了，真正花到拍攝本身的，其實據說只有四五千萬而已，計算到單集成本，也就是五十萬上下。”

　　“所以，現在，他們給一部四十集的電視劇報出了兩千萬的價格，就等于是直接承認，這部電視劇至少價值一集五十萬了！”

　　聽到這個，就算是外行如盧明也一下子就徹底明白了，連他都忍不住道：“《三國演義》…我好像聽誰說過那么一句，它的最高收視率，好像都已經過了60了？”

　　鄒文槐更是一副信心大振的模樣，笑道：“百分之六十？老盧，你這也太小瞧三國了！那可是咱們國內這么些年來收視率排行榜的第二名啊！僅次于當年八十年代初《西游記》的95！”

　　頓了頓，他笑道：“當然，那個年代，連省臺都不是多正規呢還，國內老百姓大多都是通過有線看華夏臺，所以，它的收視率高成那樣，倒也不稀罕。但是，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那么多電視臺，各種節目百花齊放，《三國演義》據我所知，最高的數據可是全國73呀！就算這里頭有點水分，華夏臺給自己吹牛了，但就按老盧說的，60，沒跑了吧？這說明什么，這說明華夏臺那邊能做主的人，認為咱們這部《新白娘子傳奇》是另一部《三國演義》？”

　　話趕話的說到這里，連鄒文槐自己都被這個話嚇了一跳。

　　乖乖，另外一部《三國演義》？這可有點…嚇人了！《新白娘子傳奇》這部戲，應該說，在看過之后，連他也覺得不錯，很好看。故事精彩，人物傳神，而且女主角還漂亮，當然，畫面啊特效啊什么的，那就更是不用說，絕對是當下國內電視劇最頂級的水準！

　　但是…它能達到《三國演義》那個程度？

　　要知道，近十幾年來，那可是國內電視劇的第一呀！不光收視率第一，口碑都是絕對的第一！

　　這可真是不分析不知道，一分析下一跳。原來華夏臺那邊拍板下決定的相關領導，居然對這部電視劇那么看好？

　　這會子，當鄒文槐這番話說出來，其實辦公室內，幾乎每個人都被他的話給嚇了一跳，此時此刻，當然也不止一個人腦子里轉動著類似的這種念頭。

　　然后，大家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李謙。

　　那眼神之中，有些詫異，有些震驚，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意味，似乎是大家正紛紛地在心里說——不會吧，你寫歌好，我們都承認是無人能比的了，但是現在，你拍個電視劇也能那么好？好到讓華夏臺那邊的大領導都給出了這個級別的評價？

　　應該說，在此之前，就算是親身看過了這部電視劇的前半段了，但齊潔、謝銘遠和鄒文槐等人，并不是專業做影視的，能感覺到這部片子拍的不錯，好看，但具體好到什么程度，卻是誰都說不出什么來，所以，事實上就算是看過了片子，對李謙的影視計劃也投了贊成票，但其實么，從這部電視劇，到后續的影視拍攝計劃，他們心里卻并不是太有底氣的。

　　而且實話講，即便是韓順章和金漢這樣親自參與到了拍攝過程中去的人，會對這部戲有著極強的信心，認為這部戲在方方面面都已經做到了業界首屈一指的程度。但是在他們那里，對于這部戲到底會不會火，如果火了，會活到什么程度，國內的觀眾又會給這樣的一部古裝神話愛情劇以怎樣的評價，其實心里也是不怎么有底的。

　　因為這個世界上，故事好、演員好、畫面好，哪兒哪兒都好的片子，結果卻撲街的例子，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兩個！別人不用說，至少金漢就覺得自己的每一部片子都是下足了功夫的，結果呢…無一例外，撲得他都幾乎沒臉見人！

　　所以，內行覺得不錯，好看，外行覺得很好，很成功，但其實，無論是內行還是外行，內心都是特別忐忑的，他們無從去判斷這部電視劇在拍出來之后跟觀眾見面了，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心里有底的，從頭到尾，都只有李謙一個人。

　　他清楚地知道這部電視劇那歷時二十年仍熱播不已的強大魅力，也清楚地知道這部電視劇是怎樣被封為絕對經典的。

　　尤其是，當他完成了剪輯，一遍遍的回頭去看自己的作品，當特效那邊做完了，他又一遍遍的回頭去看，當封裝好了片頭片尾和字幕，他再次興致盎然地回頭去看…看到那傳神的表演，看到自己所處理的每一段情節的起承轉合，看到那精致細膩的畫面，和那耗資巨大、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都不會感覺落伍的特效，他心里的底氣，就更是強大到無法言喻。

　　所以，對于他來說，這部戲開播之后會不會有人看，會不會有人喜歡，收視率會怎樣，口碑會怎樣，早就已經不是他所考慮的問題了。甚至于，掙不掙錢、賠不賠錢，或者掙多少、賠多少，其實也早就已經變得不再那么重要。

　　他唯一需要去考慮的就是：如另外那個時空一樣，在進入衛星電視時代之后，全國各地的省級電視臺紛紛崛起、挑戰國家電視臺的那種狀況，是不是還會出現呢？

　　而經過自己最近幾年的觀察，以及最近一段時間翻來覆去的思考，他覺得：會！

　　所以，多少賠一點，賣給華夏臺，弄個開門紅是不在話下的，打響招牌也是理所當然的，最主要的是，華夏電視臺畢竟是國內唯一的一家國家級電視臺，即便下面的省臺再怎么挑戰，它的地位，還是被國家從政策上就給予了保護的，所以，就像他此前所想的，我成本三千五百萬，我賠五百萬，三千萬賣給你，我都忍了——畢竟國內始終都是一個人情社會，而華夏電視臺手中強大的資源，也的確是讓人甘愿犧牲那么一點點利益的。別的不說，以后拍電視劇，哪怕能蹭面子從華夏臺的電視劇制作中心多借幾個人出來，都是一筆巨大的好處了。

　　但是，那并不代表著他愿意躺在地上，任由人家搓扁揉圓。

　　尤其是當他無比確切地知道，自己手上攥著的，到底是怎樣一部電視劇的時候。

　　李謙的辦公室里，大家都看著他。

　　李謙又抽一口雪茄，然后緩緩地吐出來，這才道：“去之前，我跟齊總聊過這個事兒，我那時候就說，只要他們能讓我少賠點兒，這開門的第一炮嘛，我認了。”

　　頓了頓，他笑笑，道：“但是，可能是臺里的領導也這么感覺吧，他們覺得，我需要借助華夏電視臺來走紅！所以…”他笑笑，搖頭，隨后轉身放下雪茄，讓它自然熄滅，這才又繼續道：“但是，我這個人吧，向來都不吃這一套！”

　　說到這里，他站直了身體，道：“剛才大家的討論，我一直在聽，我很高興，不管是從什么角度，通過了什么原因，總之，你們對我、對我拍的這部戲，越來越認可了！所以，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我希望大家都能齊心協力的支持我！”

　　辦公室內，沒人吭聲，每個人都看著他。

　　李謙面帶笑容地道：“當初我把五行吾素打造出來了，華歌認為有我沒我都一樣了，那我就要讓他們知道，有我沒我，很不一樣！而且我一首捧起來的，我就要一手再把她打下去！現在，華夏臺決定我離了他們不行，離了他們就玩不轉，但我就是準備不跟他們玩了！我就要去找一家省臺合作！因為不管是此前、現在，還是以后，我對我的作品，始終充滿信心！”

　　“所以，我不怕任何人！接下來，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有他們和沒他們，我，還是我，《新白娘子傳奇》，永遠是《新白娘子傳奇》！不管放到華夏臺還是哪家省臺，這部戲，都一樣會火！而且，是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