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八章 隨他們去吧

　　劉梅來濟南府了。

　　接到曹沾電話的時候，李謙愣了足足好幾秒，才突然想起來：那是何潤卿的經紀人，嗯，也是曹沾過去的老情人。

　　她來的時機很巧妙，正好是李謙的期末考試剛剛結束，也正好是五行吾素那邊的周銷量57萬張的成績剛剛公布的時候。

　　李謙騎了自行車過去曹沾的不文書店見她。

　　劉梅大約有四十歲上下，妝化得很精致，雖然大冬天的，可還是一身合體的小西裝，是優雅中透出一抹干練的一個女人，一看就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那種，淡定而不張狂。

　　不管是從年齡、從她和老曹的關系，還是從她是何潤卿的經紀人上來說，李謙見到她之后，都表現得很客氣、很謙遜。

　　對方顯然是比李謙更適應、也更善于進行這種交往，客氣中又有適當的吹捧和拉攏，叫人聽了心里舒坦，只是當提到《半壺紗》的時候，輕飄飄地道了謝之后，她話風一轉，卻是看著李謙，笑著說：“有了謙少那首《半壺紗》打底子，我們算是鬧明白了，這種中國風果然是很受歡迎的，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我們也正在圈子里收這一類的中國風，目前收到的作品，也有一些算是有些成色，當然，還是不好跟謙少的作品相比的，實際上我覺得，你的中國風和潤卿的聲音，這才是天作之合，簡直太搭了！”

　　她這話剛說完，曹沾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但是頓了頓，他見李謙只是淡淡地笑，臉上表情卻是連絲毫的變化都沒有。就低下頭去，干脆不說話。而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沒注意到曹沾的臉色，也或者是注意到了卻并不在意，見李謙沒有反應。劉梅就干脆揭破了說：“如果謙少手里還有合適的作品，是不是可以考慮大家再合作一次？潤卿對你的作品，可一直都是很期待的，她說了，要是能有你一首作品拿來做主打，她心里才會更踏實呢！”

　　李謙笑笑。裝作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如果有合適的作品，我當然也希望跟潤卿姐合作啊，潤卿姐對中國風的詮釋，的確是相當出色的。就是。呵呵，大家也都知道的，我目前正在上學，創作時間實在有限，前段時間又剛跟廖遼姐約了她的下張專輯，所以要抓緊時間為她攢一些歌了，這精力上頭…呵呵，實在是對不起。不過以后，等我高中畢業了，據說大學里的課業就不會有那么重了。希望到那時候還能跟潤卿姐一起合作。”

　　曹沾聞言，顏色稍霽。

　　劉梅雖然傲得不輕，但李謙的反擊不輕不重，力道倒也拿捏得正合適。

　　劉梅聞言云淡風輕地笑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轉而說笑幾句。就把這件事岔過去了，然后又閑聊片刻。她就告辭而去。

　　李謙沒起身送她，就連曹沾這個主人加老情人。也只是送到樓梯口，然后目送她下樓而已。而且，等她前腳剛下樓，這邊曹沾已經忍不住“砰”的一聲，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

　　李謙坐在原處呵呵一笑，說：“沒必要，生這個氣干嘛！”

　　曹沾沉著臉回來坐下，好半天才陰陽怪氣的說：“何潤卿的經紀人嘛，牛逼呀！她是覺得你傻，還是覺得我傻？再不然就是覺得咱們兩個都傻？會聽不出來？”

　　李謙笑笑，突然好奇地探出身子逼視曹沾，說：“你真想知道？”

　　曹沾正在怒火中，一時沒理解李謙的意思，就納悶地皺皺眉頭，看著他。

　　李謙就百無聊賴地笑笑，說：“她是覺得我聽不出來！也或者覺得就算我聽出來了，也會以能跟何潤卿合作而心動…而你，你是老情人嘛，多少會給點面子，怎么會當面戳破？”

　　曹沾想了想，突然冷哼一聲。

　　李謙倒是無所謂，但劉梅跑到濟南府來，在曹沾的地面上，而且還是在曹沾的待客室里來這么一出，顯然是讓曹沾有些暴怒。

　　嗯，你邀歌就邀歌，過去的那一點不愉快，權當還人情債了，不管曹沾還是李謙，都已經一笑而過，但是，邀歌之前先說什么何潤卿手里已經拿到了幾首不錯的中國風作品，意思是沒有你，我們家何潤卿一樣沒問題，然后又說什么天作之合…那意思還不是就差明著說我們找你邀歌其實是在幫你，要知道，那可是何潤卿哦！

　　這個話，毛頭小伙子或許聽不出來，那些一心只有音樂、在人事上卻很糊涂的音樂瘋子，也可能聽不出來，但李謙和曹沾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聽不出什么意思？

　　與她這副盛氣凌人的口氣相比，至于什么主打歌啊什么的自視甚高的小拉攏，反倒不算什么事兒了！

　　可問題是，站在李謙和曹沾的角度，他們并不會覺得何潤卿這個甜歌皇后就有多么了不起了，尤其是李謙，其實剛聽到劉梅這番赤.裸.裸的話的時候，他雖然臉上不露聲色，心里卻是忍不住吃了一驚的，要知道，他幫五行吾素做的一張專輯，可是剛剛才在一個月的時間內賣出雙白金的逆天成績！在劉梅這個經紀人心里，得是把何潤卿看得有多高，才會認為她問自己邀歌居然是給自己面子、在提攜自己？

　　雖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但李謙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曹沾：“她是怎么混成何潤卿的經紀人的？還做了這么多年，一直順風順水？”

　　曹沾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但想了想，他嘆口氣，說：“其實，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謙聳聳肩。

　　曹沾拿出自己的煙斗，慢慢悠悠地填草，但裝完了煙草，他手里婆娑著煙斗。卻遲遲都沒有點火，片刻之后，他放下煙斗，沉著臉摸起手機，開始翻號碼。

　　李謙愣了一下。呵呵地笑著說：“沒必要，幾句話的事兒而已，不必砸了人家飯碗。”

　　曹沾翻號碼翻到一半，聞言抬頭看著李謙，深吸一口氣，很鄭重地說：“雖然我知道你只是披了一層羊皮而已。但是，在這個圈子里，有很多時候，那些傻子自命不凡，是不會注意去看你那層羊皮下到底是不是一只狼的。所以，有些時候可以低調，但有些時候，低調不得！你不給她點厲害瞧瞧，她就會以為你狗屁不是！”

　　說完了，他翻到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隨后就被接通了。電話那頭是一個甜亮的聲音，“啊，曹老師您好。我是何潤卿，呃…沒想到啊，曹老師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

　　曹沾老神在在地坐下，另一只手拿過煙斗婆娑著，口氣突然就云淡風輕起來，“何小姐你好。知道你肯定很忙，所以呢。本來是不好意思打擾你的！”

　　“啊…不忙不忙！曹老師您太客氣了，您肯給我打電話來。那就肯定沒有什么事比您的電話更重要啊！有什么事情，您盡管說！”

　　“哦，是這樣，有些話呢，我這個人好面子，一般情況下也不愿意讓別人丟面子，所有有些話實在是不好當面說，呵呵，是這么回事，剛才呢，劉梅到我這里來了，你也知道，我們過去，嗯，有過一段感情，所以呢，特意打電話給你，麻煩你轉告她一下，就說從今天開始，我曹沾跟她一刀兩斷，也請她不要再到我這里來！嗯，實在是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了哦！哦，沒別的事，沒有沒有，跟你當然沒有什么關系，這純粹就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一點舊恩怨。嗯，呵呵，沒事沒事，哦，李謙啊，對呀，他剛才一直在！有點不好意思啊，你肯定很忙，像這種小事…呵呵，你是大明星嘛，但這種事情，我實在是抹不下面子跟她當面說，知道你們關系肯定很好，所以，呵呵，要麻煩你了！謝謝哈！”

　　說完了，曹沾掛了電話，把手機往桌面上一丟，叼著煙斗，拿起火柴劃著了，開始點火。點著之后，他舒服地抽了一口，吐出來，斜睨了手機一眼，突然爆了個粗口，“靠！”然后對李謙說：“看到沒，你以后不要跟誰都一副客氣的模樣，怕他們個蛋！”

　　李謙無語而笑。

　　要真說脾氣，他的脾氣其實一直都不比曹沾小來著，但是，初初來到這個時空，本就有些人在異鄉、無根無底的感覺，加上自己又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所以，李謙就還是秉持著與人為善的策略，盡量做到不露崢嶸，不過…好吧，曹沾這種圈內的詞曲大咖，又怎么可能忍得下一個小經紀人甩的臉色？

　　而且事實上，別說劉梅只是一個經紀人，就算是何潤卿本人，如果她敢在曹沾和李謙兩個人面前這么說，估摸著曹沾也不會給她留絲毫的面子。

　　管你在外頭多大的腕兒、多大的名氣，在這個圈子里來說，不要說李謙了，就一個曹沾就絕對是不落下風的咖位。

　　一通電話打完，曹沾爽了，就不管那邊會是什么風雨了。

　　而雖然李謙自己未必會那么做，但曹沾要那么做，他也不會有什么意見——話說，他現在好歹也算有些咖位了，就是往順天府音樂圈子里一站，也是會有無數的唱片公司都趕著來拍馬屁的那種，讓一個小經紀人在自己面前那么耍，他心里其實也是不爽得很。

　　事兒了了，李謙就要起身告辭，但曹沾卻攔住他，邀請他再坐一會兒，李謙見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就笑著回身坐下，說：“有什么事兒，痛快點說，我下午要去下面縣里，要去跟王老師匯合的。”

　　曹沾想了想，說：“高調做事，低調做人，這本來是沒錯的，不過…你這次捧那五個小女孩，是不是捧的太過了？”

　　李謙眨眨眼睛，看著他。

　　曹沾噗呲噗呲抽兩口煙斗，一陣陣煙霧差點兒把他給徹底籠罩起來，然后，他說：“有些事情呢，其實我也就是瞎猜，都是還沒譜的事兒。只是想提前給你提個醒，免得后來真要出了事兒，我怕你接受不了！”

　　李謙笑笑，干脆翹起二郎腿歪在沙發里，笑道：“看來這事兒還不小啊，你的脾氣，居然還要打這個埋伏、做個鋪墊…行啦，說罷！”

　　曹沾又抽了一口煙斗，說：“你知道的，華歌是大公司，那幾個女孩…她們可不是廖遼，她們不是實力派，底氣也沒那么硬，很多時候她們可能…哪怕是自己的事，也作不得主！”

　　聽他說到一半，李謙就已經笑了起來。

　　頓了頓，他說：“我這么說吧，雖然我的確是花了大力氣想把她們那個組合捧紅，但我還真是壓根兒就沒想著后續能跟著沾什么光！所以，她們的下張專輯，嗯，其實在決定給她們幾個做專輯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我跟她們的合作，大概就那一張專輯！呵呵，沒辦法，我的價碼太高了嘛，人家公司可不是傻子，一旦紅了，還會繼續找我？”

　　曹沾認真地瞪著他看了會子，覺得他的確是一副淡然的模樣，這才緩緩地點點頭，說：“商人嘛！老白說過，商人重利輕別離，其實古今一樣！那行了，你心里有譜了，我就不用跟著瞎擔心了！”

　　然而李謙蹙眉思量片刻，卻忍不住問：“她們這就要做第二張專輯了？圈里有風聲？這不像那些大公司的作風啊，他們不是該趁著現在最火的時候多撈幾筆么？”

　　曹沾搖搖頭，道：“沒什么風聲，至少是我沒聽到任何風聲。不過…”他頓了頓，朝著樓梯口的方向努了努嘴，說：“你覺得，她真傻？她不知道，隨著那五個丫頭的專輯大賣，現在應該是你最紅火、最有地位的時候？”

　　李謙聞言愣了一下，這一點，他還真是沒想到。

　　原來…跟這個有關么？

　　這么說，何潤卿那邊看來是已經聽到什么風聲了？而華歌也確實準備把自己給拋開了？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不過，這也太快了吧？

　　眨眼之間，李謙心里拐了幾個彎，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跟曹沾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點了點頭，頓時彼此都是心內了然。

　　趁著最火的時候多接點商演撈錢，當然是題中應有之意，但是，趁著最火的時候抓緊出下張專輯，搭著這張專輯大火的風向多賣點，把這種紅火延續下去，這才是真正掙大錢的辦法啊！尤其是在下張專輯他們已經決定不再讓李謙監制的情況下！

　　不得不說，人家能做唱片公司的老總，華歌能成為國內三大唱片公司之一，的確是有道理的！

　　不過，搭著《姐姐妹妹站起來》的風賣下張專輯，就真能賣好么？以為復制一下自己的路子，就能大賺特賺？

　　世界上有那么簡單掙錢的辦法？

　　李謙抬頭看了曹沾一眼，正好曹沾吐出一口煙來，跟李謙對視一眼，他不屑地道：“他們想的太簡單了！”

　　李謙笑笑，站起身來，說：“隨他們去吧！”

居然發燒了，這一夜給我燒得糊里糊涂。睡到下午才醒來，打開電腦一看，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