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周一,上午。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車子停下的時候,王靖雪睜開了眼睛。
她們五行吾素組合幾乎每個月都要接不少的商演,這一次就是去了南邊的幾個城市,一共七場,再加上為了在一部戲里客串幾個花瓶模特,又在HN那邊呆了幾天,這連來帶去就是小兩周。
可恨的是,演出商太摳門,回來的機票居然是給買的后半夜的,這讓組合里的姐妹幾個下了飛機一個個都是哈欠連天,坐進公司接機的商務車里沒多大會兒就紛紛睡著了。
和以前每次一樣,出去一圈回來,她們總是要先到經紀人吳姐那里點個卯,這次也不例外。時間才剛九點多,大家回到公司各自收拾一下洗把臉什么的,吳姐就已經到了。不過看她們一個個蔫兒吧唧的,就干脆擺擺手,放一天假。
商演是來錢挺快,但來回奔波,也真的是很累。
解散之后,大家很快就各走各的,王靖雪仍舊是落在最后,收拾了一下休息室里自己的小柜子,這才拿上鑰匙準備到地下車庫提車回家。
路過練歌房的時候,她發現那門口居然有一堆人正在圍著一邊看什么一邊討論著,她知道,那肯定是上一周的銷量排行榜又貼出來了,然后才突然反應過來,今天居然是周一了。
只是…她抬起手腕看看表,發現已經快要十點,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納悶:往常這個時候,公司上下已經是都看完了,怎么今天到現在還那么多人圍著?
她知道,這應該是榜單上有了什么超出大家想象的異常情況,所以大家才會邊看邊討論得那么起勁兒。
王靖雪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什么了,不過她一向不喜歡擠到那么熱鬧的地方去,再加上昨晚在飛機上睡得很差,這會子只覺渾身上下都疲憊的很,就想還是留到明天上午再來看。
下樓提了車,她小心地打起精神駕駛著自己的長城小跑一路往家里走,路過小區外不遠的那家超市,還進去買了幾把青菜,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屋子里很干凈,這讓王靖雪很滿意:二丫有時候是會犯懶的,在家里那時候,自己就沒少為這個說過她,不過可能是逐漸長大了,來到BJ這段時間,她發現二丫勤快了不少。至少自己不在家這半個月,屋子里的衛生保持的不錯。
她放下鑰匙、手包,把青菜放進冰箱,回頭就看到了茶幾上留的紙條——
“姐,我熬了小米粥,給你留了一碗,在電飯煲里熱著,你記得喝。對了,昨天我煮了點花生豆,按照媽教的辦法腌了芹菜,都拌好了,就在冰箱里。就是煮花生豆的時候水添少了,有點糊味,嘻嘻^-^”
王靖雪難得地笑了笑。
然后,她就看見了本來放在紙條下的那張CD。
廖遼。
王靖雪嘴角微挑,又笑了笑。
她知道,這是二丫在提醒自己:我送你的這張CD你到現在都還沒破封呢!
放下紙條,她來到廚房打開電飯煲,拿勺子嘗了一下小米粥,還是溫的,但不夠熱,于是她打開電源又稍微熱了一下,感覺應該燙嘴了,這才關了電源,拿碗盛出來,又接水泡上電飯煲的內膽,這才拿了雙筷子端著碗回到廚房旁邊的餐桌。
放下碗,她又打開冰箱找到王靖露腌的芹菜花生豆,拿個小碗撥了一個碗底出來,又倒上點香油拌了拌,這才坐下享受自己的早餐。
她從小就有點胃寒,不敢吃涼不說,稍微多吃一點就會不消化、鬧肚子,所以從小到大,每天早上一碗養胃的小米粥,是從來都不曾斷過的。
小米粥微燙而香糯,就著剛剛從冰箱里拿出來、有些涼的自制小咸菜…在出門奔波了十幾天之后,這對她來說,也實在是難得的享受——嗯,花生豆的確是有點糊味,不過倒沒發現有燒糊的,想來二丫應該是挨個兒的給挑出去了。
隨著一碗小米粥下肚,她明顯就覺得小腹溫熱起來,這一夜飛機上的難受似乎也得到了不小的緩解。
然后,她擦了嘴,把碗筷和電飯煲的內膽都刷出來,這才脫了衣服去洗澡。
等洗了澡披著浴巾懶洋洋地坐到沙發上,她開始盤算起這趟出門的收獲——其實也沒什么可盤算的,華歌是國內最頂級的音樂公司之一,對待普通藝人自然是極為強勢的,她們五個人被公司簽下的時候所簽的合約,也是相當的苛刻。
這一次出去,客串那部戲純為露臉,別說拿錢了,恨不得還得倒找人家劇組錢,而剩下的那些商業活動,一共是28萬演出款,公司要直接拿走五成,經紀約又拿走一成,剩下的四成交了稅之后五個人一分,一人到手也就是一萬五千塊上下。
要認真說的話,對比絕大多數同齡人來說,這個收入自然是相當的高,但是在音樂圈子里來說,尤其是在歌手來說,這個收入基本上也就是墊底兒的那一批了。更慘的不是沒有,但那些歌手,往往還都在職業圈子的外圍游走,算不得職業歌手。
而且,雖然經紀人吳姐沒有說過什么,但五行吾素的幾個姐妹都能感覺得到,她們的出場費正在越來越低,待遇也越來越低,而且出場條件也要求的越來越苛刻。比如這一次,七場商演里有三場是要求她們必須穿著緊身背心加超短裙出場的,說白了,人家請她們過去,為的就是讓五雙大白腿引爆現場的荷爾蒙,至于她們唱的是什么歌,反倒沒人關注。
事實上,這一點都不奇怪。
她們去年發行的第一張唱片到現在一年多了,才勉強賣了三十萬張左右,市場影響力本就有限,而且據說很多人買正版并不是為了聽歌,純粹就是為了看那張MV碟里的性感舞蹈而已。所以,公司在為她們籌備第二張專輯的時候,就顯得不是太有積極性,以至于第二張專輯拖到現在才做了一半。
而且,她們五行吾素組合作為國內目前僅有的兩個女子組合之一,本來就是為了跟信達唱片“姐妹淘組合”的風,只不過人家姐妹三個主要是走可愛路線,而公司當初簽下五行吾素這五個姐妹的時候制定的發展策略,卻是走性感路線。
目前來看,不算成功。
當然,不知道是不是國人還不太愿意接受歌唱組合的關系,就是初創者“姐妹淘組合”的前兩張專輯,也就是幾十萬的銷量而已,也遠遠談不上成功。甚至據說,現在信達唱片內部已經開始有要把組合解散的想法。
她嘆了口氣,把身體完全放松地癱在沙發上。
眼睛一瞥的功夫,她又看見了茶幾上的那盒CD。猶豫了一下,她拿起CD盒輕輕一扯,拆掉了外面的包裝,把CD拿了出來。
當初簽約之后發行了唱片,姐妹幾個除了公司給的那一點少到可憐的月薪之外,終于開始有了收入,而且還是相比起以前多了很多的收入,大家有的買大房子,有的買豪華車,但王靖雪沒有。她直到現在也仍然住著租來的小公寓,而拿到屬于自己的錢之后,除了花了不到四萬塊買了一輛二手的長城小跑來代步之外,她最大的消費就是買了一架鋼琴,另外又花一萬多買了一套連入門都算不上的HIFI音響。
打開電源,把CD放進去,她回到沙發上坐好。
音樂響起來,歌聲響起來。
以前聽過廖遼那首單曲,現在再聽她的歌,就連王靖雪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子的嗓音、唱功,真的是很好、很贊!尤其是她聲音里似乎有一種特質,能夠在第一時間就抓住你的耳朵,打動你的心!
相比之下,王靖雪覺得自己的唱功雖然并不輸給她,但是在嗓音方面,卻是略微顯得有點吃虧——天可憐見,其實在人們傳統的認識里,像她這樣的嗓音才是最好的,清亮,高亢,有穿透力,快歌慢歌都行,甜歌情歌皆可!但是,隨著甄貞的突然爆紅,似乎人們對女歌手的嗓音的認識,一下子就轉向了,大家開始認為,女歌手的嗓音必須得像甄貞那樣才算好!
好吧,這不奇怪,甚至連王靖雪自己也這么認為。
甄貞的嗓音,高音區高亢而奔放,勢如大河滔滔,中音區飽滿而開闊,猶如千鼓同音,低音區卻又醇厚而綿密,宛如情人絮語…簡直是讓人想不服都不行。
而與她相比,這個廖遼的嗓音竟是毫不遜色!
在王靖雪看來,如果非要給兩人對比一下的話,在高音區的地方,廖遼聲音的表現力應該是略微弱一點,雖然她那微微的一點沙啞,真的是很能打動人,但總覺不如甄貞那大江東去一般的聲音更有氣勢。至于中音區,兩人應該可以算打平,各有勝擅、各有特色,而低音區,廖遼反而要技高一籌,她聲音里那種訴說的感覺甚至比甄貞還要強出一些!
擁有著這樣有辨識力的嗓音,就連王靖露都覺得,這個廖遼遲早都會紅的。
可是隨之聯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王靖雪又不由得就有些頭疼:這次臨出去之前,制作人那里跟經紀人吳姐已經商定,給她們五行吾素又定下了一首新歌,拿到歌本之后,其她人怎么想王靖雪不知道,但首先是她自己心里,就抗拒得幾乎要忍不住暴走。
那首歌的歌詞,從頭到尾都充滿了一種赤裸裸的性挑逗!
但是…又能如何呢?
她揉揉眉頭,強迫自己暫時拋開這些,專心去聽歌。
但是實話說,這首歌并沒有太過出彩的地方,唯一出彩的,大概就是廖遼的聲音和唱功了。除此之外,這歌就是一首很正常的都市情歌——很多人唱過,很多人正在唱,未來也仍將會有很多人陸續的發這種歌。
不知道是這首歌太沒有吸引力,還是昨晚實在沒有睡好,此時靠在沙發上聽著歌,王靖雪竟是不知不覺就開始打起盹來。
一直到…她突然聽到了那個激越而奔放的聲音!
“我的故鄉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澀的井水,一條時常干涸的小河,依戀在小村周圍。一片貧瘠的土地上,收獲著微薄的希望,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輩又一輩。…”
王靖雪激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這是…鄉謠!
這個詞,寫的真是太好了!
當然,這曲子也是相當的好!曲調奔放而婉轉,灑脫卻細膩。廖遼的聲音駕馭起來渾不費力、游刃有余。
正所謂“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家鄉的貧窮、貧瘠,并不能讓家鄉這個詞為之失色,反而讓歌曲中那對故鄉的熱愛和熱戀,顯得越發動人!
這才叫好歌詞!
這才叫好歌!
這個級別的作品,拿到十年前的鄉謠大熱期間去,也絕對是最頂級的!
很快,這首歌唱完了,但王靖雪馬上拿起遙控器,選擇了倒退一曲,一邊從頭聽著編曲,她一邊忍不住拿起茶幾上的CD盒,把里頭的歌詞本抽出來,刷刷翻到第四頁,找到了這首歌的歌詞。但是,看清歌詞的那一刻,她卻又馬上愣住了——
那歌曲名字的旁邊,寫著兩個相同的名字。
作詞人:李謙。
作曲人:李謙。
王靖雪的眉頭瞬間緊皺起來。
這個事兒不出奇,早在當初二丫買了這張CD送給自己的時候,王靖雪就已經猜到,這里大概是收錄了李謙賣給廖遼的某首歌,雖然到底賣了多少錢實在是不好確定,但看來賣歌這個事兒已經可以確認是真的了。
只是,他賣的不該是這首歌!
他才多大?應該是跟二丫同歲,那就是十七。
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寫出這種歌?
別的且不說,就拿這首歌來說,如果不是出身西北、或者對西北地區極為熟悉、極有感情,能寫得出這樣的歌詞?
可李謙是濟南人!
他才十七歲,估計長到現在都還沒離開過家!
她低頭再看,沒錯——
作詞人:李謙。
作曲人:李謙。
眉頭緊皺,微微搖頭。
很快,這首歌放完了第二遍。
下一首歌,又是普通的都市情歌。王靖雪只聽完第一遍,就拿著歌詞本往后翻,果然,下一首歌叫執著,作詞人和作曲人,又都是李謙。
歌詞初初看過,字里行間那股子倔強的勁兒,倒比剛才那首寫西北的鄉謠更像是李謙寫的,只不過,相比起他的年齡來說,這首歌還是顯得太過成熟了!
恰好此時,上一首歌播放完了,很短的間隔之后,一陣吉他聲響起。
廖遼的嗓音一出來,那股子慵懶中透著倔強的感覺,一下子就把王靖露給震住了!
然后,她才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居然是一首輕搖滾!
不過,真是好聽!
恍惚之間,她突然想起來上午離開公司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頓時就回過味來:廖遼這張專輯,想必肯定是大賣了!
又一個女歌手,正在崛起!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翻開了歌詞本的下一頁。
野花。
作詞人:李謙。
作曲人:李謙。
她再翻一頁——
干杯,朋友。
作詞人:李謙。
作曲人:李謙。
下午六點多,王靖露放學回來了。
進了屋看見姐姐的高跟鞋,她趕緊換了拖鞋進屋,見姐姐正在廚房忙活呢,連挎包都沒顧得上放下,就先就蹦蹦跳跳地走到廚房門口,說:“姐,姐,我給你留的小米粥喝了沒?芹菜花生豆好吃不?是不是跟咱媽腌的差不多?”
王靖雪關了火,一邊把菜盛出來一邊淡淡地說:“嗯,差不多,就是多了股糊味。”
王靖露嘿嘿地笑了兩聲,轉身放包去了。
兩分鐘之后,她又跑過來,一臉驚喜地看著王靖雪的背影,“姐,姐,那張CD你聽了?怎么樣,怎么樣?好聽不?”
王靖雪點點頭,一邊回頭支使她端菜,一邊自己盛著米飯,說:“嗯,聽了,還不錯。廖遼的唱功很棒!”
頓了頓,她盛完了米飯,回頭看見王靖露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突然就笑了笑,說:“李謙那幾首歌寫的也不錯!嗯,或許他真賣了四十萬也說不定,姐收回此前那些話。”
“耶!”
要不是手里端著一盤菜,王靖露這回都能蹦起來。
但很快,她卻又高興不起來了,盯著王靖雪的眼睛仔細看了看,擔心地說:“姐,你眼睛怎么那么紅?昨晚沒睡好?到家之后你沒睡一會兒?”
王靖雪笑笑,說:“先吃飯。”
結果坐到飯桌上,王靖雪明顯有好幾次都在欲言又止,到最后,王靖露干脆停下筷子看著自己的姐姐,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啊?”
王靖雪抬頭看看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搖搖頭,說:“沒事兒。”
“哦。”王靖露聞言繼續低頭吃飯。
但很快,王靖雪反而停了筷子,問:“你們的培訓班,快結束了?”
王靖露點點頭,說:“還有兩天的課。”想了想,她又說:“姐,等到課程結束了,我想再回家一趟,我又想媽了。”
王靖雪點點頭,說:“行,那你就回去。”
王靖露問:“那…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嗎?”
王靖雪想了想,緩緩地搖了搖頭,說:“最近在排新歌,上午回來先去了公司,經紀人說,走之前那首新歌已經請編舞老師給編好了舞,你也知道,接下來又要開始排舞了。”
王靖露聞言雖然無奈,也只好點點頭。
姐妹倆吃完了飯,王靖露很乖巧地主動要求刷碗,王靖雪只幫著把餐桌收拾了,就回到沙發上坐下休息。
隔著玻璃的推拉門看著二丫在那里忙活,聽著那嘩嘩的水流聲,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茶幾上的CD盒和歌詞本。
她拿起歌詞本,想要翻開,卻最終還是把它放回了CD盒里。
起身把CD收到小書架上,看著“廖遼”那兩個字,她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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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剛發書那會子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寫的東西到底有沒有人看,每天那個擔心哪,總覺得自己寫的這里不好那里不好,所以寫的很慢。奇怪的是,那時候書評區大部分都是各種鄙視、各種瞧不起、各種嫌節奏慢而跑掉的,但沒人說我更新慢。可最近呢,我一天動輒四千五千六千,比那時候三天兩章快了不知道多少,反而是整個書評區都在抱怨太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