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正是萬家燈火璀璨時。
天臺上,王靖露上身穿著校服襯衫、下身穿一條撒花百褶長裙,很愜意的趴在一米來高的防護墻上,看著遠處的樓房、亮起的窗戶、樓下陰影里的樹,和遠處樓房縫隙里的車流穿梭。
噔噔噔。
李謙從樓道里出來的時候,她正好回過頭去。
倆人誰都沒說話,王靖露仍舊趴在防護墻上,回頭繼續看著那遠遠近近的一切,李謙則走過去,也學她的樣子趴在防護墻上。
足足一分多鐘過去,李謙正想沒話找話,突然,對面五樓傳來嘩啦一聲響。
“這日子沒法過了!”
“那就不過!”
嘩啦!
李謙立馬激動起來,眼睛瞪得老大,在五樓來回掃描,“我靠,這是要開打呀!”
王靖露在他腳上不輕不重的踢了一下,臉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人家吵架你怎么那么幸災樂禍呀!”
盛世花園的樓都是六層,他們又站在天臺上,等于是七樓,隔了二十來米往對面的五樓看,除非人家小兩口像上次那樣就站在靠窗的地方打架,不然還真是不容易看見。
王靖露又踢了他一下,這次力氣比上次大了一點。
還別說,對面雖然又是摔鍋又是打碗的,可居然就那兩下就完事兒了。
等了半分鐘沒等到那邊再傳出什么動靜,李謙一副失望的模樣嘆息著說:“沒說的,這肯定是又親上了!唉,可惜這回看不見屁股了…”
王靖露狠狠地一腳踢過去。
李謙終于扭頭看她,她也噘著嘴兒看著李謙。
倆人就這么對著瞪了半天眼。
盡管隔著厚厚的眼鏡片,可她的眼睛依然那么好看,就跟小鹿的眼睛似的,又大又明亮,一眼看去,特別的清純,特別的懵懂,特別的可人疼。
突然,對面五樓的窗簾嗤啦一聲拉上了。
李謙扭頭看看,然后轉回來繼續跟王靖露比著瞪眼。
王靖露卻是眼都沒眨一下,說:“你說你怎么那么多怪話可說?尤其今天,還是在課堂上、當著那么多人、還當著齊老師,弄得今天一天她們都在笑話我,丟死人啦!”
李謙說:“對了,剛才晚飯前好像沒聽見你彈琴?”
王靖露說:“咱倆又沒談戀愛,以后你不要拿我亂說,很丟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李謙說:“你最近練的那首曲子是不是叫什么亞麻色頭發的美女?”
王靖露噘著嘴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又抬腿踢了他一下,這才沒好氣地道:“是亞麻色頭發的少女!”還特意在“少女”倆字上加了重音。
然后談話就此中斷,倆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轉身趴在防護墻上看著遠處。
過了好大一會子,王靖露突然開口說:“我姐說讓我放了假就去京城,她會給我辦好轉學手續,讓我在京城讀高三,好全心全意的準備京城電影學院的入學考試。”
說完了,她轉過頭看著李謙,很認真地說:“馬上要高三了,你也一定要好好學習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下去,恐怕連公立大學都考不上。”
李謙渾不在意地回答道:“我保證能考得上!這個月月考我準備就要小小的發力一把,就先考進班里前三十名再說,省得你們都老念叨我。不過,別的都好說,就是俄語我真是有點頭疼,你讓我說日語我都沒那么費勁…”
王靖露的嘴唇抿了一下,又緩緩放松,情緒莫名的有點低,小聲說:“去年夏天你還說讓我放心,保證考進京城呢!我知道你愛玩兒,可我要求也不高啊,你只要考進京城,是個公立大學就好。你就好好用心學上一年,好不好?我都聽人說了,只要進了大學,立馬就可以輕松很多了,哪怕到那個時候你再玩呢,好不好?”
李謙笑笑,還是渾不在意,“沒那么費勁,我現在還是那句話,你就放心吧,我指定考進順天府去,而且還必須得是名牌大學!”
王靖露聞言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不說什么了,只是自己在心里嘆了口氣。
李謙卻反而扭過頭來一臉玩味地看著她。
王靖露也轉過頭來,眨眨眼睛,一如既往的特無知、特懵懂、特清純。
李謙伸手把她的眼鏡摘下來,看著她。
應該說,戴著眼鏡的王靖露雖然也絕對算是一個小美女,卻和摘掉了眼鏡之后的她,絕對不是同一個級別上的!
尤其是因為近視,導致一旦摘掉眼鏡她看東西時就會微微瞇起眼睛,那反而讓她看上去多了一抹特殊的小嫵媚。而當她不再繼續瞇著眼了,那對清澈的眸子會因為暫時失去焦點而露出一抹楚楚動人的茫然…那一瞬間的她,顏值還能立刻再拔高個三到五分,近乎要爆表!
此時,失去了眼鏡的保護,王靖露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心里有點小慌亂。
尤其是,別看李謙臉上似笑非笑的,但這會子他的眼神兒卻很有些直指人心的犀利,亮的嚇人。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想嫁給我呀?”他說。
王靖露慌亂的別開眼睛,抿了一下嘴唇,又抬手把幾根被風吹亂的頭發抿到耳后去,這才轉過頭來白了李謙一眼,抬腳踢了他一下,不屑地道:“臭美!”
扭頭橫他一眼,她果斷搬出大殺器,“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回頭我就打電話告訴我姐。”
李謙直接舉手投降。
這大殺器一出來,就表示這個話題根本沒得討論!
片刻之后,王靖露突然說:“你知道前天我姐為什么突然回來了嗎?”
李謙搖搖頭,“不知道。為什么?”
王靖露低下頭,“我爸…開口問她借錢了。”
李謙不解地問:“你爸,管你姐借錢?”
王靖露點點頭,“那個女人…上周不是從我們家里搬走了嘛。我姐回來的時候,跟我媽她們倆背著我躲到臥室里說話,我聽見我媽哭了,后來我姐臨走前告訴我,她說,那個女人懷孕了,她要求我爸給她買一套房子才肯生孩子,不然就要去把孩子打掉,我爸答應了。但是他最近兩年的生意好像也不太好,所以就沒有那么多錢,這才開口管我姐借…”
李謙有點傻眼,“你是說…你那個小媽懷孕了?”
王靖露點點頭,說:“我爸想要個兒子,所以他要納妾我媽也簽字同意了的,還唯恐那個女人找茬,在我爸跟前說她小話,不但在家里對她特別好,還特別要求我跟我姐必須叫她小媽,不許給她臉色看。可是最終…”
“最終她還是在你爸面前各種抱怨?”
王靖露點點頭,“嗯”了一聲。
李謙無奈地伸手揉起眉頭。
人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兒李謙一個外人,簡直連建議都不好給。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時空的制度還真的是有點奇葩。
憲法規定了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也規定了戀愛自由和婚姻自由,但偏偏也同時規定了男人有納妾的權力。
據李謙所知道的,男人想要納妾,只要征得自己父母、妻子和準備娶進門的那個妾、以及她的父母的同意,并讓她們都在納妾申請書上親筆簽字,那就可以向縣一級政府提出納妾申請。申請滿一年之后,如果各方都無異議、也都沒有反悔,那么這個男人只需要向政府上交他在上一個財政年度所繳納的個人所得稅的十倍數額作為“納妾金”,就可以正式把小妾娶進門了。而且他們兩個人也會有國家頒發并承認的一式兩份的“妾室證明”,這份關系是受法律保護的,而且妾也是擁有財務獨立權和離婚優先權的!
甚至婚姻法還有夫妻雙方不得虐待妾室的規定…
當然,雖然法律允許,但真娶得起的人還真是不多。征得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同意且不說,光是那一筆以個人所得稅為基準的巨額納妾金,就不是誰都愿意承受的!納個妾,對于普通工薪階層來說基本就代表著五到八年的積蓄一把掏空,對于名下有盈利性資產,比如公司股份之類的富豪來說,連過去一年的公司盈利、股份溢值、地產增值都要考慮進去,誰舍得?
所以這個社會上納妾的男人還真的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那些有錢又有想法的男人寧可在外頭包**、養小三,也絕不納妾…
或許是見李謙好大會子不說話,王靖露扭頭看著他,突然問:“喂,你將來準備納妾不?”
刷的一下子,李謙的眼睛立馬亮了。
“納呀!你想想,三妻四妾英雄夢啊!既然能合法納妾,干嘛不納?像我爸似的,我媽就說他,說我知道你有這個賊心,估摸著也能有這份賊膽兒,可你有那份錢么?你聽聽,這什么意思?能不能納妾,舍不舍得花那份錢,簡直就是區分你是不是成功人士的標準啊!”
王靖露聞言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不住抬手給了他肩膀上一下,笑罵道:“整天就知道沒個正形,滿嘴里胡說八道!”
李謙看著她,笑瞇瞇地親手把眼鏡給她戴回去,討好一般地道:“要不,你這里提前先給我簽好個名兒唄?”
王靖露哭笑不得地橫他一眼,又有點嬌羞,扭頭就要下樓,“你還是找你未來的老婆給你簽名去吧!”
偏偏還沒等她走進樓道呢,李謙的話已經接上了,“光有我未來老婆的簽名還不行啊,你也得簽啊!”
王靖露聞言差點兒沒栽個跟頭:敢情李謙是準備讓她當妾!
她在樓道口站定,恨恨地瞪著李謙,見他一副特別無辜的樣子,狠狠跺腳,一頭扎進樓道里,“李謙,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搭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