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人大才,‘邊(貢)、李(攀龍)、殷(士儋)、許(邦才)’之名,果不虛傳。”
“我就說嘛,這才是邊、李、殷、許嘛。”
讀完殷士儋的第二首《詠箸》,不少人如此感慨起來。
殷士儋在嘉靖年間的詩壇中頗負盛名,當下詩壇傳有“邊(貢)、李(攀龍)、殷(士儋)、許(邦才)”的說法,意思是邊貢、李攀龍、殷士儋、徐邦才四人是此時詩壇屆的四位杰出人物,就像初唐四杰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被當時人稱為“王楊盧駱”一樣。
尤其是殷士儋前一首游戲諧趣版的《詠箸》,襯托的第二首《詠箸》更加偉岸。
讓人印象更加深刻。
看來這殷士儋深諳此中之道啊,豪爽不羈的外表下藏有一顆玲瓏心。
果然,任何一個在歷史上留名的人都不容小覷。朱平安在心里再次提醒了一下自己。
在殷士儋之后,又有數人上前揮毫,他們所作詩作質量也都可以,但跟殷士儋的第二首《詠箸》相比,無論是立意還是用詞,還是有明顯的差距。
詩會從漸漸轉入低潮,直到另一首佳作的出現:
生來傲骨堅,一心品行端。
幾經刀斧砍,寧折身不彎。
這是張居正的詩作。
連續幾人幾首普通質量的詩作之后,張居正在周圍幾人的催促下,起身上前做了這首。
張居正這首詩是用行書所作,介于行楷與行草之間,頗具書底,字與字之間血脈相連,筋老骨健,風神灑落,姿態神秀,筆酣墨暢,縱觀全詩詞如行云流水,充滿自信果敢。
從書法上來講,張居正的書法要比殷士儋的書法高了一個臺階。兩人題的詩距離不遠,書法對比略有明顯。
“好詩,好字!”
“叔大這一手字簡直絕了,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可見叔大筆力之深厚,儼然一派大家風范。”
“生來傲骨堅,一心品行端。幾經刀斧砍,寧折身不彎......叔大這一首堪稱竹箸的節氣碑,竹箸產自于竹,竹子有節有氣,傲骨錚錚,寧折不彎,這一身節氣傲骨溶于血液,即便被刀劈斧削做成筷子后,骨子里也是一樣的正直、寧折不彎。好詩,真是一首難得的好詩。”
“詩僅二十字,可是形象豐滿生動,以箸喻人,生動形象,入木三分。此詩堪稱箸屆之《石灰吟》,一個正直,一個清白,相得益彰。”
“叔大之書法,堪為今日之榜首,叔大之詩亦是今日難得之佳作。”
“居正,箸正,呵呵,詩如其人啊。”
張居正的人緣很好,題完詩詞后,便有多人拍手稱贊、傳頌,好評不斷。
高拱雖然沒有點評,但是也是一臉贊許笑意。
朱平安也隨著眾人拍手叫好,對張居正的這一首贊許不已,不愧是張居正啊。雖然眾人將張居正這一首比作于謙的《石灰吟》有些夸張,但張居正的這一首絕對是一首難得佳作。
“諸位大人過獎了,居正愧不敢當。”
在眾人好評聲中,張居正返回座位,謙虛的與眾人拱手作揖,輕聲謙虛道。
“好就是好,叔大過謙了。”
“叔大這一手字,這一首詩,完全當得起。”
張居正的謙虛讓眾人更有好感,紛紛笑著贊道。
詩會繼續,張居正后又有兩人上前揮毫賦詩,詩作質量相對于殷士儋和張居正,明顯普通了許多。
裕王端坐于主位,衣著華貴,面帶微笑,看著場中眾人表現,對每個人的詩作,無論質量如何,都會點評一番,毫不吝嗇贊許。
對于裕王來說,眾人表現得越好,他越高興。就今天眾人的表現,詩作的質量,裕王還是比較滿意的,尤其是殷士儋和張居正兩人的詩作,在裕王看來,屬于今天最佳,不出意外的話,兩塊御賜翕硯就是兩人的囊中之物了。
接下來,事情發展的也與裕王所相一致,又有數人上前揮毫賦詩,詩作質量尚可,但是跟殷士儋、張居正兩人比不了。
到這個時候,基本上大家都上前賦詩了,除了少數人之外。
高拱端坐于座上,沒有一點要出手的意思,覺得場中這些作過詩詞的人,除張居正和那不靠譜的殷士儋外,其他人都不配讓自己出手。
高拱在裕王府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一向自負凌人,眾人都有些怕他,見他沒有作詩的意思,眾人也都識趣,沒有誰起哄讓高拱賦詩。
不過,朱平安就不同了。
詩會進行到現在,朱平安也還沒有主動上前作詩,而是坐在那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不少有心人都看在眼里了,尤其是王耀祖更是每時每刻都在盯著朱平安,見朱平安吃的都打飽嗝了,就感覺時機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坐不住了。
“小朱大人,構思了這么久,是不是也該讓我們見識拜讀一下大作了?”王耀祖瞇著眼睛,笑瞇瞇的看著朱平安大聲說道。
王耀祖的聲音很大,尤其是在說道構思這么久來的時候,更是特意加重了語氣。此刻又剛好沒人上前作詩,王耀嘴特意加重的聲音一下子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是啊,朱大人,佳作共賞之嘛,您都構思這么久了,也該讓我們拜讀一下大作了。”
“就是。”
數人緊跟著附和道。
至于構思這么久?
王耀祖他們心里面是恥笑不已的,剛剛他們可是一直在關注著了的,朱平安哪里有構思什么,一直在忙著吃吃吃了。
他們是故意強調朱平安構思這么久的,用心良苦,就是為了在朱平安拿不出佳作時,讓朱平安更加灰頭土臉。
構思了這么久,還把詩作成這樣?!
“小朱大人狀元之才,又構思了這么久,出手必是佳作,我等已經迫不及待拜讀了。”
“久聞朱大人大名,必不會讓我等失望。”
王耀祖等人連連催促。
“呃,平安不善詩詞,恐令諸位大人見笑了。”朱平安起身,謙虛的搖了搖頭。
“朱大人謙虛了。”
“朱大人如此謙虛,可是瞧不起我等?”
王耀祖等人窮追不舍。
“怎會,既然如此,那平安就獻丑了。”朱平安長揖不已,然后,在眾人注視下走向屏風。
當朱平安執起毛筆的時候,眾人的目光更是如聚光燈一樣,刷刷刷,聚焦在了朱平安身上。
執起毛筆后,朱平安略加思索,便飽蘸墨汁,信手揮筆落在屏風上,運筆如游龍,洋洋灑灑題了《詠箸》標題。
“咝,這字!矯若驚龍,飄若浮云,鐵畫銀鉤,冠絕古今,朱大人的字竟臻至如此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好字!”
“剛剛以為叔大的字已是今日之冠,無出其右者,沒想到朱大人的字竟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眾人驚嘆不已。
原本對朱平安輕視的人,此刻也不由得正視了起來。
看到朱平安題寫的“詠箸”二字后,王耀祖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一顆心一下子跑到了嗓子眼上。
朱平安的字怎么會如此之好?!這種書法,已經可以用大家來形容了,在大明書法能超過朱平安的,怕是超不過十人了吧!
自己不會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吧?
王耀祖臉色灰白,手心也緊張的開始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