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向工人下跪的老廠長
馬上要過春節了，首都城里面開始張燈掛彩，但是這邊的熱鬧，跟僻靜的大巴山沒有絲毫的關系。
鄭浩他們在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以及不想要的之后，得啟程回大巴山的基地，那里，才是他們的歸屬。
然而，在這之前，他們必須到蓉城以及山城溜達一圈，九院撥給了他們不少的配套工廠，都是在蓉城以及山城一帶，說這樣是為了給他們配套方便，他們管理起來也比較容易比較完善。
鄭浩跟王順義兩人可是千恩萬德地感謝首長提他們考慮得周到。從山里面到蓉城，坐直升機，也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確實是非常方便的。更何況，這些廠大部分都是當年三線建設時期成立的廠子，設備以及技術實力，都是比較雄厚的。
領導為他們考慮得夠好，怎么能夠不感激呢！
他們坑了領導，領導依然以德報怨，如何能夠不感激？
然而，劉一九對于這個事情卻不報太大的希望。
那些技術能力強，設備比較齊全的廠，肯定不會撥付給他們。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些配套廠，居然會差到這樣的情況。就連王順義跟鄭浩兩人在知道情況之后，也是傻了眼。
“三位首長，實在是太感激你們了，為我們解決了很大的困難，咱們部里面，一直都在為這些工廠頭痛，技術更新能力不強，一直都是為部隊生產一些配套的產品。前面一些年生產的太多。現在已經有好幾年都沒有開工了。工人們的工資，都已經讓我們頭痛不已，更加不要說獎金什么的了…”七機部巴蜀地區辦公室主任吳輝見到這幾個人，滿臉激動地說道。
在聽到說有人接手這些爛攤子，他就開始殷切地期盼著他們的到來了。
當吳輝把蓉城周邊幾個工廠的情況告訴他們之后，除了劉一九臉色依然平靜，其他兩人都是一副心臟病爆發的樣子！
這些廠。給他們能夠做什么用？
“先不說其他的，帶我們到那些廠里面轉一下吧。”劉一九心理早就有了準備，就因為李銳天天跟在身邊，心中有些不爽，所以一直都沒有提醒他們。
這兩個老家伙在這事情里面肯定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的。
反正他是下定了決定，即使被這些大佬在他不知道情況的時候，就已經跟認識沒有幾天，明明知道她是特務的李銳結了婚，要不要真的成為夫妻。這事得由他說了算的。
到了基地里面，躲在基地里面就好了。
李銳肯定是進不去的。李銳是個美女，還是那種嬌小玲瓏的美女，但是任何人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都不會愿意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的。
劉一九覺得自己很悲哀，以前的時候連基地都很少出去過。現在倒好。有不少可以出基地的機會，但是身邊卻又跟著這樣一個女人…
看來，這輩子他只能把自己奉獻給祖國的國防事業了。
或許等到以后環境好了能夠改變一些什么。
“對，咱們還是先到工廠了解一下情況吧。”王順義也反應了過來。在這里只是聽到介紹，遠遠沒有去直接看到實際情況更好。
蓉城東門，很大一塊的區域都是工業區，這一邊，大部分的企業都是當年三產建設時候建立起來的。
七五四廠，就是一個最為典型的廠。
工廠不大，只有八百多號人。這家廠目前主要是生產鎢絲。西南地區，或者說共和國三分之一以上的燈泡里面，都是使用的七五四廠生產的鎢絲。
當然，這個廠不僅僅是這樣，還生產鎳絲等，對于鉬，也有著一些研究，不過生產出來的鉬絲基本上沒有什么大用，國內軍工單位不少，擁有光電追蹤線切割機床這種對于共和國來說屬于尖端頂級精密加工設備的工廠卻不多。
七五四廠，在共和國沒有大力發展經濟，民間電力供應不足的情況下，七八百號人，就成了嚴重的負擔。
“這廠不錯呀，設備大部分都能夠自己生產，而且還有熱處理，維修，設計，理化分析室這些…”坐在無法隔絕外面寒風的212篷布車上面，劉一九實在是有些無法忍受這個年代的汽車。
為什么就不能多生產一些玻璃窗的吉普？
離五機部這邊辦公室最進的七五四廠，是他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
一路上，吳輝都在對著鄭浩他們介紹情況，七五四廠擁有從原材料到機械加工再到拉絲工藝的五個車間幾十個部門。可以從原材料生產到最后成品出庫的所有工序，除了大型的熱軋設備是五十年代蘇聯支援的，其他大部分的小型設備都是由他們自己設計生產。當然，圖紙還是蘇聯人當初提供的，所謂設計，就是把蘇聯人提供的原圖給照著抄一次…
劉一九聽到這話，頓時就在心中笑了。
這些家伙，看到地方估計會哭。
國內當初建廠的時候，就是本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原則，每個廠基本上都是靠著自力更生完成大部分的工作。
“藍鎢生產的工藝，七五四廠有嗎？”劉一九沒有問別的，只問這個工藝。
純鎢生產，第一道工藝就是利用化學方法從鎢礦里面提取藍鎢，然后再對藍鎢進行加工，經過不少的工藝，獲得純鎢粉。鎢這種在軍事裝備上面大量使用的原材料，不管是槍還是炮，都是需要大量的鎢。
他們不生產，但是需要不停地實驗各種原材料的工藝以及配方，這樣一來，這家廠對于他們來說，也算是比較有用。
前提是他們必須得有藍鎢的生產工藝。
“有，生產效率非常低，然后，他們生產的鎢粉純度不夠，要不然，七五四早就開始生產鎢粉了，也不至于停工這么長的時間…”吳輝苦笑著說道。
劉一九頓時就點了點頭。
有藍鎢生產工藝就行，以后把這個改進一下就可以了，只要藍鎢生產工藝配方搞定了，鎢粉的純度也就高了上去，至少可以達到這樣的純度，完全可以滿足使用。這樣一來，以后他們進行材料實驗的時候就不需要利用上級的指標還得給更多的成本去買純度不高的鎢粉了。
至于礦石，這個沒有問題，一開始他們可是要了兩家稀土礦的生產廠。
那兩家的生產規模很小，但是提供一些礦石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或者，干脆把這邊的藍鎢生產車間給弄到原材料產地，桂西的鎢礦，可是在軍閥割據時代就開始出口到歐美列強國家的。
七五四廠，跟這個年代其他廠房沒有別的兩樣，生產車間都是磚木結構，跨度不是很大，工廠里面的采光都是靠著墻上眾多的玻璃窗。
“沙蘿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過年，娃兒想吃肉，老漢兒莫得錢…”剛剛到廠門口，就見到一群穿著藍色工作服改小，或者干脆就穿著大人工作棉衣當大衣，腰上用一根繩子系著的一群小屁孩在廠門口的馬路上玩耍，打陀螺的，滾鐵環的，還有一些小女孩在踢毽子…
巴蜀方言的童謠，從這些不知道何為愁的單純小孩的口里面唱出來，讓劉一九的眼睛都紅了。
跟在他后面的丁銳，更是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從小，她就不曾吃過什么苦，因為他父親，一切都是國家供應，到了后來，他父親被打倒的時候，她又進入了軍方的秘密機構，生活標準是最高的…
而劉一九，當初就是為了吃肉，冒著那樣大的風險跟秦懷保幾人偷偷出去打獵，這才改變了他在基地里面的境況以及地位…
“陳廠長，咱們家里面都揭不開鍋了，工資根本就不夠養家糊口，你原來給我們保證過，說過年一定會為大家爭取一些物資供應的…”剛剛進入碎石鋪就的廠區里面，就聽到一陣吵鬧。
一大群人，黑壓壓地擠在廠中間的升旗臺前面。
站在上面的一名帶著列寧帽，手中拿著一個高音喇叭的老頭滿臉愁苦，他身邊的其他幾個人，也都是陰沉著臉。
“同志們，咱們廠里面根本就沒錢，發工資都是我豁出這張老臉，每個月天天去找吳主任才要來的。原本，我以為能夠為廠里面爭取一些生產任務，給大家發上一筆過年錢，或者一些年貨。我們廠的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這些年一直生產了太多的庫存，國家根本就用不了這么多鎢絲，需要的鉬絲，我們生產不出來，造槍鑄炮需要的鎢粉，我們生產出來達不到要求…作為七五四的廠長，我對不起大家，沒法讓大家過一個好年，我給大家賠罪了！”那名老者說道這里，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劉一九聽到這話心酸不已。
然而，那名老廠長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們的心，如同刀絞——他對著眾人鞠躬，然后雙膝重重地向著堅硬的升旗臺地面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