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無涯子祖師壽盡之后,道德仙宗原是頗為沉重。后虛極太上長老道胎入圣之,再復往昔。
傳承接續,一代接著一代。
到了仙圣這等級數,許多東西看得較淡。
有些仙圣礙于宗派顏面,或是本性使然,會大擺筵席,廣邀各方祖師神仙。而有一些仙圣,默默閉關,不問世事,哪怕成就仙圣,也只當在這大道之上,再度邁出了一步。
虛極性子談不上多么平淡,但修煉到了如今,卻也并不喜歡張揚,于是廣邀各方之事,自此作罷。
他自成圣以來,還未閉關,只在以仙圣的眼界,掃視各方,觀看天地。
并且是以仙圣的身份,坐鎮道德仙宗。
當他用新的眼界來看過這個天地,看得熟悉在心,也就無趣了。
到了這個時候,也就距離他閉關不遠。
善原侍立一旁,他如今在地仙之路上,也算走得較遠,已過了三重地境。這一番往外游歷歸來,在掌教真人的授意下,來到虛極太上長老身旁侍奉。
能在仙圣身旁,乃是莫大的機緣。
善原自無異議。
虛極盤坐在山巔,他坐在斷崖之上,朝著斷崖前的云霧,絲凌亂。
自打成圣來,他愈灑脫了些,但也顯得凌亂,而不修邊幅。
忽然,一道光芒破空而至。
虛極伸手一招,落在手上。
“總算來了。”
虛極笑了笑,說道:“新的領悟?”
善原問道:“羽化仙君?”
虛極點頭說道:“不錯,他與我有所約定,關于那凝氣決衍生出來的功法,以及道胎真玄悟真篇,一切感悟,都要交與我手。當初傳他道胎真玄悟真篇,或許也是冥冥之中有了這個想法。”
善原怔了一怔,他自然不會相信這個說法。但虛極太上長老行事,素來不按常理,在本門之中,也是極為難測的。
虛極朝下方看了一眼。說道:“大道之樹愈繁盛了。”
善原微微低,說道:“弟子先前去過應皇山,聽聞羽化仙君從東海擒了許多孽龍,養在山中,用樹牢囚困。取血養樹。”
“那大道之樹雖然不算邪物,但當初創造此物的辦法,卻是真正的邪法。”虛極說道:“后來被大德圣龍動過手腳,如今以血養樹,倒也還在意料之中,只不過這羽化眼界較寬,懂得細水長流,而非殺龍取血。現在這些孽龍,是他從東海換的,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有所來往,上一次便送去了十頭初生幼龍。”
善原驚訝莫名,說道:“還有這事?”
“虛空造物或許不易,但是借著那些孽龍的血脈,創出幼龍,其實不難。”虛極說道:“盡管不難,但是當時能夠辦到這一點的,如今僅有我和羽化二人,或許暗中還有對本源真氣有高深造詣的隱士,但并不多。甚至是沒有這樣的人物。”
善原笑得頗為古怪,說道:“弟子還以為他老人家靜心修行,不問世事。
虛極笑道:“今后或許是如此罷。”
善原問道:“今后?”
虛極說道:“他似乎想要閉死關,不成天仙而不出。一旦閉關。要么至死方休,要么成就羽化登仙,不論最終如何,當他閉關后,也就相當于和這世上隔絕了,如今便是他在世上最后一段時日。于是他領著妻兒老小。拖家帶口,游遍了中土,去往了東海,又繞北方,復轉西土,行至蠻荒,再轉回中土。”
善原聽得愕然不已。
“這世上,如此逍遙自在的仙圣,只怕就只有他一人了。”
虛極笑道:“誰讓他年紀不大,修成仙圣,使得身旁之人皆能延年益壽?這廝拖家帶口游遍天下,時而還有那些個住在應皇山中的紅顏知己來隨行一段…我也是頗為羨慕的。”
善原略微思索,說道:“羽化仙君因昔日舊事,得罪了各方諸圣,可謂舉世皆敵,至少在仙圣級數的人物里,算得是全無人緣。他孤身一人也罷,但帶著一家老小,游遍各方,不怕有變?”
“有變?”
虛極搖頭說道:“當初只算是各自道路不同,雖無好感,卻也算不得死仇。至于變化,他堪稱是當世仙圣之中,道行最高的一位,不借外力,以斗法論,能勝他的并不多。就算是到了仙島神宗各方的老家里,也可保住性命退去,還怕什么?”
善原遲疑道:“但是…他畢竟不是孤身一人。”
“對他而言,保住身邊人,并不難。”
虛極頓了頓,說道:“最重要的是,沒有哪一位仙圣,會再去對付他。因為他已是這天地間,最不好惹的一位。”
善原訝然道:“還有這般說法?”
“這是自然。”虛極說道:“他有不死之身,雖然出了大道之樹,便非不死不滅,但想要磨滅那千變萬化的本領,卻不單單是是擊敗便可。最重要的是,他能一氣化三清,本領與自身一般無二,費盡千辛萬苦殺了他,多半還是殺了一具化身,對他本身談不上什么損傷…倘如他不顧顏面,放出三個化身,截殺后輩弟子,哪個宗派受得住?”
善原想了想,說道:“得罪了仙君一個,便相當于得罪四個懷有不死真身的仙圣?”
“更為可怕…”虛極說道:“因為那三具化身,對他而言,就是死了,也非太大損傷,依然可以重生。”
善原驚嘆道:“難怪…”
“不過,再可怕的人物,到了最后,如果不能出手,也就不必忌憚了。”
虛極把手一指,說道:“你看,他游歷諸天,就要回來了。”
善原問道:“然后就要閉關了?”
虛極說道:“應是如此。”
善原聽他言語之中,似有深意,露出疑惑之色。
虛極平淡道:“鬼圣將死,因昔年圣龍一事,故懷恨在心,并要大量魂魄補益自身。冥空當年阻他,如今就在應皇山修行,于是他意欲潛入應皇山找冥空報復,只不過,幽州乃是我道德仙宗的地界,他一入幽州,我便知曉了。”
善原問道:“祖師攔住了?”
虛極想了想,說道:“我原想放任他去,打入應皇山,但后來細想,此事無益于本門,反而跟羽化結怨,便打退了他。但他退出中土,回了蠻荒,大肆殺戮,汲取生靈陰魂,試圖補益自身而延長壽元,但我看得出來,鬼圣已經腐朽。”
善原說道:“羽化仙君會出手?”
虛極點頭道:“必定會的。”
善原問道:“這是為何?”
虛極說道:“因為羽化再不出手,鬼圣就要打上燕地在蠻荒的分宗。”
善原說道:“那燕地本宗呢?”
虛極笑著說道:“會有人阻攔的。”
善原登時明朗,說道:“有人要引仙君出手,然后借此看他有了多么高的道行?”
“雖然不甚準確,但只要測出個大概,興許也能對他今后仙胎羽化一事,添多一些猜測。然后才能有個準備…”
虛極說道:“因為應皇山中沒有護道閣…所以,他一旦羽化登仙,那仙胎道果,就會引動出當年圣龍羽化之時的場面。除非…他從此居于護道閣。”
悠悠迷霧,風聲蕭蕭。
虛極起身來,笑道:“只不過,他一家老小都在這里,而大道之樹又是他的依仗,多半是不會離開的。”
善原忽然問道:“一旦仙君羽化,祖師會出手嗎?”
“我盼著他能成天仙,把凝氣訣最后一步完善,也盼著他能把袁守風卜算出來的結果完善…”
虛極攤了攤手,笑道:“但是…大道當前,當他手無縛雞之力,我是否要將之拿下,也不好說。不到那個時候,誰知會有什么變化?”
他眨了眨眼,哈哈笑道:“你以為到了那個時候,還能講什么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