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邪物的本領,并不亞于仙宗弟子,因而還有許多仙宗弟子,相互結伴。
結伴殺敵,這種事情也在仙宗的默許之中。
仙宗的弟子,不單單要有獨當一面的本事,更要有與同門并肩作戰的本事。他們聯合在一起,只要殺足了妖物,自然也可脫離這九幽縫隙。
并且,結伴而行時,互相有所照料,如此其實有益而無害。他們既受了磨礪,又減了危機,且增進同門情誼,斗法之間互相配合,互相交流,益處頗多。
尤其是一些少有踏出宗門,少有遭遇強敵的仙宗弟子,若一時間要孤身廝殺,不免心慌,有了同伴,自也可以配合,有所心安。
至于燕地的弟子,因修行劍法,乃是劍仙,他們劍刃鋒銳,而人也不免銳氣。因而極少有結伴殺敵的,大多是孤身行走,一人一劍,逢敵即殺,死戰不退。
只不過也有一些懷有自知之明的,比如善仁。
善仁也是初成地仙,他乃是善字輩弟子中有名的人物,可他自知身為四代弟子,修道年淺,道行還低,而這里妖物眾多,不乏超出二重地境乃至于三重地境的妖物,實是危險重重。因此他也不托大,同樣召集了善字輩成仙得道的弟子,甚至還有了一位三代弟子的護持,結伴而行。
但藝高人膽大,燕地劍法攻伐銳利,因而弟子心中的桀驁,終究是免不了的。
他們心高氣傲,既然不得已要聯合在一起,就不會只是獵殺同等級數的妖物,因為太過無趣。最終,他們把目光放在了一頭超出二重地境的九幽邪物身上。
憑借燕地的劍陣,終于誅殺那九幽邪物。
但代價也并不小,那位正面和九幽邪物爭斗的景字輩師叔,還未越過二重地境,最終與九幽邪物同歸于盡。此外,善字輩弟子死去三人。
而在斗法時,又引來了一頭堪比三轉妖仙的邪物,又有兩人遭了劫數。
如今只剩善仁等六位善字輩弟子。且都有傷在身,法力也消耗甚巨,只得藏匿于洞穴之中,并且設了隱匿的陣法。
他們并非不知進退,也并非一味地倨傲。如今受挫,便隱藏起來,努力恢復法力。
“這些日子,咱們師兄弟幾個,跟隨師叔四處斬殺妖邪,立下了顯赫功績。論將起來,我等弟兄們都已經可以發出警召,讓浩然宗的長老接引出去。”
善仁沉聲說道:“諸位弟兄浴血奮戰,該磨礪的也已經磨礪出了鋒芒,此后不死。必將大放異彩。若是疲累的,便可以離去了…”
其余五人沉默不語。
“沒殺夠…”
其中一人,用沙啞的聲音,道了一聲。
“夠了。”
善仁低聲道:“我們只是來這里磨礪,在生與死之間磨出鋒芒,如今鋒芒磨礪出來,便足夠了…”
另有一人,低沉著聲音說道:“但我不服…更不甘心…”
善仁也沉默不語。
“你勸說我們,但自己全無動靜,不是也想留下么?”那人緩緩道:“你不走。我們便想走了?”
善仁平靜道:“我等是燕地的真傳弟子,天地間最為杰出的一類人,我們從億萬中人挑選出來,再經燕地栽培。每一個都是世間人杰。其實我們不該死在這里…我們只是來磨礪鋒芒…如今鋒芒已經足夠銳利了…”
他抬了抬頭,說道:“這里沒有任何可以保全的地方,或許下一刻,就有邪物闖蕩進來,或許下一刻,整座大山都被師叔或是師叔祖他們和大妖爭斗的余波所毀滅。”
他深吸口氣。沉聲說道:“一起走。”
其余人互相對視一眼,沒有開口。
轟然一聲炸響。
陣法破碎。
有人闖來。
“有邪物闖進來了?”
善仁驚怒交加,手中一抹,那飛劍就往前方迸射出去。
一片青光閃爍。
飛劍倒飛回來。
“燕地的弟子,果然銳利。”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來者不是九幽邪物,是九大仙宗的門人。
燕地眾弟子略微松了口氣,卻也有些惱怒,因為他們此刻著實過于狼狽。
來者是一個老者,背后跟隨十余個年輕弟子,想來是這些年輕弟子互相遭遇,然后結伴磨礪,最終托庇于這位長老。
老者身著青山,掌心有道裂口,他目光微凝,低語道:“道行不高,卻傷了老夫,燕地的劍果然銳利。”
身后有個年輕人嗤笑一聲,低聲道:“再銳利,也如喪家之犬。”
“景芮,閉嘴。”
老者轉頭呵斥一聲,然后才朝著善仁等人說道:“老夫玄庭宗三代長老元晁,與本門弟子一路獵殺邪物,原以為這里藏匿邪物,不想原來是燕地的高徒。”
適才那喚作景芮的三代弟子嘿然笑道:“實則也是不曾想到,燕地的弟子居然也會藏匿起來。”
善仁等弟子,臉色俱都不甚好看。
老者再度呵斥了一聲,然后朝著善仁說道:“既然來了,我們也有些疲累,不若暫時在此歇息,可有叨擾?”
善仁面無表情道:“洞穴滿山都是,你們喜歡這一個,也由得你們。”
老者呵呵笑了聲,然后領著眾弟子坐在一旁,又親自回到洞口,封禁起來,補足了陣法。
云州玄庭宗的諸位弟子,和燕地弟子相對而坐,氣氛沉寂,全無半點活絡。
古洞寂靜,全無聲響。
善仁偏頭看了諸位師兄弟一眼,心中略有嘆息。原本他們六人都可以離開,但此刻當著玄庭宗的弟子,反而不愿離開,否則在對方眼里,豈非怯俱不戰,畏縮而逃?
元晁似乎發覺氣氛有些死寂,隱約有些不善,他呵呵笑道:“不知這幾位怎么稱呼?”
“燕地四代弟子善仁。”
善仁把手一揮,逐個逐個介紹過去。
“都是年少英杰。”元晁笑道:“看你們血氣蕩動未平,恐怕爭斗才停了不久罷?”
善仁說道:“是不久。”
元晁問道:“情形如何?”
善仁略微遲疑,然后說道:“我等幾個,跟隨一位景字輩師叔,斬殺了一些邪物,如今師叔隕落,一眾師兄弟也僅剩我們幾個了。”
元晁嘆道:“真是可嘆。”
洞中靜了一靜,忽然響起一個冷笑聲音。
“還當燕地的弟子多么厲害…”
景芮嗤笑道:“不都是孤身一人,獨身仗劍么?這時也要如我們一樣,結伴才能斬殺邪物?殺了一些不入流的妖物,便隕落了大批弟子,甚至一個是三代弟子,燕地所謂攻伐無敵的劍仙,也才這么些本事?”
善仁驀然起身,手中持劍。
燕地其余五名弟子,各自執劍,臉色冷漠。
玄庭宗弟子亦是起身,冷漠相對。
“坐下。”
元晁喝道:“適才那位燕地劍仙,也是為了我們好。”
景芮冷笑道:“那就可以用我玄庭宗弟子的性命去作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