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柳村。
今日村民俱是惶惶不安,盡管天氣仍如往日一樣,但卻無人能夠靜下心來干活做事。
因為村中來了一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
最重要的是,這年輕人是奉命而來。
此刻,塵兒姑娘已經領著那個年輕人,去往圣果栽種之地,隨行的只有寥寥十數人。
這年輕人面貌俊朗,身著青色布衣,腰系黃色絲帶,顯得瀟灑不羈。只是他目光平淡,眉宇卻顯得倨傲,嘴角含笑,但卻略微冷漠,更顯邪異。
塵兒姑娘站在他身旁,微微抿著唇,良久無言。
前方,是圣果栽種之處。
一眼看去,有一片青紅之色,細看之下,乃是大片鮮花植株。
花兒根莖青綠,而花瓣淡紅,泛著些許清香,五片花瓣中央,有一個細小珠子,殷紅如血。
那個細小珠子,便是一個果子,而這果子,正是傳聞中的龍息果,亦是長柳村之圣果。
眼下,鮮花缺少一株,便代表圣果缺失一個。
那年輕人神色不變,嘴角甚至帶了一縷微笑。
“果然,此地陣法未破,但為何會被人盜取圣果?”
這個自稱為葉辰的年輕人笑道:“雖說恩師并非正統地仙,不通道術,不曉陣法,對于陣法之道只算門外漢,但他畢竟是修成不朽金身的神靈,以他的手段所布下的陣法,除非是地仙之輩以力破法,或者是精通陣法的龍虎真人,否則誰能打得破這道陣法?”
“可是…陣法全然未損,仍是完全,此前竟然沒有半點動靜。”
葉辰微微笑道:“無聲無息,未曾觸及陣法,甚至不必破除陣法,能夠在這陣法之中,來去自如。輕易取走圣果,當真是好生高明的手段。不知道那人是誰?”
塵兒姑娘緩緩說道:“那是一個年輕道士,但他盜了圣果,便即離開了。”
“原來如此。”
葉辰沉吟說道:“按說家師這一座陣法。專門用以守護圣果。若是有人破去陣法,或者從內中盜取圣果,都該引動陣法,使得家師知曉,但此次家師居然隔了數日才有發覺。此人手段著實厲害。”
塵兒姑娘曾聽老輩人說過,那位號稱神靈的強大人物,掌控長柳村已經多年,收割圣果也非初次。
之前便曾有修道人經過長柳村,認出圣果,其本領強大,揮手間大地震蕩,使得長柳村之人不敢阻攔。雖然此地有陣法守護,可那修道人雖非仙家,卻也精通陣法。故而破去此陣。
后來,第二日晨時,那位神靈便現身于長柳村,手上提著那修道人的頭顱。
也在這一日,長柳村有七成人口被殺,血流成河。
這座陣法,不單是守護圣果,更能為那位神靈示警,甚至可以將闖陣之人的氣息樣貌,傳與那位神靈知曉。
但圣果早已被盜。這位神靈居然至今才知。
便是塵兒姑娘,也不由感到驚異。
“其實這所謂圣果,雖然有些作用,但也并非那般大。如今失去一顆龍息果。其實并非多么大的事情…”
葉辰徐徐說來,讓長柳村眾人有些欣喜。
然而,他笑意愈發和善,道:“只是,家師手中有一張藥方,每到龍息果成熟之后。可以用一百顆龍須果,煉作一粒神丹,此神丹之珍貴,連神靈都要珍而重之。至于效用,對神靈用處不小,對于后輩子嗣,更是洗筋伐髓,強壯根骨。”
“眼下失去一顆,百顆龍息果不足,便無法煉制神丹。”
“一顆龍息果無關緊要,但一粒神丹實則是連神靈都為之珍重。”
葉辰語氣平靜,但長柳村眾人無不面色俱變。
“師父此來已有交代,長柳村世代守護圣果,有大功,如今犯此大罪,亦可相抵,只是…”
說到這里,葉辰語氣微頓。
王浩上前一步,恭敬說道:“大人,此次是我等疏漏,但也怪那道士過于狡詐。萬望念在長柳村多年守護圣果的份上,請大人饒恕罪過,從此之后,長柳村定然盡心竭力守護圣果。”
葉辰微微笑道:“難道此前便不曾盡心竭力守護圣果?”
王浩面色微變,正待解釋,卻被葉辰揮了一掌。王浩往后拋去,吐出一口血來。
葉辰看向身旁一個少女,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不顧少女掙扎,親了一口,笑道:“家師有令,長柳村失卻圣果,罪當屠戮,然而念在圣果出自長柳村,由村中人世代守護,故而功過可抵。然而,功不抵過,故此,殺長柳村半村之人,歲過半百者,當誅!”
“若百歲以上之人,數量不足村中半數,殺年輕一輩以湊數!”
他順手一探,將少女脖頸掐住,順手一捏,便聽一聲脆響。
少女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混賬!”
王浩見狀,猛然厲喝,躍起身子,朝著葉辰趕去。
便見這個自稱神靈之徒的年輕人,把手一揚。
然后王浩便在半空之中摔落,目光猶自有不甘之色。
葉辰笑了笑,伸手一揮,將他身子打成肉醬,只剩頭顱。
那頭顱仍有不甘神色。
“真是令人厭惡…”
葉辰嘆了一聲,伸出腳來,順勢一踢,把整個頭顱踢成粉碎,只有兩個帶有不甘之色的眼珠,在塵埃間翻滾,霎時間沾滿塵土砂礫,覆蓋了眼珠。
長柳村這十余人發出驚叫聲來,驚動了不遠處的一眾村人。
然后便是更大的惶恐和慌亂。
葉辰并未理會,他看向塵兒姑娘,笑意吟吟,細細打量。
塵兒年紀不大,尚是十二三歲的姑娘兒,但氣度非凡,出塵脫俗。即便遇上眼前的情況,依然沒有畏懼,只是看著王浩和那少女的殘尸,露出悲哀自責之色。
恰恰是這悲哀自責之色。和她與生俱來的出塵脫俗氣質相合,愈發顯得觸動人心。
葉辰目中露出幾許光芒,說道:“傳聞你是長柳村的圣女,地位尊貴。家師也吩咐過不好傷你…只是,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氣質,這樣的相貌,呵呵。我在蠻荒疆域之內,卻還未曾遇上這般女子。”
塵兒臉色變得煞白。
葉辰輕聲道:“你若從此跟隨在我身旁,日夜侍奉,那么這長柳村的人,我便只殺三成,減免兩成性命。你可是村中圣女,難道要為你自身一人,而不顧這數十條性命?”
塵兒如遭雷擊,良久未有言語。
就在這時,天空泛起一層烏云。
長柳村外出現一人。
那是一個美貌女子。她臉色冰冷如霜,眉宇間怒意閃現。
長柳村眾人俱是轉頭看去,各自露出異色。
葉辰看清那女子相貌,贊道:“又來一個美麗佳人。”
長柳村之人認得,這個姑娘便是之前道士的同伴,自圣果被盜取之后,他們一同離開,消無聲息,誰也不曾想到,此刻她竟然回來了。
有長柳村的村民驚呼道:“就是她…她是那個道士的同伴。盜取圣果跟這個女人也脫不掉干系。”
聞言,阮清瑜對那村民略有憤怒,但終究沒有開口,她只是看向葉辰身旁。
那里有尸首。有血跡。
長柳村有人被殺了。
阮清瑜深吸口氣,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呀…是個好男人。”葉辰露出笑意,說道:“你跟了我就知道了…至于這些蠱蟲…”
他朝著天上看了一眼,那里烏云密布,層層疊疊,細看之下。便可辨別那是無數蠱蟲在空中翻滾,使人不寒而栗。
“數千蠱蟲,對付龍虎巔峰的道家真人也都夠了。”
葉辰嘖嘖說道:“可惜,我并不是什么道家真人…這所謂的蠱蟲,也不過是我們蠻荒疆域玩剩的把戲罷了,盡管我門中所授的蠱道秘術不算多么高明,但要對付幾千只蠱蟲,倒也不難。適才便有萬余蠱蟲,落了我葫蘆之中。”
聞言,阮清瑜面色大變,她忙把手一揮。
雪蠶蠱命諸多蠱蟲守護阮清瑜,暫時也能聽候調遣,被她把手一揮,就見漫天烏云從天空壓了下來。
長柳村一片灰暗之色。
在這種令人抑郁得發瘋的時候,這種天穹塌陷一般的場景,讓整個長柳村都陷入一片驚慌恐懼,有無數驚呼大叫之聲響起。
“倒是同樣的手段。”
葉辰露出些許不屑之態,道:“論起劍法之流,天地劍術盡出三地,可論起蠱蟲之道,則源自于蠻荒疆域。要說駕馭蠱蟲之術,我蠻荒疆域之人,才是你們的祖宗!”
他手上一翻,現出一個紅葫蘆。
那葫蘆通體紅色,只有帶著一截枯藤的葫蓋顯得淡黃,而葫蘆輪廓處,還系有一條黃色絲帶。
他把紅葫蘆往天上一拋,葫蘆蓋自行開啟。
然后有一股絕大的吸力,將漫天云彩吸納進去,天空中似乎出現了一個漩渦,聲勢驚人。
那許多蠱蟲,俱被收攏入內。
剎那間,天空恢復清明。
阮清瑜面色大變。
原本以為長柳村有了希望的塵兒姑娘等人,皆是遺憾苦澀。
“這葫蘆雖然珍貴,可是在蠻荒疆域之中,并非什么罕見之物。”葉辰微微背負雙手,說道:“除非蠱蟲等階較高,或者駕馭蠱蟲的蠱術十分高明,否則,莫說數千蠱蟲,就算是數十萬蠱蟲,也都是一盤散沙,任我葫蘆吞吸降服。適才我初入長柳村時的那萬余蠱蟲,就是前例,此刻你還敢嘗試,倒是膽子不小。”
阮清瑜見五千蠱蟲,剎那間蕩然無存,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
數千蠱蟲,就算對付尋常龍虎真人,也都足矣,甚至能讓龍虎巔峰的真人都為之忌憚。可是就這般輕而易舉地被收走,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但阮清瑜真正驚駭的,則是秦先羽遺留下來的萬余蠱蟲,幾乎能夠圍殺龍虎巔峰,竟然也被他收去。
這個名為葉辰的年輕人,本領或許還比不上龍虎巔峰的真人,但他自稱出身蠻荒疆域,蠱道高明,不說其他,只是這一個葫蘆法寶,便是蠱蟲克星。
阮清瑜本身不過罡煞修為,此刻束手無策,只心想,不知那位羽化真人是否能夠勝得過此人?
葉辰緩緩把葫蘆收起,動作十分緩慢,似乎要讓眾人看得清楚,然后才聽他道:“這蠱蟲似乎并不是姑娘的,莫非就是那道士操縱?這般看來,那道士操縱蠱蟲的手段,還是末流,沒什么大本事。這位姑娘,你跟著那道士,不若跟了我?我師尊乃是神靈,修成不朽金身的人物,就算是蠻荒疆域之中,我也是身份尊貴的人物。”
阮清瑜冷聲道:“中州燕地的弟子,也都沒你這般囂張。”
聽聞中州燕地四字,葉辰面色大變,心中猜測這女子莫不是認得中州燕地之人?但細想之下,最多也就遙遙見過一面,她修為不高,這長柳村也是凡俗村莊,哪有什么機會和中州燕地扯上關系?
這般想來,葉辰哈哈一笑,說道:“還懂得用中州燕地嚇我?不瞞姑娘,其實我自小經常隨師尊游走,可見過不少神宗之人,相較之下,我比神宗弟子可是十分謙虛了。”
言語未落,他身子一晃,居然就來到了阮清瑜身前,伸手一搭,把阮清瑜肩膀按住,竟然讓她無法動彈。
葉辰挑起她下巴,呵呵笑道:“好生精致的姑娘,冷若冰霜,怒似花放,跟這位長柳村的圣女一樣使人動心。我師尊圈養的數萬人口之內,都不曾見過如此氣質相貌俱佳的女子。”
阮清瑜掙脫不得,身子居然無法動彈。
正當葉辰要俯首去吻她時,就聽一道寒冷聲音響起。
“你就是長柳村禍端的源頭?”
這聲音來自村外。
說話的人,正是被長柳村眾村民視為罪人的那個道士。
葉辰神色凝重,松開了阮清瑜。
阮清瑜目光中閃過一縷異色,趁機打出一記道術。
卻見葉辰順手一揮,居然把那道術打滅,但他沒有再去理會阮清瑜,而是看向那個緩緩走來的年輕道士。
這道士相貌清秀,臉色冰寒,他背上一柄長劍,憑空添多些許銳氣。
“蠻荒疆域之人,果然精通蠱術。”
秦先羽淡淡道:“萬余蠱蟲,足能圍殺龍虎巔峰之人,但你一件法寶便可收走這萬余蠱蟲,輕松自如,看來蠻荒疆域對于蠱蟲的造詣,著實高深莫測。也罷,既然如此,貧道便不用蠱蟲,只以本身法力試你,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寂靜。
然后一陣風,揚起一陣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