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落在陳德興手中的后果,廖瑩中猛地就榻上蹦起來,拿起件儒服披在身上,就往外竄。一邊走還一邊大喊大叫。
“快快快,快備轎,我要回臨安!不,要備馬車!要最快的馬拉…”
走到了院子里,他突覺得一陣冰涼從腳底板傳來,低頭一看,原來自己還光著腳丫子呢。
“快給本官取靴子!還有襪子…”
廖瑩中大聲吼著,幾個跟著他從臨安而來的仆人也被驚動了,手忙腳亂的給他拿來了靴子襪子,還有人忙著收拾東西廖大官人是貪官,禮物什么的肯定要收的,而且還都是好東西。那個和他牽手的小姑娘也風風火火的從屋子里面沖了出來,還打手腳麻利的打好了個小包裹。她也是一件禮物,賣身契還在廖瑩中的管家手里呢!
鄭仁基也拎著把寶劍跟了出來,還在大聲招呼他從臨安帶來的高手。都是真正的好手,武藝高強,三五個大漢隨便收拾。不過遇上陳德興的士爵兵一樣死路一條!這高手上了戰場也是白搭。
就在紛亂的時候,院子外面又是一陣人馬嘶鳴,然后就見馬哲恩披掛整齊,手按著寶劍快步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一沓黃紙。
“馬團練,前線如何?”廖瑩中不等他站穩行禮就疾聲追問。“陳賊的兵馬上陸了嗎?”
他廖學士雖然是文官,可是跟著賈似道沒少上戰場!定海城還有定海團練在他看來,全都是花架子。對付個海寇土匪還行,遇上陳德興的軍隊,肯定一觸即潰。
“還,還沒有…”馬恩哲雙手將手里黃紙遞了上去。哭喪著臉道,“學士,陳賊沒有出動大軍。就派了一艘炮船,轟沉了一艘水軍的巡船。還開到大浹江的商埠外打了陣炮,也不是鐵彈,而是打了些紙彈。”
“紙彈?”廖瑩中接過馬恩哲手中的黃紙,低頭一看,原來是一份文告,再仔細看看,頓時叫了起來。
“什么?禁海!?大明,呃。是賊寇也要禁海?姓陳的想干什么?他想要干什么!?”
“回學士的話,陳德興要禁海!”馬恩哲一張古板的面孔上也全是汗珠子,“陳德興要江南寸板不能下水,片帆不得入海!這是要連走私一塊兒給禁止了!”
這真是急死人啊!這陳德興要是玩真格的,馬家手里還有價值幾萬貫的茶葉、瓷器、絲綢呢!這是要砸手里頭啊!
“他,他,他的那些海商能答應?他就不怕海商造反?”廖瑩中愣了又愣,最后只是喃喃道,“快快,快備馬車。老夫要回臨安去見太師…”
事情不對頭,真的不對頭了!這江南真要是寸板不能下水,片帆不得入海了…臨安、慶元、紹興這些工商重鎮的百姓怎么辦?他們吃什么啊?
同一時刻。沈家門市和昌國縣的各家海商商行的頭頭們,都被招到了定海行轅。
“圣人有旨,從即日起封鎖兩浙、兩江!寸板不能下水,片帆不得入海…兩浙、兩江的絲綢、瓷器、茶葉咱們不買了!都去廣東、福建!跟著圣人的大軍一塊兒去!凡是肯跟著去,肯幫圣人運兵運輜重的,按照每石每月50文給租金,先給一個月的定錢。”
幾個大嗓門的近衛軍士兵站在高處,一遍遍宣布著陳德興的旨意。
陳德興有陸、海軍參謀部,制定的計劃當然比梁崇儒拍腦袋想出來的更加具有可行性了。不是一道旨意就斷了海商們的飯碗。而是用每石50文租船。也就是說一艘3000石載重的海船,一個月可以得到一百八十幾貫。一年有兩千兩百多貫!雖然比不上海貿的收益,但是也足夠維持一船人的開銷和船只維修費用了。
當然。這錢不是一次付清,而是先給一個月的定錢,剩下的打下廣州、雷州、興化軍后再結賬也不用擔心陳德興沒錢,廣州、雷州、興化軍都是這個時代世界十大商港中的三個。就是三地的官產(宋朝擁有大量的國有資產,在大城市中許多地產、商鋪、酒樓、碼頭、妓院甚至本身都是國有的)起碼都有上千萬貫甚至更多,足夠付賬了。
“另外,還有天道莊的通告!”大兵們多半都不認字兒,圣旨和通告什么的,都是有人提前教好的,也都是大白話,咬文嚼字的文言文他們可背不下來。
聽到有天道莊的通告,下面的人耳朵都豎起來了,最近可很有一些謠言啊。
“最近宋國皇城司印了不少假票子,想要壞天道莊的信譽。天道莊的水鏡先生決定收回市面上所有的不具名天道票,都給你們兌換成現錢。大家有多少天道票,都拿出來,在船隊出海前兌換了。”
天道票現在是分成具名和不具名兩種的,具名就是要寫上持票人的姓名,寫明匯往何地,何日可以兌付,何人可以簽收。這個就是真正的匯票,理論上是不能轉讓的,而且具名天道票沒有固定的面值,會根據匯款數量填寫數字。所以也沒有假票子,也不存在擠兌的問題。而不具名天道票,實際上就是紙幣,面值分別是一貫、五貫、十貫、五十貫和一百貫。
這種天道票是因為遲約交易流行起來的,大家都覺得方便,所以遲約交易結束后仍然深受歡迎因為具名天道票只有在幾個有天道莊分行的城市才能兌現,然后取出銅錢或金銀去交易,真心不大方便。而且用銅錢或金銀交易也很麻煩,銅錢太重了,一貫錢好幾斤,一萬貫的買賣就是好幾萬斤!得多少人去抬啊?
金銀的分量是輕,但是金銀不是標準貨幣,得看成色,稱分量。而且金銀價格是浮動的,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一不小心就得在這上面虧本。
所以天道莊的不具名天道票一出來,做大買賣的海商人人都喜歡。這玩意兒,太方便,太好用了。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天道莊的信譽就是擔心天道莊沒有錢兌付!
所以屈胖子思考了幾日,就想出這么個招收回全部不記名天道票!
這個消息,頓時就在行轅大院里引起了一片嘩然。
“收回全部天道票?那么說起來天道莊有的是現錢啊!”
“那是肯定的…天道莊怎么可能沒有錢呢?”
“不是說朝廷(指大明)沒有軍費要挪用天道莊的錢嗎?”
“現在不是要去廣東、福建搶了嗎?廣州、雷州、莆田搶上一把還會沒有錢?”
呃,海商嘛!半商半盜,能搶就搶!搶什么的,他們最熟悉不過了。廣州、雷州、莆田有多富庶他們也都知道,一億貫搶不到,三五千萬不在話下的!
“對對,搶完廣東、福建再搶兩浙!怎么都要搶上一億貫!”
“這樣就放心了,天道莊怎么都不會倒了。”
“本來就不會倒!”
“那咱們也別取現了,都打匯票去泉州吧,先存在泉州分行,等要用的時候取出來也方便。”
廣州、雷州現在是沒有天道莊的,不過泉州天道莊分行的規模很大,那里畢竟是商業重鎮,是當今世界第一大港口。
商人們的議論,很快傳到了陳德興的耳朵里面。擠兌的事情是不用擔心了。但是借錢暫時也別指望!這次的江南大戰,得另外想辦法籌錢了。
“圣人,只要舟山這里的商人不取現錢上路,天道莊至少能挪出兩千萬貫。”
屈華杰這兩天也在和他的賬房先生們反復盤算。天道莊總行庫房里有近四千萬貫,拿出兩千萬貫借給陳德興。剩下還有近兩千萬中送一千五百萬貫去泉州。等打下廣州、雷州、興化后立即發賣官產,賣士紳牌,應該會有大筆現錢入賬。到時候就不怕什么資金周轉不過來了。
“黃百萬可以籌到1000萬…這樣3000萬貫就有了。”跟隨陳德興南下,擔任行轅軍師的是原來的陸軍部尚書任宜江。他是江南人,對江南情況熟悉,比那些淮人或北人更合適擔任此職位。
“有3000萬貫,至少七八個月能維持。”
陳德興搖搖頭,道:“沒有3000萬…只有2000萬,黃百萬的1000萬根本到不了手,在北地就會開支出去。不過這仗也不是不能打…江南不是還有土地嗎?江南的土地值錢,一畝好田怎么都要幾十貫呢!咱們打下一縣就重分一縣的土地。分配的時候來個三七開,三成歸公,七成分給當地的農戶。歸公的三成做為土地券的發行擔保。咱們給將士的賞賜,就用土地券支付。”
這招是美國人發明的!美國獨立戰爭的時候,那么美國強盜就沒收英國人和親英派的土地,以土地券的形式給士兵發餉。而江南的土地出名的貴,兩浙的一畝上田起碼幾十貫,和北方的荒地完全兩碼事,是很容易變現的資產。如果陳德興能沒收江南三成的土地,別說幾千萬貫,翻十倍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