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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景定元年,九月二十八日,清晨。
慶元府,定海外海。
灰色的,白色的,暗黃的,墨色的,還有各種各樣其他顏色的船帆都高高升起,數量之多,簡直遮蔽住了初升的朝陽。海天之間,仿佛出現了一座移動漂浮的城市。
十萬之眾,千余條海船,已經揚帆出海,破浪而東了!
行在千余艘海船最前方負責領航的,就是陳德興的旗艦海天號。為了走向大海,陳德興早在兩年前就開始準備了——包括制作簡易型的六分儀、經緯儀。憑借記憶繪制出全世界的大致海圖和幾個主要季風帶所經過的區域。還在隨營軍校開設了海軍科,培養訓練出了一批掌握基本航海知識的海軍人員。
雖然已經有了一些懂航海的海員可用,但是在這一次關系北伐軍前途命運的航海中,陳德興還是親自擔當起了替船團領航任務。在駛入外海以后,陳德興給船團制定的是筆直駛向濟州島的最短航線。僅僅是1000里上下,在順風情況下,兩天時間無論如何都能到達了。
不過兩天到濟州的前提是沒有敵人阻攔。如果誰能插上翅膀,飛上凌空俯瞰的話,就會發現在這只船團的正前方,同樣龐大的,打著綠新月旗號的蒲家船團已經展開了戰陣。數百艘大小戰船,仿佛數百只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雪亮獠牙的兇獸,隨時準備撲向獵物。
一場一千多艘海船參加,規模在東亞海上算是空前的大海戰。已經一觸即發了!
這一場海上大決戰的意義。在后世穿越而來的陳德興看來,是如何強調都不為過的。因為這場海戰決定的將是東亞海權的歸屬!如今的東亞諸國。蒙古、大宋、高麗、安南,甚至是日本。都沒有海權這個該念,更沒有真正意義上以制海為目標的海軍。在沒有陳德興的時空中,東亞最強大的海上力量就以蒲壽庚為代表的阿拉伯海商。
也只有他們,才能讓攻陷江南的蒙古人在一夜之間擁有可以在海上擊敗宋軍的力量——海軍可不是江軍,劉整打造的內河水師根本不可能在海上縱橫!
從某種意義上說,崖山之役真正的罪魁,并不是張弘范。估計在攻入江南之前,他都沒有見過大海!真正的罪魁就是泉州的阿拉伯海商,就是這些在南宋的土地上。被宋人當成自己人的阿拉伯海商,真神的信徒,用背叛和殺戮回報了漢人和這片土地給他們的一切!
現在,東亞海上有了一支可以與阿拉伯海商分庭抗禮的海上力量——陳德興的北伐軍海軍!
而這兩支代表著不同民族和不同宗教文化的海上武力,是無法在東亞的海上共存的!
因為制霸東亞海上的利益,實在太大了!
南宋肯定是這個時代全世界gdp最高的國家,而且還擁有世界第一的貿易量,無論進口還是出口,都是第一!
開放的南宋不僅和周邊國家有著巨量的貿易往來。還通過阿拉伯海商同印度諸國、大食乃至歐洲互通有無。每年的進出口貿易量都數以億貫。
無論是誰,只要掌握了東亞海權,就能從這數以億貫的海上貿易中抽取至少千萬貫的財富!
從這個意義上說,蒲家海商和陳德興是根本無法共存的。二者必須要決個生死,決出誰才是東亞大海的主人!
努爾曼是蒲家的十八大船頭之一,負責指揮一艘名為“雷神”號的大三角帆船。他其實是蒲壽庚的堂兄弟。但是卻不用“蒲”這個莫名其妙的漢姓,而是用天方教的經名努爾曼行世。
和蒲壽庚不同。努爾曼是一位虔誠的天方教徒。對經商沒有什么興趣,不過卻是天生的海上勇士!是將在海上傳播真神的威名視為終身事業的男子。
在東亞和南方的海上。凡是不信天方教的海商的商船,只要遇上他的雷神號,都必須上繳貨物的10作為貢品!誰敢反抗不交,就必須承受這位海上雷神的憤怒!
所以,在非天方教的海商還有海賊,都在背后管他叫“鬼奴兒”!
鬼奴兒今天除了指揮自己的雷神號之外,還是另外33條戰船的總船頭。
蒲壽庚和他最信任的大將尤素福將己方的600余艘戰船進行了編組,分成十八支船隊。每隊都有一艘大三角帆船為首,再配屬以33或34艘中式帆船,都大三角帆船的船頭出任船隊的總船頭。
這十八支船隊中的十七支,則在定海以東的洋面上一字排開,靜候陳德興的到來!
剩下的以蒲壽庚的座艦真神偉大號為首的船隊,則在這十七支船隊的后方督戰。
而鬼奴兒指揮的船隊,則在整個一字陣的左翼,34條戰船排成了3排,橫亙在大海之上。
“萬能的真神啊,請賜予您的信徒以力量,讓我們用刀和劍傳播真理,讓這片海域成為異教徒的葬身之地…”
“真神至大,真神至大!”
雷神號的甲板上,所有的人都面朝西方跪拜,跟著鬼奴兒做著戰前最后的禱告。祈禱完畢,這個讓東亞、南番無數海商聞風喪膽的人物猛地站了起來。瞇著眼睛,死死盯著西方海天交際之處。
突然,海平面上面浮起了幾條桅桿,桅桿上面還隱約飄揚著紅色的北伐軍戰旗!
“最惡劣,最不可饒恕的什爾克(指多神教信徒)就在那里!”鬼奴兒拔出烏茲鋼彎刀,在陽光照耀下閃著寒光,猛地一指西方,大聲命令:“備戰!所有人備戰!準備好你們的彎刀和弓弩,去殺死每一個什爾克的戰士,奪取他們的財富、船只和女人!大海屬于真神,屬于真神的信徒!”
“真神至大!”眾人全都拔出彎刀,瘋狂呼喊。
叮叮當當的鐘聲也在海天號槳帆船上響了起來。這是戰斗將要開始的信號!海天號上的瞭望哨是配有望遠鏡的,所以早就已經發現了蒲家的船隊。這會兒,數量超過了1000艘的陳家海船,也已經展開了編隊。
陳德興在這次海戰中采取的策略同一年多前的南沱場水戰時一樣。都是要最大限度發揮戰艦性能的優勢。因而將十一艘槳帆船組織了一個雙列縱隊,置于船團的前方。剩余的1000余艘海船則分成了十六個編隊,每個編隊都包括一艘北伐軍海軍右軍的戰船(王自生的戰船)。
在發現了蒲家船團之后,陳德興又下令船隊稍稍轉向東南——如果從高空俯瞰,就會發現堵截陳德興的蒲家船隊擺出的是一字長蛇陣。而陳德興的船隊則排出了一個由17個縱隊組成錐形陣,向蒲家船隊的左翼,以大約5節的航速直沖了過去。
“將主!將主!蒲家船隊變陣了!他們的中央和右翼正在變陣!”
“將主!他們的左翼也在變陣,兩側向前,似乎想擺成鶴翼陣!”
敵艦隊的陣型變化,在第一時間就被高高在上的觀察哨發現,大吼著報告給了已經上了船艉甲板的陳德興。
“將主,敵方左翼有四個大編隊,每個編隊都有戰船三十艘以上,以一艘大三角帆船為旗艦,輔以三桅、兩桅的福船三十余艘,組成三列橫隊,全部采取艦艏迎敵的戰術。”
“將主,目前是我方順風,敵方逆風。估計敵方的左翼完成變陣后會向東南運動,吸引我船隊追擊。他們的中央和右翼則會改成三列縱隊。等等我船隊行駛至其東南方以后,再搶占順風從背后攻擊我們。”
海天號上的參謀就在后甲板上展開了木圖,用艦船模型進行了一番推演,很快猜出了蒲家船隊可能的戰法。
這個時代的海戰受風向的制約很大。特別是蒲家的船隊幾乎清一色的都是帆船。在逆風的情況下自然很難運動,因此他們在海上擺出長蛇陣的目的并不是正面阻擋陳德興,而是方便變陣。無論陳德興選擇從何處突破。他們都能自如的將陣形變化成幾個單獨的編隊,其中一隊誘敵,其余則趁機搶占上風。然后對陳德興的船隊前后夾擊。
而陳德興編隊,則是前方強,兩翼和后方弱。沖在前面的11艘槳帆船極其犀利,是真正的戰船。但是其余的海船則大多是民船,還載滿了裹挾來的民眾和物資,根本跑不快。
“要護住全部1000條船是不可能的!”陳德興輕輕拍了拍木圖,冷冷一笑,“不過我也用不著護著它們,我只管以快打慢,用11條槳帆狠狠的揍蒲家!”
他猛地提高嗓音:“傳令,槳帆縱隊變陣,一列縱隊,高速出擊,全部艦船緊跟旗艦!”
“諾!”周遭一陣大聲應諾。信號旗揮舞,將陳德興的命令傳達給了整個編隊。所有的槳帆艦兩側,同時伸出長槳,然后猛然揮動,破開海面,一陣浪花飛舞之后,11條戰艦陡然加速,在航行中變成了一列縱陣,飛速向前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