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宣揚民族大義也是如此,十年能初有成效,二十載可以小成就算不錯了。而要有所小成,就不能空口白話,而是要踏踏實實的做事情。俺的意思,首先就是辦報…”
陳德興在桌子上面敲了敲,給化身成了民族主義分子的文天祥說著自己的辦法。
在年初三晚上的聚會之后,這幾日文大狀元就天天往陳德興家里跑,常常一聊就是好幾個時辰,儼然就成了好基友。而兩人談話的內容,當然都和宣揚民族大義有關了。
其實南宋時期的中國人還是有一點民族大義的,只是比較朦朧,不能和后世的民族主義相比——否則,賈似道沒準就該喊出“一億總玉碎”的口號了。要真這樣,忽必烈再怎么用兵如神也是白搭。而民族主義這個概念,說穿了就是宣傳洗腦的結果!至少在陳德興看來就是如此。
如今雖然還是13世紀,但是大宋百姓的識字率和對漢民族的認同感、榮譽感,絕對都不會比六百幾十年后的清末民國時候的中國人差。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七百多年后人民共和國的漢族人對自身民族的認同感、榮譽感,都不一定能比得了此時南宋土地上的漢人!
至少,陳德興從來沒有聽說過那些納了外夷女子為妾的富商官僚,有將外夷女子所出的子女登記成番人夷人的。
而且,由于長期和占據中原的韃虜政權交戰,南宋王朝一直以來也是高舉漢民族大義的。所以南宋是不缺乏民族主義土壤的,之所以沒有結出民族國家這個果實,一來是和南宋王朝的統治者時不時就要屈膝投降有關;二來也和宣傳教育手段不夠高明有關系。
譬如南宋朝廷從來沒有想過將“小報”運用于宣傳,而且還因為“小報”總是刊登一些朝廷內幕,還多有不實,將之視為非法出版物,三令五申的要禁止。此外,南宋朝廷在肅清漢奸的問題上總是不夠堅決,從來沒有在國內形成過一股強大的反漢奸氣氛。這可能是因為南宋朝廷本身就充斥妥協派,沒有和北虜斗爭到底的決心。
陳德興頓了頓又道:“辦報的經費由我來想辦法籌措,現在是每個月200貫銅,以后做大了還可以再增加。”
聽到陳德興提出的辦報經費,文天祥一笑:“這事兒我可不管,我這人不大耐煩,細務辦得不成。”
陳德興點點頭,他知道文大狀元不會做買賣——這個時代南宋的小報其實是個買賣,都是些考不上進士的措大辦來賺錢的,天下大魁的狀元自然不屑為之了。
“細務的事情我找別人去辦,不過這寫文章的士子我可找不來。”陳德興本來就沒有打算讓狀元郎去做報紙發行的買賣,他就打算借助文天祥的狀元名頭和在士子中的號召力。
“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文天祥微笑點頭。
正商議的時候兒,就聽見外面敲門的聲音,然后就是陳德芳探頭探腦的進來,滿臉都是對文大狀元的崇拜表情。陳德興的這位大哥,其實也是文武雙全的好男兒,文章當然比不過文天祥,可是比武藝比兵法,三五個文天祥加一塊都不是對手…陳德芳的武藝兵法可不是花架子,都是陳淮清傳授的戰陣之學!可是卻偏偏滿腦子唯有讀書高,把文天祥當文曲星來崇拜!
此時就看見他恭敬的沖文天祥行了一禮,然后又對陳德興道:“二哥,有一個自稱叫賈琳的秀才和一個姓屈的商人求見。”
陳德興呵呵一笑,道:“來的正好,主持小報生意的掌柜的有了。”說著也不起身相迎,而是請他大哥把二人請進了自己的書房。
“拱衛,您要的東西已經做好了。”屈胖子不認得文天祥,只是給陳德興見了禮,不過卻沒有拿出磨好的水晶片,只是討好地看了一眼趙琳兒。而趙琳兒這丫頭不用說,自然是含情脈脈看著陳德興。
“賈小哥。”陳德興沖她招了下手,“坐吧。”
“嗯。”小丫頭蹦蹦跳跳著就到了陳德興身邊,屈胖子則討好的搬了把椅子過去,自己不坐而是恭恭敬敬的請趙琳兒坐——胖子是什么人啊,在御街棚橋那么些年,什么人沒有見過?再認不出趙琳兒是某個貴人的千金真就是白混了。
“慶之哥哥,這個給你。”一雙粉粉嫩嫩的小手捧著個盒子就遞給了陳德興。
陳德興接過來打開,里面是六塊磨制好的水晶片,其中兩塊是通透度極高的鏡片,是用趙琳兒提供的上等水晶料磨制的。另外四片是普通水晶所磨,不過通透度也還可以。
“水鏡?怎還有凹的?”文天祥認得水鏡,但是卻沒有見過磨成凹面的水鏡。
陳德興站起身,走到靠墻擺放的架子邊上,取過一只他實現讓人做好的牛皮卷成的長筒,然后又將兩凸透鏡分布裝在長筒的兩頭,然后將長筒遞給了文天祥。
“文山,你看看就知道了。”
“這是…”文天祥接過長筒看了看,然后就將一只眼睛湊到長筒一頭,把長筒另一頭對準了陳德興,才看了一眼就嚷了起來,“啊,慶之,你怎倒過來了?”
“倒過來?什么意思?”趙琳兒好奇心強,眨著大眼睛道,“文大哥,你莫是看花了眼吧?”
文天祥聽了這話,居然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用這個簡易單筒望遠鏡看了看陳德興,“沒花,還是倒過來的…好大一個頭,就是下巴在上,頭發在下!”
“我看看,我看看…”趙琳兒嚷嚷著接過望遠鏡,也和文天祥一般看了看陳德興,又看看文天祥,然后就前俯后仰的嬌笑起來,“哈哈,兩個大頭,都是倒的,這個東西太好玩了,胖子,你的水鏡怎么磨的?是不是磨壞掉了?”
“磨壞掉了…怎么可能?我看看…”屈胖子連忙接過望遠鏡一瞧,“這這這…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呢?”
陳德興伸手接過望遠鏡,將其中一枚鏡片換成凹透鏡,遞給文天祥,文大狀元拿起再看,里面赫然就是一個陳德興的大腦袋,不過卻是頭發再上,下巴在下的。
“又正過來了,這個…是戲法嗎?”
“戲法?我看看,我看看。”趙琳兒拿過望遠鏡再看,里面的陳德興只是大了不知幾號,不在是上下顛倒了。“真的,真是戲法啊…陳哥哥,你還真會變戲法?”
陳德興搖了搖頭,笑道:“我哪里會變什么戲法,不過是偶爾見發現兩塊凸水鏡疊在一起,可以把東西看成倒立的而已。只是不明其理,今天耍個小把戲博人一笑。”
說著就將一個裝好的望遠鏡遞給文天祥:“文山兄,這個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