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當真應驗了那句話,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不抱期望的事情,往往能夠得到驚喜。
不到一個月,線索找上門來了。
趙然正在都管房中審閱由布道事務研究室報上來的《八卦》期刊的九月份稿件,將一篇文章劃了個圈,批示:需斟酌研究后再發。
忽有客堂來報,說是紅原白馬院下轄的小街廟道士張五斤求見。
趙然有些奇怪,便讓人將張五斤帶到自家都管書房中。
張五斤被趙然弄到松藩來,已經有三年了,算下來,他入道門也度過了整整十三個年頭。趙然比他早一年入道門,整整十四年,兩人其實相差不多,但之間的分際卻越來越大。
由于在瓦解筇河部的事務中有功,現在張五斤已經是小街廟正式受牒的道士,短短三年便跨過了過去十年在玄元觀那條可望而不可及的鴻溝,他如今做事也加倍努力。
雖然是個剛剛受牒的基層道士,但他是趙然當年親自調來的,屬于自己人,所以還是很熱情的接待了他。
張五斤惶恐的接過趙然遞來的茶水,有些手足無措,又似乎是想要講述什么,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趙然也不急,拉了幾句家常,將他緊張的心情緩解下來,張五斤這才道:“老方丈,都管,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我猶豫了好些天,最后還是決定來您這里…”
趙然溫言道:“沒關系,有什么事情盡管說,如果有什么困難也盡管提,能幫到你的,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如果是做錯了什么事,能主動過來跟我講,這就證明你是知過能改的,這樣的品質更令人敬佩嘛。”
張五斤終于咬牙道:“我的確是來承認錯誤的,我違背了道門的戒律,至今還與阿羅有…有來往…”
趙然怔了怔,想起來了,張五斤所說的“阿羅”,就是與他青梅竹馬,后來被賣入青樓,接著又被葉云軒買回去做小妾的那位。
趙然不知道張五斤所說的“有來往”具體包括什么,但聽了以后還是很解氣的,很好啊,給姓葉的帶頂帽子,想起來就很爽。當然,他話不能這么說,不僅不能這么說,還必須勸解:“不能再有聯系了,必須斷,這件事情如果被人察知,我都保不了你!你若是實在斷不了,將來有了機會再說,但近期內必須斷…”
隨后又皺眉問:“是不是已經被人查到了?”
張五斤連忙搖頭:“不是,沒有人知道。是這樣,我三月份去了一趟葉云軒的宅子——假扮成下人,曾經在他宅子中見過一位女子,阿羅說,這是葉云軒去年夏秋之際新納的小妾。那小妾姿容的確是,嗯,我當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至今記憶猶新…”
趙然一怔,連忙問:“什么模樣?”
張五斤道:“咱們天鶴宮要追查的那個叫婉娘的女子,畫像與這位小妾很像,至少七八分像,我當時覺得此中怕是有什么蹊蹺,于是找時間請了假,又去了青城山和阿羅相見。阿羅說多半就是這個女子了,極擅琵琶,廚藝也好,葉云軒回家后每餐必由其整治,此女名叫婉娘…”
“什么?婉娘?”
“是,叫做婉娘。”
趙然忍不住擊掌,從座椅上起身,來來回回不停踱步。天鶴宮下發的畫像中,并沒有這女娘的名字,按照東方禮所云,所謂“婉娘”,其實并非本名,以此追查反而可能失去線索,沒想到葉云軒新納的小妾居然就是這個名字!
不僅名字相同,特點也近似,擅長彈奏琵琶,廚藝很好,時間點也對得上!
“還有嗎?你還知道多少,全部說出來。”
“其他的沒有了,我得了這些消息,就趕緊回來了,但是有些害怕,所以想了好幾天,最后覺得還是應當稟告老方丈您老人家。”
趙然點頭鼓勵:“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當然,我不是說你和阿羅保持…來往…這件事做得好,而是說你的敏銳性非常好。如果婉娘真是我們要找的人,你就是立了大功!”
“可是,我就怕說出來以后,必然會追問到我和阿羅…”
“放心吧,你這首功我記在心里,但不會張揚的,定然保你不受牽連。這樣…下一步我會推行道衙分設,分開之后,白馬院及下面的道廟都會緊缺人手,你是老資格的道門骨干了,要做好挑擔子的準備。”
張五斤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漲紅著臉不停點頭。
讓張五斤回去,不要聲張——想來他自己也不敢聲張,之后趙然飛符東方禮:“禮師兄,有線索了,聽說玄元觀都講葉云軒于去年夏秋之交新納了一房小妾,名婉娘,工琵琶、長廚藝,我準備就此著手。”
東方禮很快回復:“消息確實?雖說是十方叢林的俗道,但畢竟是一省都講,還是要掌握切實證據才好,咱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這次一定要謹慎。”
趙然回復:“明白,我會謹慎從事的,待確定消息真實與否之后,立刻稟告禮師兄。”
“好,我靜候佳音,一旦確認,我立刻趕來與你匯合。”
應該怎么確認消息的真實性呢?以趙然如今的身份地位,這件事情不要太過容易。身邊就放著個杜騰會,不找他商量又去找誰?
趙然去見杜騰會,把大概情況一說,杜騰會眼睛當即就亮了,道:“此案重大,我全力支持致然查辦!”
以杜騰會和葉云軒的矛盾,他當然會全力支持整倒葉云軒,甚至擼起袖子沖鋒陷陣也在所不惜。
但也正如杜騰會所言,此案既然涉及到玄元觀都講,在川省范圍內,就是天字第一號大案,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想要獨力搬倒對方,也是力有未逮。
趙然道:“葉云軒是省觀都講,此事若無確鑿證據,也是不好輕易下手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搞錯了呢?對此,監院有沒有什么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