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歡喜的心情不是怎么太愉快,畢竟在這里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只是在食堂處理這些事的時候,雖然陸續過來了很多的客人,但經過老皮的辨認,始終都沒有看到嚴芬母子。
按照老皮的說法是,嚴芬母子一直都是規規矩矩本本分分做人的,從來都不會去湊什么熱鬧。
有的時候就連街上聚集了一堆人,他們也會繞著走。
既然她們沒來,那就把她們請來吧。
雷歡喜在辦公室里等了一會,就看到老皮帶進了一對母子。
嚴芬和她的兒子馮偉。
嚴芬的頭發都已經花白了。
而她的兒子馮偉,看起來是個非常拘謹的人。
兩個人一進來,馮偉一句話不說,還是嚴芬先開的口:“皮主席,有事嗎?我聽人說有個新來的什么老總,答應發工資了?”
“答應了,答應了。”老皮笑著說道:“就這幾天你們就能拿到工資了。”
“可算是能夠拿到了。”嚴芬臉上也看不出多少高興的表情:“你說我們辛辛苦苦工作,人人真真上班,可不就是為了這幾個工資嘛?再不發工資,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對不起,嚴師傅。”雷歡喜在一邊接口說道:“我呢,就是那個答應發你們工資的人,我叫雷歡喜,你叫我小雷好了。”
“雷總,你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嚴芬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現在廠里雖然沒有活做,可是我們天天都來,為了什么?就是不想被那些管事的人,找到借口扣發我們的工資。而且在電子廠那么長的時間,對這家單位啊,早就有感情了。”
雷歡喜點了點頭:“老皮,你和馮偉到邊上的辦公室里去坐一會?”
老皮會意,立刻帶著馮偉去了邊上的辦公室。
嚴芬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老總要單獨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嚴師傅。”雷歡喜在那想了一下:“聽說你是云東人?”
嚴芬一怔:“是啊。”
“怎么來衡陽了?”雷歡喜有些明知故問了。
嚴芬沉默了一下:“也沒什么,我男人是衡陽的,我就到衡陽來上班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在這里我還能去哪里,總不能弄的夫妻兩地分居吧?”
該怎么開口了?
處理這種事情雷歡喜實在是沒有經驗。
辦公室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雷歡喜覺得頭疼,真的是要命了,在那遲疑了好大一會,這才鼓足勇氣說道:“嚴師傅,我和你說點事,你可千萬別急。”
“雷總,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你認識一個叫江勝利的人嗎?”
嚴芬再度沉默了下來。
雷歡喜也再一次的閉嘴了。
嚴芬聽到這個名字會怎么樣?
嚎啕大哭?
還是站起來就走?
嚴芬忽然低聲問道:“是江勝利讓你來的嗎?”
“算是吧。”雷歡喜摸了摸腦袋說道。
“我想,我和江勝利之間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嚴芬沒有哭更加沒有生氣:“當年我們都還年輕,他一門心思要出人頭地,而我,只想著平平安安腳踏實地的做事。他說要和朋友到外地去做生意,可他想過沒有,萬一虧本了怎么辦?
我知道,現在我的這個說法聽起來非常的可笑,但是當年,我們這一代人絕大多數都是這么想的,端著廠里的鐵飯碗難道不好嗎?非要做夢想著發大財?但是江勝利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變得,幾頭牛也都拉不回來,所以我們吵架了。
我的脾氣倔,他的脾氣也一樣的倔,當說到‘分手’這兩個字的時候,誰都沒有挽留,其實我知道,他的心里和我一樣難過。那天,我在廠里,本來想找他再好好的談一次,可是聽說他連辭職報告都交了,我的火氣騰的一下又上來了,掉頭就離開了。
那時候,我的肚子里已經有了孩子,這也是我想告訴江勝利的,希望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能夠留下來,可我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說出口,我寧可一個人把孩子帶大,也絕不愿意再向他低頭,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思想真的是非常的幼稚。”
雷歡喜在那想著,如果當時嚴芬真的這么做了,江勝利會是一個什么樣的選擇?
為了孩子留下來?
那么,以后也就不會再有那個溪海集團的江勝利了。
而自己和江勝利之間的那些風風雨雨,也都不再會出現了。
可是,這一步終究沒有發生。
“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這在當年絕對是件丟人的事情。”嚴芬輕聲嘆息:“沒辦法,這個時候正好有人幫我介紹了一個對象,我們家的老馮。老馮雖然年紀大,而且家里窮,但人本分老實,也不嫌棄我肚子里還帶著一個,他愿意娶我。
我說讓我考慮一個晚上,老馮也答應了。你知道嗎,我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本來我想著,自己把孩子生下來,然后等到江勝利回來了,再給他一個驚喜。可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殘酷的,我等不了了,第二天我就答應了老馮。
說句實話吧,我真的對不起老馮。我對他說,嫁給你可以,但唯一的條件就是幫我在衡陽找一份新的工作,其它的,彩禮我可以不要,婚禮我也可以不舉行。老馮是個老實人,他在衡陽求爺爺告奶奶的,終于幫我在電子廠找了一份工作,那個時候的電子廠效益很好。”
雷歡喜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那個年代的衡陽電子廠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個挖空了心思想要進的單位。
像老馮這樣的老實人,能夠幫嚴芬在電子廠找到一份工作,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心思。
值了,有這么一個男人,值了。
起碼他是真心對待嚴芬的。
“我后來嫁給了老馮,也來到了衡陽,但那段時候,我一直都在想著江勝利。當孩子生下來之后,我看到,孩子的眉眼都像極了江勝利,不是像,他本來就是江勝利的孩子啊,老馮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他一點都沒在乎,他那樣子高興的就和一個孩子似的。”
嚴芬現在說這些過去的時候情緒之中絲毫看不到任何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