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繁雜的思念

　　艾琳絲特的速度倒也不慢，在得到詹恩同意的第二天，她就帶著法芙娜來到了詹恩的莊園。這還是詹恩在接手法芙娜之后第一次和她見面，從表面上來看，這位神官小姐和其他人沒什么區別，只不過相比起最初見面的時候，此刻的法芙娜多了一絲穩重。或許是因為終于找到了自己新的安身之所的緣故吧，之前詹恩從女孩身體上所感受到的那種不安與彷徨已經減弱了許多。

　　想到這里，詹恩收起思緒，隨后微笑著望向眼前的女孩。

　　“好久不見了，法芙娜，最近怎么樣？”

　　“托您的福，一切都很好，領主大人。”

　　聽到詹恩的詢問，法芙娜也是一如既往平聲靜氣的做出了回答。

　　“大家對我都很好，我很喜歡這里，只不過她們對于九圣稍微有些誤解，讓我有些難過……”

　　聽到法芙娜的回答，詹恩望了艾琳絲特一眼，而后者則是無奈的苦笑搖頭。有一點艾琳絲特沒向詹恩說明的就是法芙娜和其他人相處的并不算好，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這個女孩對于九圣的虔誠信仰。這在修道院里是極為罕見的，之前的魔女之子，哪怕是性格不合，但是對于神明的痛恨卻是一致的。而法芙娜卻是其中唯一的另類，或許因為從小被教會撫養長大的緣故，她對于九圣的態度不像其他人那么痛恨。這也使得很多魔女之子都看不慣法芙娜，要不是艾琳絲特在一旁照應，恐怕法芙娜的日子會更不好過。而看見艾琳絲特的暗示，詹恩點了點頭，隨后他重新換了個姿勢坐在椅子上。

　　“那么，法芙娜，你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咯？”

　　“這個………”

　　聽到詹恩的詢問，法芙娜不由一愣，接著她沉默片刻，隨后點了點頭。

　　“我想。多半錯不到哪里去。”

　　對于法芙娜的回答，詹恩并不意外，從外表來看，法芙娜文靜內向。但實則外柔內剛。一旦決定的事情八頭牛都不一定能夠拉回來。就連面對詹恩的詢問，法芙娜也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錯，從這就可以看出她的品性。換做是一般人，恐怕不會為此多費言語。不過詹恩顯然不會就這么任憑法芙娜繼續執著下去，畢竟一個信仰九圣的神官在自己這邊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只要轉化她的思想。尋找到法芙娜內心深處的破綻和缺陷加以引導，那么就有可以轉變她的想法。而這，正是詹恩最擅長的。

　　想到這里，詹恩望了一眼旁邊的艾琳絲特，心知這也是一個機會。自從他收集那些魔女之子以來，在衣食住行上給予她們很多便利。但是光這些還是不夠的，最重要的就是對這些魔女之子的“思想教育”。以前詹恩沒有這么做，是因為時機不夠成熟，而且這些魔女之子別看年齡不大，但是因為從小經歷了無數人間疾苦。比一般人要更加成熟懂事，在別人孩子還在想著整天玩鬧的時候，她們基本都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人生價值觀。別看她們的外表是小孩子，但是內心成熟度不亞于大人，如果真把這些小家伙當成孩子去做思想教育，鐵定是無功而返。因此詹恩才會首先讓她們親身體會，然后再等時機成熟時改造她們的思想。

　　反倒是像法芙娜這樣從小在教會里長大的，反而還是一個小孩子。

　　“那么，你認為其他人的想法都是錯誤的咯？”

　　“難道不是如此嗎？領主大人？”

　　聽到詹恩的詢問，法芙娜不解的歪了歪腦袋。接著開口發問道。而面對她的詢問，詹恩則是輕笑一聲。

　　“當然不是，法芙娜，你畢竟還是不了解她們。對于她們來說。九圣有什么意義呢？”

　　“這……”

　　面對詹恩的問題，法芙娜一時無語，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詹恩居然會問她這么一個奇怪的問題。坦白來說，法芙娜根本就沒有想過九圣的存在有什么意義，對于她來說。九圣的存在就像日升月落一樣理所當然，這其中還能夠有什么意義嗎？

　　“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法芙娜。你看，她們為什么會被世人厭惡，痛恨，以至于被拋棄。只能夠來到這里？正是因為她們被人稱為神棄者，在大多數人看來，她們是被神明拋棄的，不詳的存在。所以她們才會一出生就受盡憎惡，這就是為什么她們并不喜歡九圣的原因。因為如果沒有神明的存在，那么她們就不會被當做不詳的預兆，也就不會像這樣流落街頭，受人憎惡，甚至被親生父母拋棄。那么，她們為什么就不能夠對九圣懷有不滿呢？”

　　“可，可是……”

　　聽到這里，法芙娜明顯有些猶豫，如果是最初見面的時候，詹恩對她說這些的話，那么法芙娜恐怕也不會多么聽到心里去。但是她在修道院里住了一段時間，對于其他的魔女之子也有所了解，知道她們以前的生活很不好過，甚至還不如街上的乞丐。所以她每次為九圣辯護的時候，得到的都是其他魔女之子的惡言相向。

　　“只有你這種拍神明馬屁的馬屁精，才會說這種話！你根本不知道因為那些該死的神明，我們從生下來就受了多少苦難！你根本就不懂！”

　　這是一次吵架之時，法芙娜從另外一個魔女之子口中聽到的說話。當時她只是覺得非常痛心，為這些人不敬重神明而悲傷。但是此刻聽詹恩這么說，她們的痛恨并非事出無因，而是有理有據，的確，她無法想象一個人居然會因為自己的出生而經歷那么多苦難。在以前法芙娜還以為自己的遭遇已經足夠悲慘了。但是在聽了她們的講述之后，法芙娜才發現自己那點兒小小的苦難根本算不上什么。至少在老主教的維護下，她還能夠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而且一日三餐也都有份。可是這些魔女之子別說遮風避雨，很多時候她們根本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哪怕是那些最黑暗的角落，也將她們拒之門外。甚至只能夠去周邊的樹林里藏身，而在那些地方雖然沒有人際，但是卻有各種可怕的野獸。再加上這些魔女之子先天殘疾，比起一般人來更是有所不及，就連野狗都敢在她們面前耀武揚威。要是藏身在那些渺無人跡的地方恐怕就只有喂狼的下場。

　　不僅如此。一日三餐對于魔女之子來說也是奢望，不要說一日三餐，三日一餐對她們而言都很罕見。沒有人愿意給她們食物，因為害怕與神棄者接觸會讓他們自己也感染神明的詛咒。而就算她們僥幸搶得一點兒殘渣。也會被其他的乞丐合伙搶走。雖然說那些乞丐之間也彼此幫助，但是面對神棄者他們卻是毫不在意，應該說他們根本就沒有把神棄者當做人看。不要說在街道上，就算是艾琳絲特這種在孤兒院長大的神棄者也是一樣，雖然孤兒院里也給她準備餐食。但是每次一到開飯，她的飯食就會被其他孤兒搶走，而艾琳絲特則只能夠靠去舔盤子上的食物殘渣過活。而其他人爭奪食物或許孤兒院的管事還會責罵一番，但是對于艾琳絲特他們卻根本不管不問，哪怕她的食物在他們面前被搶，這些人也就當做沒看到，說不定他們根本就想著如何餓死她呢。

　　可以說，這些神棄者甚至還不如克萊恩大陸上最貧窮，最低賤，最骯臟的那群人。甚至就連地精都比不上。要知道就算是地精，聚集成群之后也能夠打家劫舍。而且地精雖然沒有什么骨氣，看見一個發火球的法師都會當做大神膜拜，但是它們族群內部卻很少出現同類相殘的情況。

　　連地精都不如，這就是神棄者在克萊恩大陸上的現狀。說句實話，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性情偏激才是理所當然。要是這樣還能夠心平氣和無欲無求，那簡直都可以修道成仙去了。

　　在聽多了其他姐妹的悲慘遭遇之后，法芙娜也發現自己想的的確有些太天真了，可是畢竟大家年齡都不大。想要說服對方都不容易。而現在就連自己尊敬的領主大人居然都這么說，著實讓法芙娜也是大吃一驚，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惜我不認為你的想法是正確的。法芙娜。”

　　看著法芙娜陰晴不定的面色，詹恩輕笑一聲，接著繼續開口說道。他已經察覺到此刻的法芙娜有些心神慌亂，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要論起劫難。法芙娜那點兒破事比起其他神棄者根本不值一提。

　　“九圣對我們來說，根本就沒什么所謂。法芙娜，你要記住，神明終究高高在上。而我們想要過好日子，就要靠我們自己。整天祈求神明的恩賜是沒什么好結果的，你看這世間的人，想要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從天上掉下來砸到你頭上的。想要吃飯，你就要去種糧食作物，而不是坐等餡餅從天而降。想要保護好自己，你就要學習魔法劍術，而不是等著別人來救。事在人為，如果你自己都不努力，那么就不要指望那些不相干的東西。這些神棄者能夠堅持著活到現在，不是因為我，更不是因為有神明的指點，而是她們自己為了活下去而努力，才有了今天，不是嗎？”

　　說道這里，詹恩看見法芙娜面色頓時一變，心知她是想起了寒冰之城所發生的那件事。而旁邊的艾琳絲特則是眼光流動，顯然，詹恩所說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符合她的想法。神棄者雖然遭遇了很多苦難，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反而養成了她們自立自強的性格。凡事靠自己不靠別人，這也是為什么艾琳絲特等人能夠拼命挨過帕蒂莉娜的地獄魔鬼訓練的原因，在她們看來，自己享受了這么多好處，必然要有所付出才行。

　　這也是很多魔女之子看不慣法芙娜的另外一個原因，因為相比其他人，法芙娜在這方面明顯不夠積極。在教會里她也習慣了被人庇護的日子，所以在詹恩的修道院里，她也是如此做法。但是在其他魔女之子看來，法芙娜未免多少有些不知輕重，而且還是喜歡享受的懶蟲。

　　“今天就暫時說道這里吧。”

　　看著法芙娜面色不斷的變化，詹恩也知道此刻法芙娜的內心深處已經有些動搖了，不過凡事過猶不及，到此為止就好。所以他便放下了這個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對了，之前我聽艾琳絲特說，你似乎正在尋找什么東西？”

　　“是的，領主大人……”

　　聽到詹恩的詢問，原本有些心煩意亂的法芙娜此刻也是低下頭去，低聲回答道。

　　“哦？那么你知道自己在尋找什么嗎？”

　　“……很抱歉，我不是很清楚………”

　　“那么你知道它在哪兒嗎？”

　　“知道……”

　　聽到這里，法芙娜抬起頭來點了點頭，接著她伸出手去，指向詹恩書桌的右手邊。

　　“就在那里。”

　　聽到法芙娜的回答，詹恩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接著不由眉頭一挑。

　　只見法芙娜所指的，正是自己放在那里的兩塊命運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