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地板上的構線灌入水池,原本清澈的泉水此刻已經變得渾濁污穢,老主教站在祭臺上,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的信徒們七手八腳的將那些像掛豬肉般掛在鐵鉤上的人的尸體一具具剖開,然后任憑里面的內臟與鮮血一同流出。老主教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當中很多人甚至連刀都拿不穩,但是現在,看他們熟練的切開對方的脖子,剖開肚皮的樣子,就好像一個已經熟練了多年的屠夫正在宰殺生豬一樣。
我們究竟應該怎么做?偉大的神明?
老主教抬起頭來,望向天空,那原本刺眼的太陽光輝這會兒在他的眼中只殘留下一圈昏黃的光環,太陽有氣無力的照耀著地面,似乎已經說明了即便是眾神,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不過這并非是神罰,只是選擇的一部分。哪怕是神明,也同樣逃不過成為星界垃圾的命運,當最后一個信徒也遠離了他的神明時,那么眾神還能夠留下什么?
萬物終將凋零,唯有死亡永存。
想到這里,老主教握緊了手中的圣徽,他瞇起眼睛,開始喃喃自語的祈禱。
我們終將死去,但是我們的鮮血和靈魂將在鮮血中重生,我們將成為冰冷死亡的客人,列為于尸骨骸椅之上,耳邊聆聽的是垂死的哀嚎,嘴里品嘗的是腐爛的血肉,這是每個人都必將迎來的命運,沒有誰可以逃脫其中的厄運與夢魘。
“主教大人。”
一個聲音浮現,老主教睜開眼睛,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騎士。
“儀式已經準備就緒了。”
“我知道了。”
一面說著,老主教一面點了點頭。不過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口詢問道。
“之前外面發生了什么情況?”
“不是很清楚,大人,但是根據哨兵的報告,似乎是有人破壞了大門。”
“不知死活。”
聽到報告,老主教的面上浮現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隨便他們折騰吧。反正不管來的是什么人,他們終將成為這血肉之所的獵物。正好,偉大的死亡母神需要足夠的營養,之前我還怕外面那些怪物不太夠呢。現在看起來,倒是不用太多擔心這個問題了。”
“大人?”
“不用管他們了,封閉內城,準備開始儀式。”
外城區什么都沒有。
當詹恩帶著其他兩人重新回到廣場時,娜迪亞那邊也傳來了同樣的消息。說實話。卡珊德拉這種古怪的情況讓所有人都是有些摸不清頭腦,就算是詹恩也是一樣,雖然他是魔族,但是魔族也分很多種,魔神的數量不少,邪教的派別則更多。很多魔神甚至在邪教徒那里“身兼數職”,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謊言女神西德維爾,她在地表是以謊言之神的形象出現,但是她也不介意以一種原本不存在的神明的形象出現。于是很多時候那些所謂的狗頭人之神啊,狼人之神啊。或者地精之神啊什么的其實都是西德維爾的偽裝,有時候就連那些邪教徒本身都不知道他們信仰的究竟是什么東西,而這些邪教的儀式也是稀奇古怪,多種多樣……
外城區的古怪情景讓眾人越發疑惑,說實話,他們之所以沒有立刻前往內城區,就是為了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以確定對方究竟是什么人。在這方面詹恩是很謹慎的,雖然他確信這場瘟疫出自娜貝利烏斯的手筆,但是他可不確信在里面的就一定是自己的小可愛。魔族之間可沒有所謂情同手足這種事,萬一里面的邪教徒的上司和詹恩不對付。那他的下場和那些貿然闖入的圣騎士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不得不承認,魔族在地面上的失敗和他們總是相互內斗也是有一定關系的。人們故事里描述的那些魔族因為相互提防最終導致計劃失敗有時候也并非僅僅只是空穴來風,在下層界這么一個地方,信任實在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只不過在詹恩等人打算動身前往內城區之前。卡爾文那三個小混混,倒是給他們帶來了一個意外發現―――他們在附近的一家商店里發現了一片殘破的,沾染著血跡的長袍碎片,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從上面的圖案來看,似乎是個很值錢的東西。
但是在看見這塊碎片時。詹恩卻是面色微變,接著他伸出手去拿過了那塊破布,皺起眉頭注視著上面縫制的圖案。
這看起來應該是衣袖的一部分,從上面整齊的切口來看應該被刀劍劃破的,上面繡著金色的線條,還點綴著兩顆寶石―――不過也只有卡爾文這樣的鄉巴佬才會把這東西當鉆石一樣寶貝,事實上詹恩一眼就看出那點綴的“寶石”只不過是普通的打磨過的瑪瑙石罷了,在克萊恩大陸稍微有點兒閑錢的人,都能夠穿得起這個等級的衣服,所以也算不上是什么珍貴的東西。
但是引起詹恩注意的自然不是那塊“寶石”,而是衣袖上的花邊。
從表面上看起來,這個花邊很普通,但是只要仔細看去就會發現,無論是從哪個方向望去,四條直線都是平行的組合成一個詭異的圖形,當然,這種圖案設計在衣服上并不少見,不過對于詹恩來說,這個略微帶有幾分強迫癥的設計……似乎有點兒眼熟啊。
“卡爾文。”
捏著那片衣服的殘片,詹恩沉思了片刻,這才開口詢問道。
“你之前說,在瘟疫爆發的時候,圣騎士們曾經抓了一群人,他們自稱為死亡密教?”
“是的,大人。”
“死亡密教?”
聽到這個名字,娜迪亞皺了下眉頭,這是她第二次聽到死亡密教,但是娜迪亞在記憶中找尋了一下,完全想不到有什么邪教是叫這個名字的。
“不用想了,邪教徒不會正大光明的說出自己信奉的東西,這些所謂的邪教名稱估計也就是他們一拍腦袋想出來的,教會里記錄的那些名字大多沒什么用,如果你們無法接觸到核心,那么你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自己敵人的真面目。”
看著娜迪亞略帶疑惑的眼神。詹恩搖了搖頭,隨后他再次望向卡爾文。
“你知道那些死亡密教教徒的信條嗎?他們被抓的時候,總會喊上幾句什么東西吧。”
“這個……這個………”
聽到這里,卡爾文不由皺起眉頭。其實邪教徒被抓然后大喊詛咒什么的也是司空見慣,不管大多數平民都不敢多聽,就算聽到的也會立刻忘掉,畢竟這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萬一不小心說了出去被人當做邪教徒舉報那可就麻煩大了。像卡爾文這樣無依無靠的街頭小混混自然是小心謹慎。不愿意在這方面多惹事端。所以就算他聽過,估計這會兒也早就忘掉了。不過現在既然詹恩問起,他也只能夠冥思苦想的回憶,可惜的是,實在是回憶不多。
“這個……嗯……好像是什么什么終究凋零,但是死亡會永遠存在……對不起,大人,我也只記得好像是這么個意思。”
“萬物終將凋零,唯有死亡永存。”
詹恩口中的話仿佛寒風般吹過廣場,連帶著娜迪亞都感覺自己的背后一陣發寒。仿佛他們正在聆聽某個古老意志千百萬年來的信號一般。而聽到這句話,卡爾文愣了一下,接著點了點頭。
“是的,大人,好像就是這句話。”
“怎么,詹恩先生,你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嗎?”
“沒錯。”
面對娜迪亞的詢問,詹恩點了點頭,不過此刻他的表情倒算不上好。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么我們面對的應該是混沌之母教團。”
“混沌之母?!”
聽到這個名字。娜迪亞不由的尖叫出聲。
如果說死亡密教這么爛大街的名字對于娜迪亞來說沒有任何印象的話,那么混沌之母教團可就不一樣了,作為一個從遠古時代就已經存在的邪教組織,混沌之母教團在圣堂教團里可以算是的上是掛名最靠前的敵人之一。他們信奉的是混沌之母尼古拉斯。認為這世間的萬物包括神明都是由尼古拉斯所生,那么必然就會重回尼古拉斯的懷抱。他們將尼古拉斯稱為死亡之母,永存的黑暗母神。混沌之母教團一生致力于殺戮,而且這些瘋子最讓人頭疼的一點就是他們充滿了耐心,他們從來不會像其他的邪教那樣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去煽動暴亂或者下毒暗殺,相反。混沌之母教團在平日里基本不會有所動手。他們只會等待對方自己衰敗,而當目標已經衰敗之后,混沌之母教團就會認為這是“死亡的啟示”,然后站出來徹底推翻和消滅對方。
如果這樣看的話,那么混沌之母教團似乎和那些落魄國家里出現的起義軍反抗軍之類的存在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但問題在于,他們和那些懷抱美好愿望渴望重新過上美好生活的人有著完全不同的動機。他們對于重建新的秩序毫無興趣,只希望將一切徹底埋葬,也正因為如此,在混沌之母教團的誘導下,很多時候一場起義最終會演變為絕望而永無止境的屠殺與殺戮。事實上,歷史上很多曾經非常龐大的國家,最終落到個四散分裂的下場,其中就有混沌之母教會的影子。
圣堂教團對混沌之母并非沒有進行過打擊,可問題在于這個教團實在是太隱蔽,太有耐心了,如果沒有死亡的“預兆”,那么他們甚至可以一直等到世界末日也不出手。而預兆一起,各路牛鬼蛇神也就紛紛登場,想要在其中分辨出哪個是混沌之母教團簡直比天還難,就算圣堂教團有心想要把對方分辨出來也沒辦法,畢竟只有等到最后階段,才能夠知道誰是混沌之母教團的成員。但是到那個時候,往往對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作為一名神眷騎士,娜迪亞當然聽說過關于這個一直隱藏在黑暗之中隱秘不出的教團的傳聞,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出現在卡珊德拉!
不過詹恩對此毫不意外,混沌之母教團的教義極具迷惑性,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算是“真理”,事實上他們在克萊恩大陸的滲透比一般人所想的還要深的多,圣堂教團內部也不是沒有他們的人,現在看起來,這些家伙已經掌握了卡珊德拉,但是………
想到這里,詹恩猛然一驚,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了混沌之母教團的一個“壞習慣”。
難怪這個鬼地方看不見尸體!!
“我想……我們最好離這里遠一點兒會比較安全……”
“什么?”
聽到詹恩的這句話,娜迪亞愣了一下。
“離開?詹恩先生,我們怎么可以離開,現在卡珊德拉情況不明,我們必須……”
但是,娜迪亞的話還沒有說完,異變忽現。
只是眨眼的工夫,鮮紅籠罩了整片天空,空氣在這一刻變得腥臭而黏稠。
下一刻,眼前的這座城市徹底改變了它原本的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