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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四章 聲勢浩大的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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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到是榮譽和實力的體現,希望大家看更新的同時不要忘記點擊簽到  順便給我出個氣?天哪,他該感謝人家對自己的信任,還是敢瞠目結舌于對方的簡單粗暴?

  “不不不,公子好意我心領了,可潘家勢大,別看現在潘老太爺重病在床,可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家產還在,管事還在,人脈還在,貿然與其沖突絕不明智,公子請三思!”徐秀才竭力鎮定了一下情緒,生怕被路人聽見了去,聲音壓得非常低,“尤其是廣府商幫儼然一體,公子若要想在濠鏡和佛郎機人交易,切不可得罪潘家,否則很容易被廣府商幫視之為公敵,而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點,卻不適用于潮州商幫,這兩大商幫是聯合排外的!”

  “徐生,你剛剛不是問我到底姓氏名諱如何,來歷如何嗎?你猜錯了,我可不是什么想要到濠鏡發財的商家子弟。至于為何聘你,你很快就知道了。放心,我可不會就這么幾個人去潘家。要去,當然要有足夠的聲勢,就我們這么點人去,未免動靜太小了,如此怎么能順便給你出口氣?”

  徐秀才只覺得越發糊涂了,可別說他的處境本來就已經足夠糟糕了,就說之前潘二老爺那番言語,就足以讓他打消一切僥幸。因此,他不自覺地讓開了道路,直到重新默默跟上時,他方才覺得一旁仿佛有人用胳膊肘撞了自己一下,抬頭一看方才發現是陳炳昌這個十六七的小秀才。

  “徐前輩您真是個好人。”陳炳昌笑著咧了咧嘴,隨即低聲說道,“放心跟著汪大哥,有你瞠目結舌的時候。”

這話到底  徐秀才千思萬想都想不明白,然而,眼看潘家巷口就在前方不遠處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那邊廂赫然有不少車馬在等候,一瞧見他們就立時騷動了起來。不多時,馬車中鉆出來幾個衣衫華麗的人物,而這些人竟是急匆匆下車,就這么步行迎上前來。

  光是第一眼他認出的人物,便有言大老爺和趙老爺,至于其他幾個也是分外眼熟,分明便是廣府商幫中那些有名人物!

  自從汪孚林上次仿佛不經意地問起潘老太爺,言大老爺和趙老爺就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巡按御史好像對潘家不大滿意。

  這也不奇怪,潘家之前因為潘老太爺的重病在床,自己年紀也還不到五十的續弦孟老太太為了兒子潘二老爺,立刻開始搶班奪權,一批一批地清洗從前丈夫任用的那些老人,換上自己信得過的新人,就連在濠鏡的那家商行也陷入了不小的混亂中。所以汪孚林召集人到香山的時候,潘家根本就沒人響應,后來其他廣府商幫補救的時候,潘家也沒來得及顧上。

  既如此,不管汪孚林想到潘家探病是什么意思,廣府商幫的眾人都不會推辭同行。畢竟,既然是當面相處,總能夠打探明白汪孚林到底是什么態度。而且,盡管潘老太爺當年一言堂的時候,也曾經帶著廣府商幫死死壓制潮州商幫,可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樣強勢的首領。至于潮州商幫和潘老太爺沒有交情而有過節,那就更樂得看笑話了。

  因為廣府商幫的眾多家族中,出身廣州城的不過是一部分,所以眼下如言大老爺和趙老爺依舊代表各自的家族,而馮三爺卻被從本家匆匆趕來的叔父馮四老爺取代,再加上其余幾位汪孚林見過的,又或者沒見過的,如此豪華陣容,自然而然便讓徐秀才這個曾經見多識廣的倒吸一口涼氣。

  和徽州左儒右賈頗為相似的是,因為廣州也是商業貿易最發達的地方,所以很多大家族都是儒賈不分家,他一個秀才去給人當通事根本就不叫事。如果他能夠有此發家,進入富商的行列,反而會讓原本的宗族引以為豪!當然,他還沒走到那一步,就因為在潘家內斗之中站隊錯誤而栽了。

  正因為如此,見一大幫有頭有臉的人滿臉堆笑迎上前來行禮不迭,而那個他相處了好幾天,到現在還不知道姓甚名誰,是何身份的年輕人含笑點頭便算是答禮了,他突然有一種人生荒謬的感覺。一直到亦步亦趨來到了潘府大門口,眼見得門房上頭好一陣慌亂,好半晌方才有管事步履匆匆迎了出來,他方才生出了某種真實的感覺——自己竟然真的到潘家來了!

  “各位老爺,我家老太爺重病已久,請問各位今天來是…”

  “誰不知道潘老太爺病了好些天了,今天大家聯袂過來,當然只為了一件事,探病!”

  那潘家的管事當然不是沒見識的,光是其中他認得的人,就足有四五個,再加上服色相似,顯然也是差不多人物的,還有三四個,這么多人一塊來探病?說是逼宮還差不多!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力求保持鎮定,這才滿臉堆笑地說:“各位好意,我家老太太和大老爺心領了。只不過,老太爺病了那么多天,身體虛弱,只怕是沒法見各位,而且這么多人進去探病,更不適合老太爺靜養,所以…”

  “所以你一個下人,就打算把大伙拒之門外?”說話的是一個汪孚林記憶不大深的中年胖子,但這胖子此時聲音洪亮,和之前跟著別人一塊見他時那非常和緩恭敬的聲音大相徑庭,“瞎了你的狗眼,今天可不是單單咱們來,還有巡按御史汪爺!”

  這一次,徐秀才終于聽清楚了。他一下子打了個激靈,目光直直地朝著那個之前自己一直摸不透的年輕人看去,心里豁然開朗。

  怪不得人家敢派人去招撫海盜;怪不得人家敢在那漁村直接劫人,而不怕漁村中人告到官府;怪不得人家之前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上潘二老爺時絲毫不把其放在眼里,對方有那樣的底氣!如果潘老太爺還好好的時候,也許這位廣東巡按御史還會給幾分薄面,可現在潘老太爺重病不起,家里正一片爭權奪利的風氣,若是再遇到強大的外力,只怕潘家的天就真的塌了!

  當看到汪孚林也向自己微微頷首時,徐秀才的心里一下子涌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他竟然撞上了這么一位主兒,人家不用他開口懇求,就主動幫他洗刷污名,老天爺真的開眼了!

  既然看清楚了形勢,接下來當那管事再不敢阻攔,一面命人進去通報,一面滿臉苦色陪眾人入內的時候,徐秀才只覺得心情竟是這些年來少有的輕松。哪怕當進入廳堂,今天第二次看到潘二老爺出現在面前時,他也再沒露出半點忐忑之色,反而有些可憐地看著對方。

  一肚子氣回到家里,還沒來得及好好沐浴更衣緩過神來,思量一下怎么對付徐秀才,還有人背后那個出口張狂的小子,潘二老爺就被母親叫人送來的消息嚇了一跳,立時三刻匆匆趕到了廳堂,可才一進門,他就認出了之前才剛在十八甫見過的汪孚林和徐秀才,這一驚著實非同小可。

  總算他還沒有蠢到家,見汪孚林既然和那一撥他都得忌憚三分的廣府豪商廝混在一起,就算他再想把兩人大卸八塊,想想人家可能是哪家豪商代表,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暫且壓下心頭恨意,反而還硬擠出了一絲笑容。

  “各位好意,我代家父謝過了。只不過,家父真的是正在靜養,不宜會客,家母和我一直都在日夜侍疾。等到他來日痊愈,我一定登門致謝各位關心。”

  “日夜侍疾?那容我問一句,你之前是從哪里回來的?”

  潘二老爺沒想到自己都這樣放軟身段了,汪孚林竟然還敢這樣捅破窗戶紙,他那一張臉登時掛滿了寒霜。想到這是在自己家,他登時膽氣大壯,當下怒聲質問道:“尊駕是莫非這不是登門探病,而是登門來找茬的不成?若是如此,我潘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之前在十八甫那個掛著芳菲院招牌的院子門前,大中午的,我親眼看見潘二老爺一身酒氣帶著隨從從里頭出來,好像是一宿未歸,不是嗎?”

  見汪孚林此話一出,四周圍其他人有的面露鄙夷,有的輕蔑冷笑,有的搖頭嘆息,還有的則是眉頭緊皺,總而言之,竟好像全都相信了這話,潘二老爺從小被父母寵溺慣了,哪里受得了這口惡氣,竟是怒喝一聲道:“來人,給我把這個來找茬的家伙趕出去,我潘家不歡迎這樣的人!”

  就當呼啦啦好幾個潘家家丁一擁而入的時候,潘二老爺卻只聽身后傳來了一聲怒喝:“孽障,你給我住口!”

  轉頭瞧見廳堂正中央的屏風后頭,兩個綺年玉貌的丫頭攙扶著一個不到五十的中年婦人出來,分明是母親,潘二老爺登時大吃一驚。然而,他剛剛快步迎上前去,可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臉上卻被甩了重重一個巴掌。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就被母親身后兩個身強力壯的媽媽給架了起來,竟是帶著他腳不著地跟在了母親后頭來到眾人面前。這下子,他心里登時七上八下翻騰不已,一下子意識到剛剛自己出言不遜的對象非同小可。

  “小兒無知,不知道是巡按御史汪爺親自駕臨,竟然出言不遜冒犯了汪爺,還請萬萬恕罪,民婦替他賠禮了。”

  見那位已經被人稱之為孟老太太的中年婦人插燭似的拜了下去,汪孚林不動聲色往旁邊挪開一步,完全沒有受禮的意思。等到對方面色僵硬地起身,他方才淡淡地說:“在今天之前,本憲和令郎素昧平生,但今天早些時候在十八甫芳菲院門前見過的那一面,卻是圍觀者眾。要說忤逆不孝的罪過,論理是民不舉官不究,本憲也懶得管。不過是父親重病,身為人子卻花天酒地而已。本憲之所以請了這么多人匯聚于此探病,不是為了別的,只因為有人給察院送了一份狀子。”

  莫非是有人趁著潘家多事之秋,趁機告了潘家一狀?

  今天應邀而來的商人們彼此面面相覷,心里正思量汪孚林究竟是不是殺雞儆猴,汪孚林就不慌不忙揭示了答案。

  “有潘家老掌柜告發,潘家有人趁著老主人重病之際,在他的湯藥里頭動手腳!”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登時引發了廳堂中一片嘩然,各家商人們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同時議論紛紛,而孟老太太那張保養極好,竟是少有皺紋的臉上,則是剎那之間驚悸盡顯,但緊跟著便矢口否認道:“這是污蔑!定然是那幾個因為貪污無能而被裁撤的鼠輩胡言亂語,壞我潘家名聲!”

  “也許是這樣,但也許不是空穴來風。所以,本憲沒有貿貿然將此狀紙轉給南海縣,又或者是廣州府,而是今天帶來了諸多見證人,打算親自探一探潘家老主人的病。這其中,言家和趙家還帶來了他們兩家用慣的大夫,老太太可敢引路?”

  孟老太太緊緊攥著手里一串從來都愛不釋手的佛珠,腳下卻如同生根似的難以挪動半步。倒是被人左右挾持住的潘二老爺心頭不忿,大聲說道:“娘,這有什么,就讓他們去看好了!老頭子病得七死八活,這是誰都知道的,哪有人害了他!”

  他這一嘴老頭子在這么多人面前叫出來,自有人暗地感慨草包,徐秀才也不禁冷笑這家伙不過就是投胎的時候命好,否則就憑這腦子早就被人玩死了。然而,孟老太太卻半點沒有讓路的意思,而是死命搖頭道:“老太爺身體不適合見外人,還請汪爺見諒!”

  “莫非老太太是心虛?”這一次,出口問話的卻是言大老爺。他年輕的時候多得潘老太爺提攜,眼見汪孚林分明是為弄清楚潘老太爺病情而來,而不是興師問罪,他那僅存的一絲兔死狐悲之心完全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盤根究底的心思。畢竟,想當初潘老太爺續弦的時候,他還來喝過那一杯喜酒!

  就在孟老太太仍是抵死不開口,也不讓步的時候,屏風后頭突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緊跟著,卻是一個丫頭拼盡全力突破前頭一個仆婦的阻攔,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各位老爺,求求你們救救我家老太爺!就因為老太爺重病之下,想要見一見早就被趕出去的大老爺,老太太就讓人給老太爺灌了啞藥!若不是老太太擔心家里大亂,需要時間在各家店鋪里重新安插她的人,老太爺早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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