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走了。”
徐記鐵匠鋪內院,德福站在徐良身后。
隨即,徐良長長呼了一口氣,語氣沉重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如此無情地對待他。畢竟,如果沒有他,徐記鐵匠鋪只怕早已不復存在。”他看了德福一眼,“德福,你會不會也認為我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不等德福回答,他便自嘲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徐良,在這件事上,確實對不起林風。”
他吸了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深深的無奈:“只是…我不得不這么做。”
“掌柜有掌柜的難處,相信林風他一定能理解的。”德福恭聲道。
“徐記鐵匠鋪上下幾十口人,我作為鐵匠鋪掌柜,必須為他們的生命負責。”徐良慚愧道:“為此,我也只能對不起林風了。”
對于徐記鐵匠鋪而言,或許在縣城里風光無限,但整個荊門城省能對付徐記鐵匠鋪的勢力太多了,徐良冒不起這個險。
“林風他心里,也一定很失望吧?”徐良低聲喃喃道。
對此,德福沉默以對。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他只是一個管家,地位有限,自然要把握好分寸,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這是一個管家的必備能力,若是連這一點都分辨不了,那么便不是一個合格的管家。
事實上,他心里,也是替林風惋惜不已。
多低調、沉穩的一個孩子啊,他的命運,未免也太坎坷了吧?
這對于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而言,是不是太殘酷了一些?
林風回到縣城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開了。
那些曾經熱烈追捧林風,恨不得給林風舔鞋的人,如今卻是換了一幅嘴臉,他們幸災樂禍,他們肆意嘲笑,他們肆無忌憚地表達他們對林風的不屑,或是假惺惺地表達憐憫、同情,露出了他們的真面目。
林風,再一次成為了話題人物。
酒樓、餐館、大街小巷…只要你能想到的地方,便能夠聽到議論林風的聲音。
“聽說林風林先生回縣城了?”
“嗨,什么林先生啊,他現在就廢人一個,連你我都不如,他配得上‘先生’這個稱呼嗎?”
“話說回來,林風也真夠倒霉的,明明有著大好前途,如今卻…唉。”
“只怕是他成為三星煉器師便已經將他一生的運氣用完了。”
“林風算什么?區區一個小屁孩兒罷了!要不是運氣好,又如何能通過三星煉器師的考核?我看啊,他如今運氣用完了,自然被打成了原型。”
“聽說他去了徐記鐵匠鋪,赫赫,他倒是好意思,也不怕被人掃地出門。”
“行了,你們還是別這么說林風吧,他又沒有得罪過你們?”
“我就說我就說,咋了?我就看他不爽,年紀比我兒子還小,居然爬到了我頭上,還差點害得我被我們鐵匠鋪掌柜解雇,要是不罵他幾句,我心里就不痛快。”
“依我看啊,他跑到縣城來,多半是為了避難。”
“對,你老兄和我的想法一樣,那林風,恐怕就是為了躲避追殺,才跑到城里來,呸,膽小鬼。”
以前,可沒有人敢說這樣的話!
但如今,林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不僅被徐記鐵匠鋪掃地出門,更是聲望大跌,成為許多人恥笑的對象。
那些心理藏著嫉妒的,終于還是痛痛快快地發泄了出來。
隕落的天才,便不再是天才了。
當然,嫉妒心作祟的大多是煉器師,普通民眾,對林風也沒有多大的成見,或許在大多數人心里,多半還是在為這個年紀輕輕的隕落天才感到惋惜。
文殊客棧。
“林云,站住!”林風沉聲喝道。
林云握著拳,牙齒咬得緊梆梆的,轉頭看向林風:“哥,你忍得住,我卻忍不住!”
他氣憤地指著房間外,氣憤道:“你聽聽,聽聽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說你的。他們罵你是廢物,說你只是運氣好,如今運氣用光了,被打回了原型。他們還罵你是膽小鬼!”
“他們罵他們的,與我何干?”林風沉聲道:“如今形勢不容樂觀,最好還是別惹什么麻煩了。”
林云他盯著林風,大聲道:“哥!”
“我讓你回來。”林風臉色一沉,十分不悅,“你阻止得了這些人談論我,但你阻止得了全縣城的人談論我嗎?嘴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愛怎么說便怎么說吧,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有朝一日,若是有機會,便用事實狠狠地還擊,讓他們知道,他們今日所言,是天大的笑話。”
喬文、江鶴與姚永才三人也是臉色陰沉,時刻都可能爆發。
就連傅義,眼中都閃爍著寒芒,心里憋了一股火氣。
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氣。
“哥,從小到大,你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林云悲傷地看著林風,“因為,自我懂事起,你便一直這般成熟,沉穩得像是一個幾十歲的大人。你從來都是這么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會影響到你,就算有人站在你面前指著鼻子罵你,你也只是一笑而過。”他的語氣愈發傷心,“那時,我便在心里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變得像哥哥你這樣,有擔當,有胸襟,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我一度認為,除了修煉天賦,你便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人,是我心目中最偉大的存在。甚至,直到現在,我依然是這么認為的。”
“林云。”林風神色復雜地看著弟弟。
林云抱著頭,痛苦地搖頭:“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無法忍受那些人如此辱罵我心中最敬佩的人,我無法忍受他們向你身上潑臟水!他們的聲音,便猶如一把把利刀,不斷地在我心上來回切割!”
他眼中蓄滿了淚水,緩緩轉身,聲音滿是訣別之意:“我從來沒有忤逆過你的決定,但這一次,請原諒我的自私。”
輕輕推開門,他走了出去。
“林云。”林風心里一驚,連忙追了上去。
江鶴幾人快步沖了過來,來到林風身邊的時候,江鶴神色猶豫地道:“老師,我,我也贊成小師叔的意見。”
說完,他們便先林風一步,追了出去。
林風身體一顫,臉色有些蒼白,如遭雷擊,心里一遍遍地自問:“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他努力地搖頭,痛苦地喃喃:“可是,我還能怎么辦?”
事到如今,他還能有什么辦法?
“林云。”他忽然想起林云已經沖了出去,又連忙往外追去。
剛沖出房間,他便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前方。
林云、江鶴、喬文、姚永才與傅義五人都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定定地看著樓梯走廊的盡頭。
那里,一個老者正笑吟吟地看著這邊。
“齊會長。”林風驚訝地看著來人,疑惑地道:“他來這做什么?”
齊鳴緩步走來,笑呵呵道:“怎么,大家看到我來了,怎么都是這幅表情?難道你們不歡迎我嗎?”
“當然歡迎。”林風微笑道:“齊會長,里面請。”
齊鳴的到來,令下方的議論聲小了許多,至少,沒有人敢在齊鳴面前,如此明目張膽議論林風的事情,須知,齊鳴可是與林風有著一些交情的呢。
林云幾人也默默回了房間。
“林風,我可聽人說了,你最近的日子可不好過啊。”齊鳴語氣中頗為不滿,“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聞言,林風低頭沉默不語。
“唉,罷了。”齊鳴深深看了林風一眼,隨即嘆了一聲,“我知道你是個驕傲的人,此事暫且不談,這次我來找你,主要是有兩件事。”
林風道:“請說。”
點點頭,齊鳴道:“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解決你們當下遇到的難題。”
見林風有話要說,齊鳴揮手阻止道:“你先別忙著拒絕,等我說完再拒絕也不遲。”
林風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你可別誤會,這次并不是我要幫你們,我只是代人傳話罷了。”齊鳴笑呵呵道:“其實是清風學院的院長謝秋風看上了你的教導能力,雖然如今你失去了煉器能力,但以往的見識和經驗還在,教教那些學員自然是游刃有余,正好我和他關系還不錯,他知道我認識你,于是便請我代他邀請一下你,希望你能加入清風學院,擔任清風學院煉器師專業班級的導師。”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答應下來。畢竟,我可是在謝清風那老鬼面前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幫他邀請到你,要是你拒絕了,我的面子可不好過。”齊鳴摸著鼻子,尷尬道。
不過,除非林風是傻子,否則如何會信他這番話?
縣城里這么多煉器師,謝秋風就偏偏只中意林風這個失去了煉器能力的廢人?
這話一旦說出去,怕是只會讓人笑掉大牙。
林風猶豫不定,索性呼了一口氣,道:“你先說說第二件事吧。”
聞言,齊鳴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這林風,有時候太固執了,太理性了。
不過,要說到第二件事,他卻有些不好開口了。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林云,皺著眉頭,沉吟不語。
林云頓時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事情啊?難道跟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