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珵最近覺得不大愉快,他忽然發現,皎皎的時間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霸占了。
先是一群醫工,時不時就一臉興奮的跑來求見,到后來,又多了一群養好傷的將士沒事過來打晃,手里不是提著一包醬牛肉,就是帶上兩只燒雞,他想趕人,偏偏人家是來道謝的,更何況那些吃食確實比軍中的飯菜強多了,他姑且忍耐下來。
可是,姚夜歸是怎么回事兒?
剛開始還只是派人過來,到后來,只要有時間就湊過來,還專門撿著吃飯的點兒!
她到底知不知道,因為皎皎誤會他們有超出戰友之間的關系,對他實行了“只能看不能吃”的嚴厲處罰啊?
不行,要是讓皎皎以為,姚夜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機和他相處,那就大大不妙了。
雖然有些慚愧,但羅天珵覺得,他還是要大義凜然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他是皎皎的,女人和女戰友都不能靠近。
“羅將軍,你這是——”姚夜歸過來時,甄妙正在廚房指揮著白芍等人做菜,羅天珵偷偷摸摸把她叫到了無人的角落。
羅天珵實在覺得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道:“姚將軍,我叫你過來,有個事兒想說…”
姚夜歸眼睛一亮。
羅天珵見了,心中一沉。看姚夜歸這樣子,莫非對自己真的有男女之情?他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卻聽姚夜歸道:“我也正好有事兒要和羅將軍說呢。”
“不知姚將軍有什么事兒?”羅天珵不動聲色的退后半步。
姚夜歸嘆口氣:“天熱了,也該讓那幾個偷襲各處村落的靖北軍小隊消失了。羅將軍打算什么時候出發啊?”
“姚將軍也要去?”
“不是,我這不是還得盯著這邊么,那運送糧草的隊伍再出問題,城中軍隊就吃緊了。”
羅天珵怔了怔。
事情有點不大對。姚夜歸雖是女子,卻最喜歡領兵出戰,經常和自己搶著來,什么時候這么謙虛的鎮守后方了?
“咳咳,就是請羅將軍放心,有我在,保證不會讓縣主安全上出問題的。我打算等你走了。就邀請縣主去我那里住。”
羅將軍實在是太礙事了,每次送過來的食材,自從有他在。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害得她只能厚顏過來蹭飯。偏偏這人是個飯桶,她又怕跟他搶的太厲害嚇著了佳明縣主,還要忍痛裝文雅。
天天吃不飽也不是回事兒。還是把羅將軍弄走吧。
“哦,羅將軍剛剛要和我說什么事兒?”
羅天珵…
說好的對我芳心暗許呢?皎皎。你騙人!
瞧著姚夜歸期盼的小眼神,羅天珵倒吸一口氣,心中警鈴大作。
臥槽,原來她是來和我搶媳婦的!為什么防了男人還要防女人?這簡直防不勝防!
羅天珵覺得他深深被老天傷害了。
靖北的夏天比較涼爽。日子要比京城好過些,只是戰事卻緊張起來。
原因無他,南淮一帶。突然出現了打著前朝廢太子名義起義的大軍,靖北這邊。糧草兵馬陡然吃緊,靖北軍趁著這股東風,直逼黒木城。
因為最開始龍虎將軍的失利,大周這邊兵馬在數量上本就沒有占到優勢,加之被靖北軍占據著地利,實力上一直處于劣勢,只是從羅天珵來了才扭轉局面。
但在缺兵少糧的情況下,靖北軍的優勢越發明顯了。
就這樣,雙方的交戰越發激烈。
時間就在腥風血雨中流淌到了秋日,甚至還沒感到秋老虎的威力,天就開始涼了起來。
羅天珵和幾位將領經常聚在一起商討軍情,整日整日沒有休息的時間,直到傳來捷報,南淮廢太子起義已被剿滅,援軍不日就可趕來靖北,每個人心中才隱隱松了口氣。
靖北軍方面似乎也得到了消息,竟是舉全軍之力,意在援兵趕到之前給大周軍重創,繞過黒木城,夜襲北冰城,幸虧羅天珵早有部署,反倒重挫了靖北軍,使之再退百里。
捷報傳到京城,昭豐帝大喜,滿城歡騰,可有些人卻不那么高興了。
暗室中,并沒有點燈,一人問:“又是大捷?真沒想到,羅天珵竟是天生的將才,在如此頹勢下,還能重挫靖北軍,要是援軍再趕到,那靖北軍豈不是煙消云散了?”
“主上,實在是沒料到前朝廢太子實力如此不濟,連冬日都沒撐到,就一敗涂地了。”
黑暗中的人冷笑:“前廢太子藏頭露尾數十年,現在現形,頂多是給大周添添堵罷了,還真以為能指望他們成事不成?”
“只是,主上,若是靖北軍一滅,想要謀事就沒那么容易了。”
黑暗中的人長嘆:“是啊,這趟水攪得越渾,才越有利可圖。戶部那邊,怎么樣了?”
“主上放心,已經妥了。”
“妥了?那就好,這樣一來,就算援軍到了,只要靖北軍能撐到冬日,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靖北黒木城,同樣是一處暗室。
“將軍,羅將軍再這樣下去,就真無我等的立足之地了!”
龍虎將軍蔣大勇面色深沉,冷聲道:“能不能立足,那是以后的事兒,眼下,當然是剿滅靖北軍更重要!”
一山難容二虎,對羅天珵,他當然心中不喜,甚至到了極為忌憚的地步,可是他畢竟是一位領兵多年的老將,在國家利益面前,個人得失總要暫時往后靠一靠,一切,等贏了再說。
“我的將軍喲,等靖北軍滅了,論功行賞,羅將軍肯定是風光無限,我們恐怕是連湯都喝不上了。”另一人道。
“夠了!”蔣大勇一拍桌子,“這樣的話,以后我不想再聽到,想要吃肉喝湯,就拿出些本事來,別什么風光都讓姓羅的搶了去!”
那人終于不再說話。
見蔣大勇起身出去,暗室中的兩人對視一眼,悄悄點了點頭。
另一處二人再次碰面,其中一人道:“看來龍虎將軍終究是老了。”
“是啊,人年紀大了,就容易糊涂了,不然又怎么會在東凌打了那許多年呢?”
二人相視一笑。
東凌海上常年鬧匪患,屢禁不止,一方面是海上情況特殊,強盜神出鬼沒確實不好對付,另一方面,又怎么會少了他們的暗中放水。
要知道這武將,只有有仗可打,才有那豐厚的油水和人人敬仰的地位,若是太平盛世,鳥盡弓藏,他們這些人就只能被文官壓得死死的,當孫子罷了。
他們又怎么甘心拼死拼活后落得這樣的下場!
無言的交流中,其中一人終于開口打破沉默:“前幾日,有一人找到了我…”
二人湊在一起,任由茶水涼透了,也沒喝上一口,悄悄商談了許久才散了。
似乎才剛到了十月,天就冷得厲害了,援兵和糧草雖到了,可物資并不齊全,特別是少了軍用的棉襖棉鞋等物。
“和前朝廢太子的交戰,還有南邊夏末時鬧的水患,導致國庫空虛,剩下的物資正在抓緊籌集,稍晚些就能到了。”運送糧草的人這樣說道。
羅天珵等人聽了雖惱怒,卻也無可奈何,只是這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去年冬日發給士兵的棉襖,大多數人都穿爛了,現在只能將就著御寒,這樣去打仗,無疑是先落在了下風。
“那便先修養一段時日吧。”龍虎將軍蔣大勇見羅天珵等人不反對,發了話。
靖北軍兵力受損,大周軍物資不全,一時之間倒是難得過了一段太平日子,只是見了士兵們凍得渾身發抖的樣子,甄妙都覺得心中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物資什么時候送來呢,要是到了十一月,恐怕將士們就撐不住了。”甄妙打開了箱子,把那些從京城帶來的皮毛翻出來,拿尺量了準備給羅天珵裁衣賞。
羅天珵面色陰沉:“已經派了人回京城打探消息,我怕這其中有人搞鬼。”
山高皇帝遠,可也正是因為太遠,在京城時的布置再周全,到了這里還是可能受制于人。更別提前一世的這時候,厲王還沒有反叛,這場戰爭提前了三年,他也沒有多少先知的優勢了。
“世子,我倒是有個想法。”甄妙放下了尺子。
“你說。”羅天珵伸手撫了撫甄妙發絲,目光溫柔。
“靖北民風彪悍,許多都以打獵為生,盛產毛皮。既然目前休戰,何不派了人去各家各戶收購,然后制成毛皮背心,雖然杯水車薪,但也聊勝于無。”
羅天珵眼睛一亮:“這是個辦法,至少先保證軍中隊副以上的人能分得一件。皎皎,難為你想的周到。”
這毛皮背心不屬于軍用物資,說是分下去,也是要交錢的,不過在這種時候,想來沒人吝惜銀錢。
甄妙笑道:“你可別這樣夸我,領兵作戰我半點不懂得,只能在小處多思量,替你分憂啦。”
很快羅天珵就派了人出去收購皮毛,無論是經營皮毛買賣的商家,還是尋常百姓家,統統沒有放過,短短數日,竟收購了不少。
甄妙帶頭,組織了城中婦人起早貪黑趕制皮毛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