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傳來消息,說太孫已醒,親口說出當日落水之事和佳明縣主無關,為此,太子妃還送了許多賠禮到鎮國公府上。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可不久后,又出了大事,太孫時醒時昏,高燒不已,拖了小半個月,竟這么沒了,太子妃悲傷過度,重病不起,全力救治后病情勉強穩定下來,神智卻不大清楚了。
因為事情最開始的起因,無論和甄妙有無關聯,她總是牽扯了進去,京中官宦勛貴之家都在猜測,佳明縣主定會被遷怒了。可沒想到就在這時,原本停職查看的鎮國公世子羅天珵又官復原職,這一下,把那些猜測都打破,許多人對鎮國公府更重視了一些。
眼見著進了五月,天一日日暖了起來,墻角的石榴花開的正艷,雀兒摘了幾朵,笑盈盈地跑進來替甄妙簪發。
看著鬢間火紅的石榴花,夜鶯贊道:“大奶奶可真好看。”
甄妙抿唇笑道:“還是夜鶯的手巧。”
雀兒不依道:“大奶奶,難道不是婢子采的花兒好看嗎?”
主仆正說笑著,百靈進來稟告:“大奶奶,紫蘇姐來給您請安了。”
甄妙大喜:“快讓她進來。”
紫蘇是三月出嫁的,當時說好放她兩個月的假,這一晃就到了。
不多時,珠簾掀起,已經換成婦人妝扮的紫蘇走了進來。
她穿了一身淡紫色裙衫,帶了一對珍珠耳珰,色澤雖一般,卻足有蓮子米大,以她的身份,也算是難得了。
再看她臉色卻有些蒼白,人仿佛比出嫁前還清減了些,甄妙唇邊笑意一收,問道:“怎么瘦了?”
紫蘇似乎有些尷尬,抿了唇沒有吭聲。
“莫非是羅豹對你不好?”甄妙聲音微冷,“若是這樣,我去對世子說,你是我身邊最有臉面的大丫鬟,嫁了人還受氣,那打的也是我的臉!”
紫蘇忙道:“沒有,大奶奶,他,他對婢子極好的。”
說著臉上染上一層胭脂:“婢子…婢子是有了,害喜得厲害…”
甄妙怔住:“就,就有了?”
紫蘇似乎極不好意思,半低著頭道:“是當月就懷上的…”
“紫蘇姐姐好福氣,恭喜紫蘇姐姐了。”幾個丫鬟笑嘻嘻道。
甄妙也笑起來:“那可真是好事。對了,都說三個月內還不穩當,是要好好養著的,你快回去歇著吧,當差的事兒,等你孩子斷了奶再說。”
她又命白芍取了一些補品給紫蘇帶著,直把清風堂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羨慕的不行。
等羅天珵從衙署回來,見甄妙心情不錯,就問道:“今日有什么喜事么,這么高興?”
甄妙抿嘴笑道:“要說喜事,還真是有的,今日紫蘇回來給我請安,原來已經有了一個月身孕了。”
“這倒是好事。”羅天珵點點頭。
偏偏甄妙補上一句:“要說起來,羅豹還挺有本事的。”
“嗯?”羅天珵挑挑眉,“你再說一句?”
誰有本事啊?
羅豹那小子看來是不想混了,主子這邊還沒動靜呢,他居然敢搶先一步有孩子?
甄妙自知失言,干笑兩聲。
羅天珵攔腰把她抱起,轉入內間放到了床榻上。
他整個身子覆上去,吐出的氣息拂到甄妙的臉頰上,把她的臉吹出了朵朵桃花。
“藥已經不用吃了吧?”
甄妙點點頭,又有些慌亂:“你身上還有傷。”
“早好得差不多了,我輕點就是了。”羅天珵眼中已經燃起了一簇簇火苗,一個輕吻落到她耳垂上,接著是額頭、眉毛、下巴,順著精致小巧的鎖骨一路向下,二人衣物早已一件件脫落,隨意的丟在地上,像是一朵朵肆意綻放的花。
繡著嬰戲圖的青色紗幔不停的晃動,一層層的似是被風吹起,猶如碧波蕩漾的湖水,千萬道漣漪一直落到人心里去。
晚膳熱了又涼,外面已是繁星滿天。
甄妙渾身已經散了架,一寸寸骨頭都像被碾過了般,她無力的抬腳,去踹那個人,卻被他一把捉住,滿足地低笑道:“不努力點怎么行呢?你就不想要個我們兩人的孩子?”
“這個,又不是想就成的。”甄妙有氣無力地道。
她還不到十七歲,要說起來,現在要孩子還早了些,可這個年代都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做那特立獨行的一個。
羅天珵笑道:“但是不想,孩子是不會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想著甄妙的體質,他握了她的手:“不過孩子是緣分,我們也不強求,什么時候有憑天意就是了,但你以后可不能再讓我吃素了,不然我可真要去當和尚了。”
甄妙臉上發熱,還是點了點頭。
自此二人多了些運動,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等端午那日,全家聚在一起包粽子,遠在兵營的羅四叔也回來了。
他這次可以休息小半個月,等臨走時,是要帶三郎一起的,三郎因此也多了些笑模樣,有些恢復了爽朗的本性。
甄妙這次大展身手,包了十八種餡的粽子,每一個都只有核桃大,用不同的絲線綁著,扎成了一串。
老夫人看了笑道:“大郎媳婦,你能者多勞,可要多包些,這個用來走禮甚好,等明日,滿京城都知道鎮國公府討了個巧媳婦了。”
“祖母您又說笑了,還是趁熱嘗嘗味道好不好吧。”甄妙親手剝了一個蛋黃粽遞給老夫人。
這蛋黃粽京城不多見,她選的是腌制正是時候的好鴨蛋,融在上好的糯米里,伴著粽葉的清香,格外誘人。
老夫人嘗了一口,大贊:“不錯。”
其他人拿著自己那串,忙問:“哪個是蛋黃的呀?”
“系著青色絲線的就是了。”甄妙解釋道。
眾人就紛紛挑了系了青色絲線的粽子來吃。
戚氏給羅四叔剝了一個,又給六郎、七郎各剝了一個,然后拿起自己那個咬了一口,誰知剛吃進去,就覺一陣反胃,疾步往外走。
羅四叔色變,跟上去抓住戚氏的手:“怎么了?”
戚氏再也忍不住,干嘔起來。
羅四叔大急:“莫不是吃壞肚子了?”
戚氏滿臉通紅,回頭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臉色一喜,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戚氏,你這莫不是有身子了?”說著一疊聲喊丫鬟去請太醫。
眾人注視下,戚氏頗有些無地自容,輕聲道:“媳婦也說不準。”
她已經有兩個月未曾換洗了,許是羅四叔那次回來有的,可她這個年紀,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戚氏還不到三十歲,根本不算大,只是她曾經心若死灰,這心里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就總覺得自己年紀大了。
等太醫過來診了脈,就連聲道喜。
老夫人大喜,趁著這喜氣兒,忙請太醫給府上女眷都看看。
田氏和宋氏不過是應個景兒,眾人目光都放在了甄妙身上。
甄妙有口難言,他們也就是這幾天,才有了夫妻那回事兒,孩子投胎就算用飛的,也來不了啊!
果不其然,太醫就只是說了些身子康健之類的場面話。
老夫人眼底閃過失望,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笑著讓丫鬟送太醫出去。
倒是羅二老爺終于坐不住了,站起來訕訕道:“母親,嫣娘似乎也不大舒坦,能不能請太醫過去看看?”
那太醫聽了,心里一陣膈應。
這嫣娘是誰他不知道,可一想就知,應是這位羅二老爺的小妾通房了,他好歹是太醫署的太醫,尋常人家想請都請不到的,就算這鎮國公府非同一般,讓他去瞧一個通房,未免太過分了。
不過明面上,這太醫肯定是不愿得罪勛貴的,便等著老夫人發話。
老夫人先是一怔,隨即收了笑道:“嫣娘什么身份,也能勞煩太醫去瞧?可別折了福分!就讓馮大夫過去看看吧。”
太醫聽了臉色回轉,拱拱手告辭了。
羅二老爺聽了心里大急,脫口而出道:“不可!”
馮大夫怎么樣他能不知道嗎?
那是早被田氏籠絡住的,原本用來算計大郎當然好,可要是去給嫣娘看病,萬一聽了田氏的吩咐害了嫣娘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冷笑:“這馮大夫已經養在府上十幾年了,怎么還不能給一個通房看病了,老二,莫非你覺得嫣娘金貴,非要太醫看不可?”
田氏在聽了羅二老爺說給嫣娘診脈時,心就涼了,差點尖叫起來,不過經歷了娘家傾覆的事,她也沉穩許多,筆直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任由他們母子過招。
這一刻,她很慶幸老夫人是個明白人,絕不會為了一個通房讓正經兒媳沒臉面的。
感到兩個弟弟不贊同的目光,還有羅天珵的冷眼旁觀,羅二老爺有些難堪,可不敢和老夫人頂著來,瞥見甄妙,靈機一動道:“母親,那馮大夫在婦科上似乎不大擅長,不如請紀娘子去看看吧。”
老夫人聽了,這才點頭。
這頓飯眾人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還未吃完,就有丫鬟領著紀娘子過來了。
“府上姨娘,是有喜了,已經一個多月了。”紀娘子道。
啪嗒一聲,二郎筷子上夾著的一塊排骨落回了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