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章 最后的選民戰爭(四)

　　一座落魄的城市，住著一群落魄的人。

　　夕陽下，歪歪曲曲的街道上，一條單薄的身影行走著。艾倫可以確定，前面這個小女孩就是安杰羅妮。在以精神力沖擊安杰羅妮的意志之后，艾倫看到了她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斷，對于那個女人來說，兒時的這段記憶肯定無比深刻，否則不會如此具體入微地呈現在自己眼前。

　　可這對艾倫來說同樣是個麻煩。

　　他的本意是利用精神上的沖擊阻止安杰羅妮逃走，可現在，卻意外地陷入這段記憶里。正因為深刻，所以艾倫無法離開，只能跟著眼前的小女孩，尋找離開安杰羅妮意志深處的機會。

　　艾倫不知道她所在的這座城市是否就在艾達華星上，那顆星球總給人高貴華麗之感，與眼前的這座城市格格不入。這是座落魄的城市，它可能曾經繁榮過，可如今卻像一個將死之人。縱然強壯過，卻僅余一付寬大的骨架，卻已經瘦得皮包骨。這座城市便是如此，遠處可以看到高樓大廈的剪影，但走近的話會發現僅是一付框架。更多的是像現在看到的歪曲街道，以及兩邊低矮的平房。那些往來的行人，臉上看不到絲毫光彩，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他們的身體還活著，心卻已經死去。

　　最終安杰羅妮停下來的時候，艾倫看到一座垃圾場。垃圾場很大，堆放著一座座小山似的垃圾。垃圾堆里可以看到各種艦體的殘骸，又或是廢棄的家具，還有發著餿味的食物堆。很多人在垃圾場里，他們就像拾荒者一般揀選著垃圾，有時會為找到一件尚能使用的工具而歡呼。

　　小女孩走進了這座垃圾場，或者是被稱為難民的樂園里。

　　無論在哪個地方都存在著階級。

　　哪怕是這座落魄的城市，甚至是這座垃圾場里也是如此。艾倫留意到，越是深入垃圾場，人也就越多，而且大人居多。在那里面，壯年男人擁有著最大的權利，他們占據著那些最有價值的垃圾堆。然后才是老人和女人，至于孩子，幾乎只能在外圍活動。

　　所以孩童時代的安杰羅妮走進垃圾場深處時，一道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沒過多久，兩個有紋身的男人就攔下了她。

　　“快滾，小鬼，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小女孩抬起頭，說：“我是替杰拉塔來看東西的。”

　　一個打著鼻釘的男人笑了起來，揮動著根鐵管道：“行了，臭小鬼。誰不知道杰拉塔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就算她死了，屬于她的東西還是她的東西！”

　　另外一個男人猛地扇了小女孩一巴掌，女孩摔到地上，嘴角流血。那男人道：“少廢話，人死了，東西也就沒了，快走！”

　　“沒拿回屬于她的東西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女孩倔強地說。

　　鼻釘男人吐了口痰，罵了句“不知好歹的東西”，走上前用鐵管捅在女孩的肚子上。女孩弓成了蝦狀，痛苦地抱著肚子。兩個男人轉身要走，突然鼻釘男停了下來，因為女孩抱住了他的腳。

　　“這還有完沒完了。”他用另一只腳重重踹在女孩的臉上。

　　女孩倒了下去，滿臉是血，可手還捉得緊緊的。男人抬腳一邊罵一邊踹著，直到他踹累了，小女孩仍然一只手捉緊著他的腳。他罵了句，對旁邊的男人道：“算我怕了，去把杰拉塔的東西拿來吧。”

　　另外一個男人像看白癡似的看著地上的小女孩，搖頭罵了句“小瘋子”，然后走進垃圾場深處。片刻后，他拎著一個袋子回來，扔到小女孩的身邊說：“杰拉塔剩下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以后別讓我在這里看見你，要不然的話，打死你都算是輕的了。”

　　女孩終于放開鼻釘男的腳。

　　兩個男人走了，她仍然躺在地上。過了片刻，她才慢慢爬起來，臉上一片青腫，嘴角開裂，可即使這樣，她仍在笑。她像捂緊什么寶貝似的抱緊了那個袋子，然后小小的身體就這么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垃圾場。

　　艾倫跟著她來到城外。

　　城外有片墓地，墓地里雜草叢生，有些草都長到了人的腰處，對于小女孩而言簡直就像一片草海。

　　她就這么在草海里前行著，

　　最后停在一塊歪歪斜斜的墓碑前。說是墓碑，其實就是塊石板，石板上用銳器胡亂刻著杰拉塔的名字。女孩在墓碑后扒著土，沒過多久，她的十指都已經流血，但她沒有停下來。在太陽完全落下地平線后，她挖出了下個坑。然后把那個袋子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放下去。

　　東西并不多，一套紅色的衣裙，不過看著有些舊，很多邊角都已經起毛了。幾片面包，黑乎乎的看上去和美味無緣。兩本封面已經發黃的書、一對做工粗糙的耳環。這就是袋子里的所有東西，小女孩認真地把這些東西一件件擺在坑里，然后道：“看，我把它們給你弄回來了，這樣你就可以安息了吧。”

　　“再見了，杰拉塔。你放心吧，我會活下去的。”小女孩回過頭，看向艾倫道：“看夠了嗎？看夠了的話，就快給我滾出去！”

　　世界飛快倒退。

　　女孩、墓場、城市、大地、天空。所有的一切在艾倫眼里飛快后退，等他回過神來，他依舊在那個森林里。艾倫呆了呆，然后感應到安杰羅妮的氣息，飛快掠去。

　　安杰羅妮昏迷在草叢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一絲涼意爬上頸側時，才漸漸醒了過來。重新聚集的視線里，看到一把刀冰冷無情地架在自己的脖子邊。原來剛才那絲涼意，是刀發出來的。

　　視線順著刀往上爬，就看到了艾倫的臉。艾倫看著她，眼神復雜，但依舊說道：“結束了，跟我走吧，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結束了嗎？看來真的結束了，所以到頭來，我依舊摸不到命運的邊界嗎？”安杰羅妮有些自嘲地笑起來。

　　不知是否錯覺，一個聲音在耳邊道：“不，你已經摸到命運的邊界了。你愿意當一只籠中鳥嗎？如果不愿意的話，改變的機會就在眼前。”

　　“活著固然重要，可沒有尊嚴地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別。如果讓我選，我寧愿有尊嚴地去死。”

　　“對吧，你知道怎么選擇的吧。”

　　“那么，就放心去做吧！”

　　安杰羅妮的視線落在了艾倫的刀鋒上。

　　ps：感謝天師捉不到我的盟主，今天剛回來才看到，謝謝支持。同時也感謝其它兄弟的支持，2017感謝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