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人造生命

　　這頓晚餐已經吃了七七八八，現在主菜已經上完，葛力斯給艾倫和愛麗絲兩上送上甜點，并倒滿了酒，便退到門邊當起了守門人。老人知道現在愛麗絲不希望有其它人呆著，因此把侍女全打發了出去，只有自己留下來為這兩人服務。

　　他雙眼已瞎，可朝向愛麗絲的表情中卻有幾分灼熱和激動。因為愛麗絲接下來要說的肯定涉及到她自身的秘密，更因為愛麗絲默許了他留下來，這就是莫大的信任。他想為愛麗絲服務過的管家雖多，可哪人有他這份殊榮。這位曾經在大荒地上只手翻云的強者，現在卻像個第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般難以抵制內心的激動。

　　愛麗絲淺淺喝了一口“紅酒”，道：“或許你難以相信，可事實上，我并非自然誕生的生命，而是人為造物，是人造生命體。”

　　艾倫在聽說“創造者”的時候，便隱隱感到愛麗絲的來歷不會簡單。可聽到“人造生命體”時依舊手指顫了下，時至今日，人造生命已經不是什么稀罕的技術。就算是地球聯邦，也有這種科技水準。只是人造生命幾乎不具智慧，需要植入智腦芯片才能執行一些簡單的任務。在聯邦的發展史上，曾經有過一段時間，聯邦政府打算用人造生命代替士兵，這是參考了艾達華星的改造戰士之后所延伸出來的計劃。

　　不過由于成本太高，且植入芯片的人造士兵雖然會忠實執行命令，卻因為缺乏應變能力而導致淘汰，最后那個計劃進行了一半便宣告停止。

　　現在，愛麗絲自稱自己是人造生命，那么她肯定是艾倫所知道的智慧最高，力量強大且擁有強韌精神的人造生命體。

　　“在我剛剛張開眼睛的時候，這顆星球還十分荒蕪。除了野獸之外，阿加雷斯上還沒有高等生命的出現。有了我之后，才有了現在的巴爾人。我是斯伯納克的母親，也是所有巴爾人的母親。我，既為眾生之母。是活著的神靈，如果這顆星球的人們也信奉神的話。”愛麗絲聳了聳肩膀：“可惜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又是一個震撼的消息。

　　艾倫突然覺得自己的想像力是如此空泛，他相信愛麗絲擁有無比漫長的壽命，可絕沒想到，她一人便是整個巴爾族的歷史。畢竟，她就是源頭。

　　看到艾倫動了動嘴巴，愛麗絲微笑道：“紳士可不會問一位女性的年齡，如果你想問我活了多久的話，我只能告訴你很久。久到，我得選擇忘掉一些事情，才不至于讓自己發瘋。是的，每次從沉睡中醒來，我都會清空掉一些記憶，僅保留那些最重要的。例如，關于我的創造者的事。”

　　“這不可能，宇宙里沒有永恒的事物。星球都有生滅，何況是生命。哪怕是人造生命體，也不可能逃出死亡的宿命…”

　　愛麗絲用銀色的叉子挑起一塊松軟的蛋糕，放到嘴里輕嚼：“誰告訴你我不會死。我也會死，事實上，我已經死過了上百次。只是死亡之后，我會重生。重生之后的我極為脆弱，僅保留了記憶和經驗，力量和精神力則需要通過成長重新獲得。所以我需要將軍和軍隊來保護我，現在的我已經處于巔峰期。下次沉睡蘇醒過來之后，我會開始進入衰弱期，并直接步向死亡。”

　　“死亡并非我的終點，輪回才是我的宿命，僅此而已。”

　　艾倫喝光了杯里的酒，仍舊覺得難以平復心頭的震撼。可震撼歸震撼，他依舊開動腦筋，并試圖跟上愛麗絲的想法。放下酒杯時，突然動作一僵，酒杯就此懸空。片刻后，才輕輕擱到桌子上，艾倫面朝這個神秘女子：“意義呢？這樣不死的輪回意義在哪里？”

　　“生命正是有了壽命的限制，才能在有限的時間里迸發無限的光輝。如果和你一樣，生命就變成一個無聊的歷程，你不覺得這一切沒有意義嗎？”

　　愛麗絲伸著手指輕輕轉著杯緣：“是啊，意義呢？我不止一次問過自己，這樣有什么意義？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死亡、何時死亡，真正的死亡。我也無法自殺，創造者肯定針對這種情況在我的基因里埋下了某種指令，每當我想過自殺的時候，就會自動進入沉睡。”

　　“最后，我活著的唯一意義，便是等他回來。”

　　“誰？”

　　“創造者。”愛麗絲看著酒杯，酒杯反照出她的面孔，于是她看著自己道：“在我所保留的古老記憶里，創造者在離去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他說我會回來，我也相信他會回來。這其中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甚至我懷疑，這也是他的命令之一。只不過是一種比較婉轉的命令，不管如何，我會等下去。哪怕千年、萬年，直至宇宙毀滅。只要我沒曾真正死去，我都會等。”

　　“如果不這么做，那我的存在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不是嗎？”

　　突然，艾倫替她感到悲哀。她有漫長的生命，有堪比至尊的力量，可她卻活著沒有意義。這樣的生命，比死亡更蒼白。

　　“不要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愛麗絲搖了搖頭，溫柔地道：“畢竟我沒有白等，因為你來了。”

　　“我？”

　　“沒錯，我不是說過，你的身上有他的氣息？”愛麗絲站了起來，解掉頭上的發網，任由長發如絲般飄落。她走向艾倫，手抹過桌沿，輕聲道：“因為感覺到你的氣息，我比預定的時間早了三百多年蘇醒。原本我以為創造者終于回來了，直到看見你，我才知道不是。但我并不感到失望，我相信你和他的身上一定有著某種聯系。也正是有了這種聯系，所以我肯定，你能夠幫我做成那件事。”

　　艾倫嘆道：“老實說，你的實力在我之上。為何不親自去魔環城？還有，你和斯伯納克…”

　　“那個孩子啊，曾經是我最喜歡的寶貝。”愛麗絲來到艾倫身邊，轉過身輕輕靠在桌上，雙手撐著桌面看向窗外，目光迷離：“時間之初，當時阿加雷斯很年輕，也很荒蕪。創造者和我來到這顆星球，他在這里建造了一些東西。那個地方，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古代遺跡。為了保護這個地方，創造者撕開了大地，便有了現在的迷失深淵。而在這條深淵的中間，連接著遺境的地面上，他豎起了卡農黑門。”

　　她微微側臉，對著艾倫淡淡一笑：“我就是最初的守門人，在創造者離開之外，我守望了那個地方一千兩百年。可之后，我發現根本沒有東西能夠進入黑門，阿加雷斯的野獸甚至連深淵都不敢接近，無論是我還是創造者留下的氣息，都讓它們本能感到害怕。”

　　“于是我離開了黑門四處旅行，起初的時候我還會對新鮮事物感到好奇。可就這樣游歷了幾百年后，我厭倦了。這顆星球實在太荒蕪，而我也太寂寞了。我便回到了黑門，在附近定居了下來。然后我開始創造生命，在我的記憶里不乏這樣的知識，只是我缺乏經驗。所以前期創造出來的生命幾乎都是失敗品，直到我用自己的細胞和阿加雷斯的原始生命結合起來，才總算成功了。”

　　“那是阿加雷斯上第一個巴爾人。”

　　艾倫心中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原來巴爾人竟然是這么來的。從愛麗絲口中所說出來的簡直就是神話或傳說，難道她稱自己是活著的神明。定了定心神，艾倫心中一震，道：“那么巴爾人基因中的容它性…”

　　“由我而來。”

　　艾倫再震，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愛麗絲和天堂星上那叟皇后蟲是多么相似。兩者間的區別，僅是生命形式上的不同，可本質卻是一樣的。愛麗絲繼續道：“當時我只是想著讓新生的生命能夠更好地適應環境，畢竟之前的失敗品里，有太多因為適應不了環境而死亡的例子。所以我才會想到利用自己的細胞做為基礎，可沒想到創造出來的新生命，他們的基因里同樣繼承了我能夠兼容其它生命的基因，并且加以吸納和進化的特性。”

　　“有了這種特性，巴爾人這個種族迅速地成長起來。我敢打賭，宇宙里沒有其它種族的成長速度會超過我的孩子們。他們成長得實在太快了，從原始蒙昧的階段發展到初始文明，僅僅用了幾百年的時間。而當他們走出阿加雷斯之后，他們的進化速度就變得更快了…”

　　說到這里，愛麗絲停頓了下，道：“斯伯納克，以前被我稱為納伯的孩子。就是在巴爾人剛剛走出阿加雷斯的時候誕生的…”

　　“那個時候，我再次無比相念起創造者。無是根據記憶，我參照了創造者的模樣創造了這個孩子。納伯，在巴爾人古老的語言體系里，本身便有創造的意思在里面。我希望這個誕生的孩子，可以長成像創造者那樣的人。”愛麗絲低下頭，輕聲道：“他是第一個我允許在這城堡里生活的孩子，也是第一個允許他稱我為母親的孩子。我在他身上寄予所有希望，可事實證明，他終于只是我一廂情愿的造物罷了。而在底子里，他就是一個巴爾人。哪怕他長得再像創造者，他也不是創造者，而是野心勃勃、渴望力量的巴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