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襲營

　　誰都知道，洛克擦拭著他那愛斧的時候最討厭被打擾。在蠻石星上，當他還是一個小部落酋長而非現在一個前鋒營隊長時，有次洛克狩獵過來，巨斧上沾滿戰利品的鮮血。那些粘稠的鮮血幾乎涂滿斧面的每個角落，為洛克增添新的勛章。那晚部落狂歡達旦，直到黎明將至，洛克才回到自己居所。

　　他沒有睡覺，而是用一塊獸皮沾上水，將巨斧表面的血泥擦掉。那些最深的印跡會殘留下來，并與巨斧漸融一體。辯別加圖人是否強大的標準之一可看他們的武器，那些武器沾染的血跡最多最深，便代表著武器主人過往的武勇功勛。

　　洛克的巨斧已經有小半涂滿血印，可他覺得還不夠。那天晚上，他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喝多了酒，跑到洛克居所外指名挑戰。族中戰士挑戰酋長是常有的事，哪怕兄弟父子之間，這樣的挑戰也不少。對于加圖人而言，勇士從來不逃避挑戰，不受它來自何方。

　　被打擾的洛克暴跳如雷，他視清洗武器為一種神圣的儀式。可他的孩子打擾了這個儀式，于是那天黎明，洛克的巨斧下又懸著一顆腦袋。

　　他孩子的腦袋。

　　現在，他正在擦拭著愛斧，卻有加圖戰士邁著笨拙的步伐跑到他面前叫道：“隊長，我們的人回來了。”

　　結果在熟睡的加圖人就聽到一聲慘叫，當他們張開眼睛時，看到一名戰士給丟上半空，再重重摔到地上。戰士一時爬不起來，洛克已經帶著一聲呼嘯砸到他的身上，洛克的身形在加圖人中雖說矮小，可居空落下份量也自不輕。這一砸差點沒把加圖戰士給砸斷氣，洛克提起他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磕得碎屑四飛，才沉聲道：“我說過多少次，別他媽在我忙的時候打擾我，你這個蠢貨。”

　　然后才站了起來，踢了加圖戰士的粗腰一腳：“人呢？”

　　加圖人皮粗肉厚，被洛克又丟又砸也沒見昏迷。他捂著腦袋爬了起來說：“就在營地外頭，不過…少了兩人？”

　　“少了兩人？”洛克轉過身。

　　“是的，隊長。少了兩個，他們大概睡覺睡過頭了。”加圖戰士努力擺出一臉笑容，希望不要再惹洛克生氣。

　　豈料洛克抬腳一把將戰士踹飛，這一腳毫不留情，直接把戰士胸前的護甲踩出一個腳印來。洛克吼道：“蠢貨，他們是戰士，難道會在戰場上睡過頭？他們沒有回來，是被人宰了。可其它人回來了，那是因為對方想跟著像你這樣的蠢貨找到我們的營地。敵人已經到了門口，全部人給我起來，我…”

　　洛克的眼中突然飛過一道湛藍的光束，它不但打斷了隊長的話，而且斜指向營地的一偶。光束落地當即燃起一顆火球，將十幾個還在睡夢中的加圖戰士炸飛了出去。

　　有那么一兩秒的呆滯之后，洛克才扯開喉嚨，從胸膛中擠出一聲厲吼：“敵襲！”

　　兩輛飛車從矮丘的另一頭鉆了出來，車上的高能加農炮頻頻開火，將一束束藍色光束送進加圖人的營地里。一陣狂轟亂炸之下，加圖人死傷無數。有戰士替洛克抬來他的戰斧，這時已經有幾名加圖人的精銳武士向營地外的戰車發起了沖鋒。

　　加圖人每個部落中都有精銳武士，他們是源力達到十五級左右的好手。這些精銳武士通常留著長長的辮子，辮子越長，代表他們越勇猛。至于弱者，早被強者宰殺之后割去發辮，根本無法蓄長。幾名沖向戰士的精銳武士中，有一個發辮甚至綁成好幾束。洛克認得他，那是他最得力的手下瑪諾。

　　瑪諾是加圖人中少有以長弓為武器的戰士，他在沖鋒的同時已經解下背后的獸骨長弓。加圖人強壯的手臂讓他輕易將弓拉至滿弦，而以蠻石星巖晶所鑄的勁箭已經電閃而去，化成一道橫跨戰場的黃色光束，筆直指向左側一輛戰術車。

　　幾道加農炮的光束把這根勁矢在半空擊爆，但瑪諾雙手不停，將一根根勁箭連珠射去。終是一根越過了火力網，將那輛戰術車上的加農炮炸成碎片。

　　瑪諾發出一聲高昂的吼聲。

　　洛克與之回應，舉斧咆哮。吼聲還在營地間回蕩，突然瑪諾的叫聲被打斷，洛克看到一道幽靈般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瑪諾身后，接著手中兩把短刃交織出讓人眼花繚亂的寒光。瞬間瑪諾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甚至背上的箭囊和護甲都給割斷落地。瑪諾狼狽的一個翻滾，那人卻如影隨形地貼去。于是洛克手下最強大的戰士只能用手中長弓勉強招架著對方無孔不入的攻勢。

　　“人類！”洛克瞳孔微微一縮，能夠逼得瑪諾只余招架功夫的家伙，毫無疑問是人類當中的強者。他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白煙，提起戰斧就要上前幫忙。

　　眼前幾名加圖戰士突然飛了起來，他們手舞足蹈，卻全然無法改變自己的姿態，最后重重地摔到地上。洛克凝然止步，就在他身前，一股如同火山般暴烈的氣息撲面而來，幾如瑪諾以為自己正站在母星上那有著火龍巢之稱的火山口旁。

　　眼前當然沒什么火山，只有一個男人。身上穿戴著黑色戰甲，手中提著猙獰戰錘的雷納。雷納一步一步朝洛克走來，身后的空氣不斷扭動著，熔巖巨人的投影自虛無中浮現，最終清晰地出現在洛克眼中。巨人雙拳碰撞，砸出大片灼熱的火星。洛克舉斧咆哮，氣息噴薄而出，身后也自形成一頭雙頭角犀的投影。

　　雷納提起戰錘，加速、沖鋒，挾帶巨人投影狠狠和洛克碰撞在一起。

　　整個營地為之一震。

　　一場苦戰。

　　戰斗結束的時候，這個矮丘已經被夷為平地。那些大大小小的圓坑是高能光束的杰作，而焦黑的地面卻是出自雷納的手筆。至于那些身體上只有細微、然而致命傷口的尸體，則是對貝爾摩德戰績的最好寫照。相比之下，這次雷納殺敵的數量少得可憐。

　　別說比不得貝爾摩德，甚至還沒露茜操縱加農炮轟殺得多。

　　但雷納一人架住了這支加圖人軍隊中的最強者，巨斧洛克的旅程最終止步于凜霜星這個名不經傳的矮丘上。洛克的胸口幾乎塌了下去，那是被刺骨戰錘砸出來的致命傷。如果不是雷納獨自一人架住這名前鋒營隊長，貝爾摩德別想輕盈地在戰士上自由穿梭，擇弱而擊。雷杰斯也甭想毫無顧忌地單挑所有精銳武士，最后盡誅強敵。

　　只是雷納也付出了代價，他一條手臂差點沒讓洛克給削下來。胸前背后更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護甲火山的破損度高達六成。幸而沒有傷及魔方序列，不過返回基地后也需要重新修補，方能繼續使用。

　　不過這次苦戰，雷納四人收獲頗豐。這支加圖人的百人隊葬送在他們的手上，其中光是精銳武士和巨斧洛克加起來就等于一個四級軍功。再加上其它的加圖戰士以及相關情報等等，這次襲擊加圖人營地的戰斗為雷納他們帶來兩個四級戰功。而現在，凱巖基地的其它狩獵團仍在為一個四級軍功苦苦奮斗著。

　　在露茜做了簡單的包扎，并且注射了一支藥劑之后，雷納的精神好了許多。他用沒有受傷的手提起洛克的巨斧，端詳一番后忍不住罵道：“這些大犀牛可真夠窮的。”

　　的確，洛克巨斧價量十足。可不管是從制作工藝，還是其它方面來看，這把被洛克視為珍寶的戰斧，落在雷納眼中卻和破銅爛鐵沒什么區別。那獸骨長柄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至于斧面也只是尋常的金屬。唯一的價值是它屬于一名二十級的加圖強者所有，然而二十級強者還使用這種原始粗糙的冷兵器，也就怪不得雷納會作出這樣的結論了。

　　“他們一向很窮。”露茜補充道：“蠻石星本來就是個資源缺乏的行星，難道你還指望他們能夠穿上價值連城的護甲，拿上擁有特殊能力的武器？這不可能。”

　　“那么就沒有打掃戰場的必要了，看來我們得回基地一趟。除了我們自己需要休整之外，還得把加圖人出現的消息報上去。”

　　露茜臉色一黯，依舊道：“也只能如此。”

　　雷納像是沒看到她臉上異樣的表情，徑直穿回火山護甲，便拎起戰錘朝飛車的方向走。突然停了下來，道：“我們貝思柯德一向不容易死掉，如果他就那樣死掉了，只能說明他不是真正的貝思柯德。”

　　露茜訝然抬頭，片刻后點頭笑道：“他是真正的貝思柯德！”

　　“那就走吧。”

　　兩輛戰術車很快啟動離開，循著來路折返凱巖基地。至于戰場，加圖戰士的尸體很快會被森林的野獸分解，最終變成森林的養份。至于他們的枯骨，則會永遠埋葬在這顆異星之上，沒有回歸故里的希望。而這，也是許多遠征將士的歸宿。人類如是，異族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