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傷痕

　　第一道紅色閃電才在空間中出現，相繼又有紅電接二連三地橫空而去，在這片地底空間中拉出了一片紅色森林。在眨眼不及的高速中，所有閃電又在半空匯聚成一團渾圓的雷光。這團光球邊緣電光四逸，犬牙交錯。顏色由紅而白，核心處是一點無法目視的白光。

　　雷光如同子彈般呼嘯而過，帶起一道淡淡的焰尾，筆直地轟進皇后的大頭正中。這次，皇后來不及閃避，被毀滅重狙轟了個正著。雷光入體內，道道血色波紋如蛇游動，從皇后的腦袋游向了四周。皇后雙顎大張，從嘴中發出尖叫。絲絲縷縷的紅色光線如劍般刺出，光芒點亮了蟲甲，仿佛大蟲的體內有巖漿在沸騰。

　　然而就在自毀強植行將激活時，所有紅光突然一斂，接著大片紅潮涌向尾部。下一秒，皇后如同一頭巨型螢火蟲般，尾部紅光奪目。便在這時，皇后身體居中的腰節突然咔嚓一聲，竟自行斷開成了兩截。那脫離了身體的尾部轟然爆炸，在地底中形成一點亮光。

　　亮光迅速擴散，點燃了火焰。火浪朝四周沖刷，勢若滔天！

　　沖擊波震得艾倫也不由往地面撲去，至于那些皇后的分身，在這記強烈的震波里不知道有多少身體給震得炸開，轉瞬死了大片。等震波散了之后，艾倫抬頭，眼前已是一片火海。那是皇后源力被引爆的火焰，可在火焰里，只剩下半截身體的皇后卻依舊末死，只是頻頻發出痛苦的叫聲。

　　艾倫不由感嘆，蟲子的生命力果然頑強。這還是第一次毀滅重狙攻擊無果，盡管那炸掉的半截尾部，仍有源源不斷的血氣化光而來，被源器收攏吸收。可戰果卻出乎艾倫的意料之外，顯然剛才那一擊威力遠勝以往，可卻讓皇后以某種方法將傷害降到了最低。

　　那一邊，皇后全身顫抖。那腰節斷處不斷吐出血泡。血泡淌下后，斷裂面已經長出無以數計的肉芽。肉芽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組合，片刻后形成了一撮猶如海草般的觸手來。這些觸手的末端則形成骨髓化的劍狀物，每一把骨劍都漆黑無光，卻給人異常鋒利的感覺。

　　異變后的大蟲氣息萎頓，卻仍一聲咆哮。對足劃動，像一輛列車般朝艾倫沖至。皇后一沖鋒，單是那龐大的身軀，便迸發出無匹的氣勢。就如同你直面一輛馬力全開，正對著你疾馳來的列車般，艾倫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規避。他這念頭剛起，大蟲身后那諸多觸手紛紛如蛇揚起，尾端骨劍全瞄準了艾倫。

　　接著道道黑電破空，觸手彈射，帶著骨劍凌厲轟射。如此多的觸手同時攻擊之下，那些骨劍便仿佛機槍熱身的子彈般，黑壓壓地全朝著艾倫釘來。艾倫可不想給釘死當場，立刻滑退。皇后追擊，觸手如同標槍般不斷追逐著艾倫的腳步，把他滑過的地面全給捅得爆碎。

　　間不容發地一個側轉，讓三根觸手鉆地剛才所在的位置上。艾倫還不及松口氣，幾根觸手突然擰成一團，打橫抽來。艾倫只能舉起毀滅重狙擋格，卻仍給抽得倒飛了出去。

　　他摔到地上，喉間一甜，便吐出口鮮血來。毀滅重狙擋得這一擋后，全身血紋浮現，光芒透體而出。輪廓隨著縮小，最終恢復了惡魔禮贊的匕首姿態。艾倫苦笑一聲，毀滅重狙在這個時候解除姿態，顯然雪上加霜。然而事實如此，他只能收回匕首。

　　抬頭看向皇后，這大蟲也到了強弓之末。身體崩潰的速度明顯在增長，特別是腦袋上那個被毀滅重狙轟出來的傷口，更是不斷從里面流出蟲液。艾倫檢視自身，同樣也不好過。源力只余三成左右，身上明暗傷數處，皆隱隱生痛。吸進肺部的空氣如同焚風，燒得他喉嚨發苦發干。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一屁股躺到地上大睡一場。現在卻只能強打精神，好應付眼前這堪稱眾生之敵的怪物。

　　絕對不能讓皇后到地面去，否則它只要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逃起來，休養個一兩百年，壯大自己的族群。當它重新出現時，便是一場世界級的災難。哪怕這顆星球并非自己的故土，可誰知道擁有無限可能性的皇后，哪一天會進化出星際旅行的能力。

　　到時候躍入虛空，自由穿梭星域之間，掠奪更多的生物基因再不斷完善自己，從而成為更可怕的怪物。誰敢保證，這樣的怪物哪一天不會出現在宇宙的邊緣。若給它降臨到地球的話，艾倫肯定，到時候引發的災難，絕對比數百年前的破曉之戰還要嚴重。

　　所以，今天必然在這里分出勝負。

　　艾倫飛快搜索，片刻后看到了插在地面的千均。當下朝重刀掠去，皇后似乎知道什么。低叫一聲，便追在艾倫的身后。距離千均還有幾十米時，艾倫伸手虛捉。千均顫動，發出嗡嗡刀鳴。突然跳出了地面，彈回艾倫的手中。

　　握刀、轉身，艾倫身上威勢勃發。他無比凝重地舉起長劍，如同舉著一座山峰、一片天地！煌煌巍然之勢油然而生，千均刀鋒上那抹由殺氣所化的紅暈滟滟染開，越發明亮，最終由滟紅化成玄黃之色。刀鋒上宛若有烈焰在燃燒，那道玄黃光色，又漸漸隱入了千均之中。

　　千均當即響起一記高昂的刀鳴，如虎嘯、若龍呤。聲音在地底空間散開，不斷回響，越演越烈，最終仿佛整個空間都在回應著艾倫的戰意，生出共鳴般的絕然大音！

　　這股音潮之盛，甚至連皇后的咆哮也壓了下去。皇后那諸多復眼，竟也如人類般透出恐懼的光芒。

　　戰意與精神高度集中之下，艾倫的意志又如冥域星上，那于幽影要塞中初次對戰刀魔將軍般。只要意志投注在某個點上，便自然而然地獲得了海量的信息。這種萬物通達的境界，讓艾倫的意志脫離了身體的束縛，進入一種全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領域。

　　于是當他那漸變得茫然的眼神，宛若凝望著星海之淵的視線落在皇后的身上時。皇后生出極為強烈的危險感，就像撞上了天敵一般讓它發狂攻擊。數以百計的觸手帶著骨劍，拉出黑電橫空，仿佛憑空生出一座黑色的森林般往艾倫落去。

　　黑色的森林不斷蔓延，眼看就要觸及艾倫時，卻驀然凝定。數顆斗大的眼珠虛浮在皇后的四周，每顆眼珠中皆倒映出大蟲的身影。被這些眼珠所凝神，皇后從身體到源力，皆瞬間停頓了下來。如此有那么一兩秒的時間后，才被皇后挾著怒意的源力所撕碎。

　　然而這片刻的停頓，卻已經足夠艾倫揮下重刀。

　　千均遙斬，刀鋒所過處，空氣無火生煙。一道熱煙蕩開，擴散，消亡，轉瞬間便走完由生而滅的輪回。然而隔著十米的距離，皇后頭上的冠狀骨甲卻咔嚓一聲裂開。一道細細的縫憑空生成，蜿蜒游下，轉瞬經過被毀滅重狙轟出來的傷口，又一路延伸。

　　這道裂痕完整地經過整個甲冠，又撕開皇后雙鄂的肉血，最終沒于蟲首下的身體中。

　　一圈無形熱浪拂開，皇后身體兩邊驟然平地生火。火浪沖起，連綿如幕。在火幕里，皇后被火光照得只剩下一道漆黑的剪影。這道剪影的頭部突然居中分開，朝兩邊垂落，接著蟲血如同噴泉般沖起，灑落在源力火焰里，瞬間蒸發成陣陣腥臭的青煙！

　　萬物通達的境界、邪眼投影的束縛力場，再加上這記有感而發，臨時創作，達到艾倫刀道巔峰的一擊，才最終誅殺了皇后這頭極惡之獸。使出這不帶絲毫煙火，卻偏是至炎至烈的一刀后。艾倫源力非但給抽了個干凈，且超過了底線。當下再握不住重刀，身體忽寒忽熱，跪倒在地大汗淋漓。

　　腰后的源器渡進一絲血氣，助他平復源力使用過度后引起的異狀后，艾倫才得以喘了口氣，人卻已經虛弱無比。這時別說握刀，只怕來個會拿劍的普通人，也能夠輕易把他刺死。

　　這也是艾倫第一次體會到源力使用過渡的虛脫感。

　　皇后一死，那由它基因所組成的分身自然也成片死去。非但如此，就連上方基地里的無面者、異形幼體也是一般。它們皆由皇后所創造，然而創造之時，皇后似乎也在它們的基因里留下致命的暗門，從而與它同生共死。這大概是一種控制手段，以免后代察覺自己成了皇后補完的鑰匙時，難保不會群起反擊。

　　有了這道保障，那些后代自然得乖乖聽命，絲毫生不出反抗之心。然而皇后死去，它們卻也只能跟著陪葬。

　　被蟲潮逼開的眾人，這時才得以回到艾倫身邊。幾人身上都落了些輕重不一的傷口，就連愛德華背后也給皇后分身的毒水蝕得一片烏黑。可總算在這場大戰中活了下來，劫后余生，總能叫人體會到活著的可貴。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活了下來，例如紅葉，便被皇后的分身啃咬，最終嘉納不得不刺死她。嘉納默默抱起紅葉的尸體，朝著出口走去。來時合共五人的冒險團隊，現在卻只有他一人生離。嘉納百感交集之余，在離開時，忍不住朝皇后的尸體和艾倫等人看了一眼。

　　艾倫、遺跡、皇后。這三者成了他心中的一個謎，也是一道揮之不去的傷痕。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