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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五章 可憐蟲

  不管是陳羲還是聶賢,都在按照計劃進行著對自己的淬煉。

  陳羲盤膝在本是劍林的空地上坐下來,腦子里拋開一切煩惱。他不再去想怎么才能把人女帶出去,而是專心致志的回憶著當時在這里自己是如何發現劍道的。每個修行者都有獨屬于自己的機緣,任何人都有,就看能不能把握住。就好像每個普通人,在看起來平淡無奇的人生之中,都會遇到幾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一旦把握住必將飛黃騰達,然而把握住的人,少之又少。

  陳羲絕對不是一個典型的修行者,他很努力,但是這種努力和別人的努力也不一樣。別人需要一個先生指點,而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真正的給陳羲什么指點,他還是要靠自己。

  有些時候,特殊到所有人都陌生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沒有人了解,沒有人可以給你什么建議,只能靠你自己去發掘去推敲。陳羲的體質沒有一個人能完全看明白,哪怕就是陌穹大帝也不能,所以即便是那樣萬古唯一的修行者,也不能給陳羲什么幫助。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羲和陌穹大帝有些地方很相似,比如說在體質的獨特性上。

  何謂劍?

  陳羲曾經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劍到底應該怎么用?哪怕就是在天府大陸的凡武世界,也會有很多劍術名家,也能頭頭是道的講出來很多關于劍的用法。但是當沉下心仔細想的時候,很多人其實對劍的理解和對其他兵器的理解是一樣的,因為都是兵器。

  有人說劍的招式,最基本的當然就是直刺,橫削這些。可這樣的基本招式,放之四海而皆準,比如搶,比如刀,比如槊,比如很多兵器。

  陳羲回憶著自己獲得萬劍認可的時候,自己做了些什么。可是想了好一會兒后他才確定,自己什么都沒有做。那是萬劍主動的對他的認可,而不是他主動去做了些什么。

  劍,哪怕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都喜歡懸掛在自己腰畔的東西。你說他是兵器,但在很多人眼里只是裝飾品。

  但是不管怎么樣的一種想法,都不能脫離一個目的。所有兵器存在的意義,出現的目的,都是為了殺。

  沒有一件兵器,出現的目的是為了漂亮。

  所以但凡兵器,都要有兇氣。

  陳羲恍然,自己的劍意唯獨缺的,就是兇氣。他曾經參悟過殺意,曾經參悟過狠戾,但是這種兇,和他的為人始終有些悖逆,所以他從沒有真正的成功過。陌穹大帝說,你的心不夠大,你想的不夠強。陳羲再次想到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有了新的感觸。

  在地球的時候,他是個普通人。但是在地球有各種各樣不普通的人,有的人可以用念力將瓶子里的東西取出來。有的人在睡著之后屋子里的東西會被他搞的亂七八糟。前面那種,是想的力量。后面那種縱然是在睡夢之中,依然是想的力量。

  當一個人做一件事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如果做不到會怎么樣,那么就少了銳意,無銳意,何來兇氣?

  陳羲是一個太聰明的人,而在想到如何勝利之前,他會下意識的去想自己遇到的諸多麻煩和問題,萬一自己失敗了的話退路在那。越是想的多了,其實銳意越少。

  陳羲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空蕩蕩的,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沒有。遠處那涼亭里,那個不愿意說出自己身份的老者依然坐在那自斟自飲,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陳羲在干什么,想什么。老者在自己的世界里,陳羲發現自己也在老者的世界里,而不是老者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在這一刻,縱然老者沒有修為之力,但是陳羲不如他。因為老者的想,比陳羲的想要大的多。連陳羲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在老者的世界里而不是老者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陳羲輸了,哪怕兩個人沒比試什么。

  陳羲想到了自己在天府大陸的時候,人們經常會提及的那些話神說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神說要有風雨雷電,于是就有了風雨雷電。

  為什么?

  陌穹大帝最初的時候,見過風雨雷電嗎?或許沒有,但是她可以想象出風雨雷電的樣子。在沒有人可以想象的時候,她可以。就比如,很少有人在對著窗外發呆的時候去想,外面還有一個自己在看著自己。

  陳羲閉上眼,四周的空地變成了草場。

  一念花開。

  與此同時,在明威殿之中,燭離躺在寬大的墨玉寶座上閉著眼睛休息,她的雙腿不時的互相搓動幾下,然后臉色就變得有些潮紅。

  她睜開眼,表情變得有些煩躁。

  她招了招手,兩條巨大的深綠色蜈蚣隨即蜿蜒著爬了過來,然后在她面前俯首。她低低的交代了幾句,兩條深綠色的蜈蚣隨即迅速的離去。很快,一個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少年真神被帶了過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扒的精光。

  燭離從墨玉寶座上一招手,那赤身裸體的少年便身不由己的飛了過去。然后被燭離一把按在墨玉寶座上,那兩條深綠色的蜈蚣纏繞在一起,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低鳴。

  少年從開始的恐懼,到后來的歡愉,這個轉變的過程很快。因為燭離的模樣足夠美,她的身軀足夠誘人,而且她的能力那么的讓人沉迷。不過片刻,少年就從嗓子里向外發出呻吟,小腹一陣陣的涌動。燭離在上面低著頭看著少年,臉上的表情卻冷冰冰的讓人害怕。

  少年沒有睜開眼,如果睜開的話,他會錯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絕世佳人,而是一只正要殺死丈夫的母螳螂。

  燭離當然不是母螳螂,她是六足蟲王和人類生下的孩子。她從母親那里繼承了美貌,從父親那里繼承了強大的天賦和一種她自己無法抵擋的。

  十幾分鐘之后,少年的臉色忽然變了,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驚恐,他開始掙扎開始哀嚎,開始乞求。可是早已經晚了,他的身體迅速的萎靡了下去,很快那豐神如玉的翩翩公子,就變成了一具皮囊。他的血肉迅速的消失,皮包骨頭一樣,看著讓人從心里發麻。

  燭離赤身裸體的站起來,肌膚看起來更加的晶瑩剔透了。在墨玉寶座上,那少年已經變成了一具干尸。

  燭離厭惡的一擺手,那干尸隨即化作粉末,四散而去。她有些失神的在墨玉寶座上坐下來,眼神里都是不滿。

  沒有人可以滿足她,從沒有。

  她覺得自己是個可憐人,明明有太多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但是就是無法全部得到。她閉上眼,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現了父親和迦樓在床榻上纏綿的畫面,然后她看到那畫面忽然變了變,在父親身下神域的迦樓抬起頭眼神陰沉的看著自己。燭離暴怒,手里幻化出那血紅色的巨大鐮刀,當她要沖上去的時候卻愣住了因為她看到,迦樓的臉變成了她自己的臉。

  燭離睜開眼,發出一聲凄厲的喊叫,整個大殿都在震動著。那本來纏繞在一起的兩條深綠色蜈蚣,被這種震動瞬間擊殺,粘稠的綠色液體往四周蔓延了出去,覆蓋了很大一片地面。

  燭離就那么裸露著身子,手里抓著她的血色鐮刀大步走拉出去。從她身后看過去,那線條,那身軀,如此的動人心魄。當她走動的時候,那臀部上下起伏的渾圓,讓人有一種血脈噴張的沖動。可是她就是毒蟲,任何男人靠近,都會被毒液腐蝕的尸骨無存。

  有人說,越美的東西,毒性越大。

  燭離,便是如此。

  她走到明威殿外面,抬起頭看到了天空之中懸掛著的月亮。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月亮,在每個世界都有這樣照亮了整個夜晚的東西。而每一只蟲子,尤其是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下的蟲子,似乎對月都有一種崇拜。

  當她走出去的時候,大殿外面空地上那些對著月亮好像發了情似的六足蟲潮水一樣往四周退,沒有一只干靠近她。因為所有的六足蟲,都感受到了她身上那冷冽的可怕的殺意。

  就在這時候,被掛在銅柱上的迦樓忽然笑了笑,然后說了一句讓燭離幾乎封掉話。

  “人不行,神不行,你可以試試蟲子。”

  迦樓的話,如刀。

  “我不是蟲子!”

  燭離飛起來,血色鐮刀劈落,卻在迦樓脖子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她眼神陰冷的看著迦樓,而后者不甘示弱的和她對視。

  過了很久很久,燭離忽然將鐮刀收回,然后一聲長嘆:“你知道為什么我不殺你嗎?你真的以為我害怕的是我父親?在我眼里,他根本就不是父親。我說過,如果有一天我的實力強大起來,第一個殺了你,第二個殺了他。現在不殺你,不是怕他,而是我始終覺得你可憐。”

  燭離冷笑:“別自欺欺人了,你什么時候對可憐有過憐憫?你不殺我,只是因為你每一次看到我,都會想到你自己吧。”

  燭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被什么東西戳中了心口,鉆心的疼。

  迦樓看著月色下燭離那張清純秀美的臉,搖了搖頭:“你可憐的不是別人的可憐,是你自己的可憐。可憐到,你已經完全扭曲了。我掛在這日日被你折磨,可是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不憤怒,因為你折磨的,或許是你心里的另外一個自己吧?”

  燭離猛的轉身,然后鐮刀斬落。

  數以千計的六足蟲瞬間化作飛灰。

  迦樓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那么得意。就好像,被掛在銅柱上一絲不掛傷痕累累的她,才是那個驕傲的勝利者。而強大的在神域沒有對手的燭離,只是一個可憐蟲。

  “可憐蟲。”

  迦樓說。

  說到蟲這個字的時候,她的語氣格外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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