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賢帶著不到兩萬人的經歷過血與火考驗的精悍軍隊撤離了戰場,朝著下一個目標前進。沒有人知道聶賢的過往,也沒有人去問,但是每一個人都清楚無比的是,聶賢就是他們的領,就是他們頭頂上的天空,只要聶賢還走在隊伍的前面,他們什么都不怕,哪怕是死。
天啟山早就已經一片狼藉,東西走向的山脈幾乎都找不到一塊沒有被破壞的地方。可是誰也不知道為什么,聶賢總是能精準的找到安全的地方,帶著軍隊休整。就好像他曾經在天啟山走過很多遍似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那么清楚。
而就在聶賢帶著這支百戰強軍在天啟山里暫時休整的時候,威志城里正在爆爭論。
四大長老唯一幸存的雷久云第一次頂撞了魔皇雷媚兒,就算是跪下,她依然昂著頭不認為自己錯了。
“朕哪里錯了?”
雷媚兒一甩袍袖怒斥:“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魔族考慮,你們難道都認為朕錯了嗎?!”
其他人低下了頭,不敢言語。而雷久云依然昂著頭,不說話。
“看來你們是真的認為朕錯了,雷久云!你來說,如果你能說出來朕哪兒錯了,朕就按照你說的辦。今天就在這么多魔族肱骨之臣的面前,朕和你辯!”
雷久云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陛下錯了!陛下第一錯,出爾反爾,令出不行!陛下第二錯,著眼小局,不顧大局。”
雷媚兒冷哼一聲:“看來你是早就看著朕不順眼了,你和雷浮沉從骨子里就是一路人。”
雷久云大聲道:“雷浮沉錯了,但他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改了。”
雷媚兒怒道:“你也想讓朕去死?”
“臣不敢!”
雷媚兒道:“你說朕出爾反爾,朕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沒錯,朕是應允了聶賢,只要他能拖延住蟲子大軍,朕就破例提拔他為大長老。但是你們想想,聶賢是誰你們知道嗎?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人的來歷嗎?朕特意派人調取了軍部的檔案,里面根本就沒有這個名字!”
“朕不能把大長老如此重要的職位,交給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朕已經給了他大司馬的位子,已經是位極人臣,難道還不夠?”
雷久云道:“大司馬?大司馬手握兵權,可是聶賢手里只有那區區三萬人馬,現在只怕已經剩不下幾個人了。聶賢已經十一次派人回來求援,陛下每一次都答應,可是援兵呢?他們守著那么大一片地方,身后就是數以百萬計的平民百姓,如果他們全都戰死了,那些百姓也必死無疑。”
“援兵?”
雷媚兒怒道:“你讓朕那什么給他?如今威志城里的兵力不足百萬,其他大城里的守軍也是捉襟見肘,朕那什么分給他。”
“百萬”
雷久云笑了笑,笑容之中的含義讓雷媚兒心里的怒火更勝。
“援兵的事暫且放下,你說朕不顧大局,意思是朕沒有和徐績聯手?你們也都知道徐績是什么人,那是一頭狼!朕如果和他聯手,那么吃虧的必然是朕,是魔族!朕已經做的很好了,沒有讓徐績死。”
雷久云道:“但是陛下有沒有想過,若是和徐績聯手全力一擊,是否能戰勝六足蟲王?”
雷媚兒道:“朕才不會去考慮這樣的事,你們覺得朕和徐績聯手有可能贏。那只是有可能,還有可能輸,一旦輸了就是死路一條。朕如果死了,誰來守著你們?你們有誰站出來,說你可以替朕守著祖宗基業,朕現在就出去和徐績聯手與六足蟲王決戰。誰能,站出來!”
所有人低下頭,不言不語。
他們不說話,是因為懼怕,也因為不贊同。尤其是對聶賢那件事,他們都認為魔皇錯了。聶賢是來歷是有些不清楚,軍部的檔案里都沒有,可是軍部的檔案里除了雷家的人齊全,其他人什么時候齊全過?聶賢在天啟山里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帶著區區三萬人馬,已經和六足蟲大軍激戰了過兩個月,換做別人只怕誰也做不到。
如果可以給聶賢一些援兵,他可能會做的更好。
“你們白癡!”
雷媚兒怎么可能看不出來手下群臣的臉色,所以她更為憤怒了:“你們看到的太淺薄了,聶賢這個人絕對不可信。朕已經給了他足夠的信任,他不可能得到更多。他有為魔族戰死的決心,朕就是在成全他。至于與徐績聯手,不到萬不得已朕是不會考慮的。”
“雷久云!”
雷媚兒怒道:“交出雷皇劍,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大長老了。”
雷久云抬起頭:“請陛下準許臣離開威志城。”
“你要去哪兒?!”
“臣要去天啟山,和聶賢并肩而戰。”
“你想死,朕就成全你,現在交出雷皇劍,滾去天啟山!”
“臣遵旨!”
天啟山 雷久云是個已經活了數萬年的人,但是她強悍的修為保住了她的容顏。看起來她是個三十歲上下的成熟女子,眉宇間滿是英氣,但是又有那種成熟女人才會有的溫柔和包容。她算不得很漂亮,容貌并不精致,但是她身上那種讓人可以信任的感覺,讓每個人都很舒服。
“你到底是誰?”
雷久云問聶賢。
“我是聶賢。”
聶賢認真的回答了一句廢話,但是在雷久云看來這并不是廢話,因為聶賢足夠的認真。她在聶賢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狡猾,也看不到一點兒陰霾。
“軍部為什么沒有你的檔案?”
她又問。
聶賢笑了笑:“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大長老早就知道了吧軍部不是魔族的軍部,是雷家的軍部。除了雷家的人之外,軍部對誰上心過?別說我的名字,威風將軍司馬錯已經在軍中過八十年,大長老若是有心可以去軍部查查司馬錯的檔案,看看齊全不齊全。八十年的時間對于修行者來說算不得長,但是對于建立一份檔案來說,只怕長的有些可怕了。”
雷久云是雷家的人,但是她對聶賢的話不反感,反而有些歉疚。沒錯,軍部不是魔族的軍部,只是雷家的軍部。
在雷家的人看來,魔域甚至不是魔族的魔域,只是雷家的魔域。
“大長老是奉命來問這些問題的?”
聶賢問了一句。
雷久云沉默了好一會兒后笑了笑,有些苦澀:“我已經不是大長老了,陛下收回了賜給我保管的雷皇劍,免去了我大長老的身份。如果單純的論身份的話,我現在遠遠不如你,畢竟畢竟你還是大司馬。”
“哈哈哈哈!”
聶賢就好像聽到了史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笑的前仰后合。笑了很久之后,他逐漸收起笑容,那兩條劍眉如此的挺拔,眼神里的光令人畏懼。
“幸好我從一開始就就知道,自己不是為了雷家而戰,而是為了魔族而戰。”
聶賢從袖口里取出一塊金燦燦的牌子,那是大司馬的金牌。他把金牌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手心里一股熱力出現,金牌被他融化成了一灘金水,然后重新鑄造成了一柄黃金短劍。
“這個形狀,作用似乎更大些。”
聶賢隨手把黃金短劍遞給一個親兵:“收著吧,以后遇到賣酒的,替我買一壺好酒。”
那個親兵傻乎乎的問:“大司馬,這東西現在還能換一壺好酒嗎?就算能換,也不夠喝的啊”
聶賢指了指遠處的山泉水:“一壺酒灑盡山泉,大軍盡飲。”
雷久云心里一酸,轉過頭,抹去眼角的淚。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哭過了,久到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哭過的往事。
“大長老是來陪著我們戰斗的?”
聶賢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雷久云點了點頭:“我現在就是你軍中的一個士兵,你說的話就是軍令,從今天開始,你的手指指向什么地方,我就殺向什么地方。你說的沒錯,魔域的確是雷家先祖創造的,但是不獨屬于雷家。我現在是你的士兵,不是為了雷家而戰,是為了整個魔域而戰。”
聶賢雙手抱拳,中間虛空,如同捧著一個酒杯:“敬大長老!”
身邊的所有人全都如此,虛抱雙拳,同時抬起手:“敬大長老!”
雷久云心中翻騰著,她忽然生出一種感覺。這里才是魔族最強大的地方,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魔族后裔,而威志城里那些姓雷的,那些身穿錦衣華服坐在高位上的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接下來怎么辦?”
雷久云問。
聶賢道:“戰局的走向其實咱們說了不算,其結果最終還是看魔皇和徐績與六足蟲王之間的決戰。我們能做的,就是多殺蟲子,所以沒有什么特別的計劃,也不可能有什么計劃,只是殺,殺不到蟲子死干凈,就殺到我們死干凈。”
“不過”
聶賢運氣一轉:“如果有機會能進入天啟山魔宮,可能對咱們來說幫助很大。我猜測魔宮里必然有一些封存的強大的法器,得到這些法器,就能殺死更多的蟲子。十八座石像的大陣還在,缺少的只是一種改變的方法。我恰好對符文有些研究,如果能進入魔宮,就可以把十八座石像改造成大殺器。”
雷久云沉思了一會兒:“可是現在神族最后的那批人占著魔宮,咱們不容易進去。”
“是啊”
聶賢嘆了口氣:“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準備帶著人往昊天城轉移過去,那是這附近最靠近天啟山的一座大城了。我們斗志還在,可是將士們的兵器都快夠不上人手一件了。我總不能讓將士們赤手空拳去和蟲子廝殺。”
“咱們去魔宮!”
雷久云深吸一口氣:“大軍進不去,但是只你我兩個人,能進去。以我的實力,可以保護你潛入進去。魔宮里封存著很多兵器甲胄,都還能用。如果你能改造十八座石像,那就去做。”
聶賢問:“你信我?”
雷久云大聲道:“就如你手下的每一個士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