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洗塵和丁眉兩個人攙扶著寧集從外面走進來,這個眼神渾濁的老者似乎對陌生的環境還有所畏懼,他進門的時候并不是很配合,向后退了幾次,眼神閃爍。到現在為止子桑小朵已經給他治療了多次,可是效果卻并不明顯。當時寧集明知道林器平不會放棄自己,所以做法十分決絕,現在想挽回并不容易。
然而,這個放佛懼怕整個世界的老者,在進了門之后看到寧破斧的那一刻,他的身子猛地僵硬了一下,然后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寧集掙脫開柳洗塵和丁眉的手,快步往前跑過來,然后撲通一聲跪倒在床前。他使勁的磕頭,片刻之后額頭上的肉皮就破了,血開始往外溢。
“先生!”
寧集一邊磕頭一邊呼喊:“先生,弟子錯了。弟子想你。”
柳洗塵和丁眉同時轉過頭,根本就沒有辦法看著這畫面。她們倆的眼睛瞬間就紅了,然后拉著手出去站在門口,再也不敢回頭看寧集。陳羲的心里也堵的厲害,他彎腰想把寧集攙扶起來,可是怎么拉都拉不起來。
寧集似乎是看到過這樣的一幕,多年之前的回憶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腦子里。同樣是這樣的一個受了傷的寧大家,同樣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只不過那一次是假的,是寧大家故意做出來的樣子。他騙了所有人,也騙了寧集和寧小臣。
往事如潮水一樣回到了寧集的腦子里,他眼睛里的淚水也不再那么渾濁。
“先生,你怎么了?”
他跪在那問。
陳羲見寧集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恢復了一些清明,心里一喜。他的手悄悄貼在了寧集的后腦上,然后將自己從寧集那里得來的記憶,開始緩緩的輸送回寧集的腦海之中。陳羲的靈魂里極為強大,這種思維輸送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之前陳羲就想過這樣做,可是在寧集腦袋一潭死水的情況下,他不敢貿然那樣做。
此時看到了寧破斧的寧集,記憶打開了一扇門,對于陳羲來說這也是一個契機,他不敢直接將寧集的記憶都送回去,而是一點一點的傳輸。十幾分鐘之后,寧集的眼神越來越明亮。他伸出手握住寧大家的手,陳羲看到他的手在劇烈的顫抖著。
“先生我這是在做夢吧,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上一次你這樣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傾塌了。現在你還是這樣躺在我面前,求你不要再一次帶走我的希望。”
陳羲在他身后輕聲說道:“寧大家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們一直在救治,可是效果不是很好。能不能蘇醒過來,其實靠的還是他自己。他這樣的修行者,只要自己不想死,那股生的意志就會帶著他回來。所以你不要太心急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剛剛恢復一些不要太著急。”
寧集忽然轉過身,朝著陳羲磕了一個頭。陳羲連忙蹲下來,一把將寧集扶住。
寧集抬起頭,眼睛里的淚水還在止不住的往外淌:“謝謝真的謝謝,我能再見到先生謝謝。”
一個頭腦如此強大的人,現在說話都語無倫次了。陳羲拉著他的手站起來說道:“寧大家的傷勢很重,不過他體質強大,只要不觸及根本就應該會醒過來。現在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我能察覺到他身體里正在自愈。到了他這個境界,自我修復的能力已經極為強大了。”
寧集忍不住問:“先生他怎么了?”
陳羲簡單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寧集恍然:“怪不得當初先生臨死之前說,他不是死去,而是去尋找一條新的出路。那個時候我沒能理解先生的意思,也許他就是在暗示我,他沒有死。”
陳羲道:“他這幾十年來始終都在秘密的籌謀如何除掉無盡深淵,雖然最后還是沒有成功,但是正因為他的進攻,才延緩了淵獸最后的進攻。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圣人的話,厲蘭封是一個,寧大家是一個。”
寧集道:“看到先生還活著,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先生把執暗法司交給了我,可是我沒有守好。等先生醒過來,我要在他面前請罪。”
陳羲搖頭:“他怎么可能會怪你,他想必也知道你這些年守著執暗法司的辛苦。”
寧集轉頭看向寧大家,聲音顫抖著說道:“先生,如果你能聽到我說話,求求你醒過來吧。你為了這個世界做的已經足夠多了,該是為自己活下去的時候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陳羲的眉頭忽然微微一皺,臉色變得有些憤怒:“果然是個貪得無厭的。”
與此同時,坐在一間屋子里讀書的勾陳冷哼一聲,抬起頭往外面看了一眼。
藍星城外面,國師一閃即逝,留下一聲遺憾的嘆息昆侖山 林器平的身軀不停的變幻著,一會兒變成淵獸一會兒恢復人類的形態。他的表情看起來極為痛苦,似乎是在拼了命的想穩定下來。可是他已經努力了很久,這種不穩定始終沒能被他控制住。他當日離開了昆侖山后不久又返回來,因為他覺得陳羲他們應該不會再來昆侖山找一次了。
不得不說,論頭腦林器平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在昆侖山深處,他已經這樣痛苦了好多天。他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狀態還是不能穩定下來。那個修為境界和頭腦遠不如他的展青能得到淵獸的力量且穩定下來,為什么他不行?
他瘋狂的嘶嘶吼了一聲,巨大的痛苦之下,他站起來朝著不遠處的石壁撞了過去。轟的一聲,石壁竟是被他直接撞的裂開一條巨大的口子,上面不斷有巖石落下來。一大塊石頭掉下來的時候正好砸在林器平的腦袋上,林器平仰天發出一聲咆哮。
他的身軀變化幾塊,人類和淵獸的形態交替閃現。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錯了,到底什么地方錯了?
忍受著巨大痛苦的同時,林器平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這種狀態如果不改變的話,怎么可能報仇?別說去殺掉國師,就連陳羲都沒有把握殺死,畢竟陳羲身邊還有不好強大的修行者。而且這種不穩定的狀態下,萬一被陳羲抓住機會,不靠別人幫助陳羲都有可能殺了他。
已經都吃掉了,包括哪些碎肉。
林器平再一次撞擊在石壁上,半邊山峰轟然倒塌。紛紛落下的巨石將林器平埋在下面,幾分鐘之后又被巨大的力度震開,林器平從碎石堆里鉆出來,眼神里都是秘密和不安。
我該怎么辦?
林器平不斷的問自己,可還是想不明白。他盡力讓自己安靜下來,可是只要安靜下來,頭疼的就無法忍受。他在山林之中瘋狂的飛奔起來,撞翻了一塊一塊巨石,撞斷了一棵一棵的大樹。在狂奔了半條山脈之后,他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眼前看到的一幕,似乎讓他突然之間明白了什么。一條普通的蟒蛇纏住了一只山羊,正在奮力的絞殺著。那山羊被蟒蛇死死的勒住,甚至能清晰的聽到山羊體內骨頭斷裂的聲音。沒過多久,蟒蛇將山羊吞噬了進去。林器平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辦法 被吞噬進了蟒蛇肚子里的山羊暫時還存在著,并且改變了蟒蛇的狀態。蟒蛇再大,吞下去山羊之后它的肚子里也是鼓鼓的。但是過不了多久蟒蛇就會把山羊消化掉,這個消化的過程何嘗不是一種融合?將本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轉變成可以被自己吸收的東西。
林器平愣住,然后轉身朝著山外跑去。他沒有選擇往大楚的方向跑,而是朝著昆侖山的西側。從昆侖山再往西就是神女國的國土,這里以女性為尊,連皇帝都是女人。可以說這是天府大陸最愛好和平的一個國家了,雖然疆域很大,但是卻從不對外發動著戰爭。
上天似乎也格外的眷顧這里的人,給了她們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神女國往西就是信奉禪宗的西域百國,雖然百國之間連年征戰,但是神女國的西側就是靈妙寶山,誰也不敢輕易的越過靈妙寶山來神女國鬧事。而昆侖山又擋住了東邊強大的楚國,所以神女國一直沒有什么戰事。
直到淵獸來了。
林器平從昆侖山上沖下去之后就瘋狂的往西跑,兩個時辰之后就看到了一個人口不算很多的小鎮子。這個小鎮子因為算是神女國腹地,所以還沒有被淵獸侵襲。不過鎮子里的人已經接到了通知,要求他們盡快撤離,離他們最近的城堡會接受保護他們。
林器平沖下去的時候,鎮子的男女老少正準備出發。林器平就好像一頭撲進了羊群的野獸一樣,在那些百姓淬不及防之中抓住了一個人,然后開始瘋狂的撕咬吞噬。他看到了蟒蛇吞噬山羊,忽然之間想到自己現在的不穩定,正是因為人類的一面被淵獸的一面壓制住的結果。
所以他想到了吃人他瘋狂的吃人,想要靠這種法子增加自己的人氣。這個小鎮子有幾百口人,男女老少,被他全部殺死。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會被嚇的被氣得渾身發抖。一個不停閃現出兩面的怪物,趴在尸體堆里不斷的啃咬著,滿身滿臉都是血。
林器平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吃光了這個小鎮子里所有的人,然后朝著南邊狂奔。他一路殺,一路吃。一直到了南邊淵獸大軍沖入神女國的戰場上,他又開始吞噬淵獸的心臟。他覺得一定是自己吃的那顆淵獸心臟不完整的緣故,所以他下意識的開始吞噬整顆整顆的心。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他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人了,他一邊吃人一邊吃淵獸的心,就好像一個惡魔。
而誰也無法相信的是他居然真的靠著這個辦法穩定住了自己。也許這正是上天的冷酷無情吧,它只是冷冷的看著人世間發生的一切,而從不干預。誰也不會知道,在不久之后將會有一個什么樣的魔鬼出現在眾人面前。(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