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叮當瞇著眼睛看了陳羲一眼問:“你確定異客堂那位不怎么待見你的大堂主沐陵散會再來找你?”
陳羲點了點頭:“他不是不待見我,而是不想一個陌生人忽然出現打亂了他對異客堂的控制…一個出身高貴,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道中落而不得不淪落成為黑道中人…我可以理解他那種迫切想回到上層社會的心態。”
陳叮當再問:“和你有什么關系?”
陳羲笑了笑:“這種人總是特別敏感,只需要稍稍給些暗示就會胡思亂想很多。我臨走的時候問他,他懷疑我來歷不明可是敢殺我嗎?他連崔鐵都不敢隨便動,難道會不擔心我真的是什么大勢力的人?”
陳叮當撇了撇嘴:“可你不是什么大勢力的人。”
陳羲看向陳叮當:“我是。”
陳叮當愣了一下,心里一動。
“我現在是執暗法司的人,雖然才到天樞城就被派了任務加入一個不入流的三流黑幫。但我代表著的終究是執暗法司,沐陵散一旦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必然會對我格外的客氣。”
“你打算讓他知道?”
“不打算”
陳羲的回答總是出乎陳叮當的預料,他揉了揉眉頭:“你不打算讓沐陵散知道你執暗法司的身份,那么你怎么盡快在異客堂立足?又怎么確定沐陵散會讓你立足。”
陳羲笑了笑說道:“如果我告訴沐陵散我是執暗法司的人,他對我格外客氣是沒錯的,但他必然也對我格外疏遠。如果僅僅是為執暗法司做事,那么在得知沐陵散迫切想回歸上層社會這樣的想法之后,直接挑明身份是最快的辦法。但我不僅僅想為執暗法司做事…異客堂里的幾個人都不錯,我需要幫手。”
陳叮當問:“需要我做什么?”
“讓敖淺去查沐陵散的出身。”
陳羲說道:“先從沐陵散這個人找突破口。”
陳叮當搖了搖頭:“這樣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輕易查到。”
陳羲笑道:“也不會難到什么地方去,只是陳叔你沒有仔細去想而已。如沐陵散這樣的人,就算有過落魄的經歷但骨子里的驕傲肯定還在。一個一心想重新發跡光耀門楣的人,可以改變自己的名字,但不會改變自己的姓氏…以他的年紀來推算,他家道衰落應該在十幾年前。讓敖淺去查十到二十年前天樞城里姓沐的家族,不難吧?”
陳叮當嘆了口氣:“你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什么,為什么總是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裝了目標。”
陳羲微笑道:“當一個人心里目標明確,那么人生的態度也會特別明確。”
“累嗎?”
陳叮當問。
陳羲搖頭:“沒資格累。”
陳叮當想了想說道:“如果我說,勸你找個地方踏踏實實的修煉五年,盡自己最大能力的提升修為。五年之后不管滿天宗那邊的形勢如何也算是問心無愧,你會怎么拒絕我的建議?”
陳羲反問:“五年后我是必然要回滿天宗的對不對?”
“對”
“就算我是個逆天的天才,五年的時間我的修為也不可能強過我父親對不對?”
陳叮當猶豫了一會兒,點頭:“應該是的。”
“所以,五年后我回去,十之八九會死對不對?”
陳羲再問。
陳叮當沒有再回答,因為他知道陳羲說的是對的。以陳羲的性格,五年之后他必然要回滿天宗去見父母,那個時候神木大陣破開,無盡深淵里的東西殺出來,以陳羲的修為十之八九是會死去的。他不回答,是因為他不想說謊。
“所以啊…”
陳羲長長的舒了口氣:“五年后我就要去找爹娘,可能我們一家三口都會戰死在滿天宗。既然如此,那么我為什么不用這五年的時間讓那些欠我陳家債的人把債還了?五年后我可能會死,我父母可能會死,但他們卻不會死,因為他們膽怯怕事不會去面對無盡深淵里的強大敵人,他們會逃。如果我不找他們要債,五年后多半是沒機會了。”
“先從陳天極陳地極兩個人開始。”
陳羲看向陳叮當:“阿喵阿狗盯住了嗎?”
陳叮當點頭:“盯住了,那兩個人住在十七條大街最里面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里,應該是買下來的。阿喵阿狗雖然尋蹤覓跡的本事強,可終究不敢靠的太近。陳氏兄弟目前住在那兒,沒有見到邱辛安。”
陳羲的手緩緩的握緊:“一個一個來…”
不出陳羲的預料,上午回到小院休息了一陣,下午陳叮當才走不久白小聲就拎著禮物登門求見。看得出來白小聲絕對不是一個習慣了求人的人,陳羲看著他帶來的禮物有些哭笑不得。白小聲帶來的是紅糖和柴雞蛋…
“我也不知道該帶些什么…”
白小聲尷尬的笑了笑:“沒看過人。”
陳羲請他坐下后笑著說道:“這東西我先存著,等以后娶了媳婦坐月子的時候應該用的上。不過為了這些東西不發霉下次上門,你可以先給我帶個貌美如花的漂亮姑娘。”
白小聲的臉紅了,紅的比女人還好看。
“大哥本來是要親自登門請你的,但是異客堂里瑣事繁雜,再加上崔鐵的事到現在也沒有個結論,大哥和其他兄弟還在商議。不過大哥特意交代我,他對昨夜里的事很抱歉,冷慢了你,這是他的不是也是整個異客堂的不是。”
白小聲看著陳羲說道:“大哥已經讓人在忠義大廳里加了一把椅子,以后你就是異客堂的六堂主。”
陳羲微笑搖頭:“不必,我回來之后仔細想了想,我這樣性子的人也不合群,還不如獨來獨往。我認得你這個朋友,以后有事可以盡管找我。”
白小聲嘆道:“我知道這件事說來說去是我們異客堂缺了禮數,還請兄長不要掛懷。”
他站起來,深深一禮。
陳羲伸手托了他一把:“我年紀比你還要小些,你叫我兄長我受不起的。”
白小聲沉默了一會兒后問:“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回異客堂?”
“怎么做我也不會回去的。”
陳羲笑了笑,為白小聲滿了茶:“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異客堂在天樞城算什么?說實話,什么都不算。一個黑虎幫可以為非作歹,仗的是戶衙的勢。戶衙是江湖九門之一的商門把持…咱們做個對比,如果用異客堂和商門做對比,你覺得什么比較恰當?”
白小聲回答:“螞蟻與巨獸。”
陳羲點頭:“在天樞城這個地方,靠異客堂這六百兄弟,在最底層的黑道上尚且混不出名堂,以這點本錢,你大哥想要成為朝廷的人你覺得實際嗎?就算朝廷收編了異客堂,你覺得這六百兄弟會過上好日子嗎?”
白小聲默然不語,他心里何嘗沒有答案?
“你回去吧。”
陳羲笑著說道:“若是沐陵散問起來,你只需替我問他幾個問題。第一,他想帶著異客堂的兄弟成為官方的人,大家以后挺起胸脯做人的初衷是好的,可他開誠布公的和六百兄弟談過嗎?第二,異客堂要想成為官方的人,要依靠哪個衙門?或者依靠哪個勢力?第三,要想達到這個目的,他有一個具體的方案嗎?”
“如果都沒有…”
陳羲搖頭:“那么我去異客堂做什么?好不容易才認識一批好朋友,然后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送死?”
白小聲臉色變幻不停,起身對陳羲再次深深一禮:“你的話,我會如實帶給我大哥知道。”
說完之后,他告辭離去。
白小聲離開,陳羲便開始閉目修行。鎮邪功法他已經熟的不能再熟,這門功法其實很難歸類。算不得攻擊功法,也算不得防守功法。其作用也不是如青木劍訣那樣一招一式最起碼很清楚,鎮邪的作用,對于現在的陳羲來說最主要的是淬煉修為之力。
修行者靠的都是天地元氣,呼吸相同。鎮邪功法將這相同的天地元氣改變,歸于本源。簡單來說,天地元氣是空氣中精純的一部分,可以提升人體修為。但是天地元氣并不是最精純的東西,真正精純的是被修行者稱之為始氣的東西。
傳聞當初神開天辟地,在天地初開的那一瞬間,從中迸發而出的便是始氣。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始氣溶于空氣之中。和始氣完美融合的空氣,便是天地元氣。一樣的天地元氣,不一樣的修行者修煉出來千變萬化。
鎮邪的作用,便是把經過修行者淬煉的天地元氣重新歸于本源。換句話說,陳羲修煉的天地元氣沒有經過任何改變。陳羲的修為之力是本源之力,鎮邪將敵人的修為之力也轉化為本源之力,所以才能將敵人的修為之力瓦解消融。
鎮邪功法博大精深,陳羲現在能悟透的不過是最淺顯的層面。按照陳羲的推測,鎮邪修煉到極處,便是天元歸一。那么陳羲不但可以控制天地元氣,還可以控制敵人的修為之力。
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得不說,陳盡然天賦過人,驚才絕艷。在滿天宗大開極的基礎上,創造出鎮邪功法。可是世間道理一直都是如此,越強越強。一樣的功法,開基境界的修行者用出來和靈山境界的修行者用出來,會一樣嗎?
天快黑的時候,陳羲才從修行中退出來。每一次修煉鎮邪功法,其實都是對自己修為之力的一次淬煉。陳羲現在破境需要的沉淀時間已經越來越久,比一般的修行者需要更加龐大的天地元氣。
一般的修行者,將天地元氣轉化為自己的修為之力。而陳羲修行,是將天地元氣轉化為始氣。
就在他剛剛站起來準備舒展一下筋骨的時候,老洪頭在外面輕輕敲門:“公子,有貴客到了。”
陳羲笑了笑,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小院外面,換了一身簇新衣服的沐陵散臉色肅然。他忽然覺得心里有些緊張,不過是見一個少年而已,為什么自己會緊張?白小聲回去之后將陳羲的三個問題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那一刻他如被鞭子在心口狠狠抽了三下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陳羲這得到答案。但是他知道,他一定要帶著異客堂擺脫黑道這兩個字,行走于光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