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逍遙,無牽無掛無拘無束。在旁人眼里,坐著鹿車在大路上一晃而過的陳羲等人便是逍遙。百姓們既然乘坐不起那鹿車,當然知道那鹿車的價格有多駭人。看到鹿車的人多半有一種有錢真好的艷羨,也有一種顛死那幾個王八蛋的嫉妒。
古人曾經說過,貪欲才是人奮發向上的根本緣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歸根結底都能放在一個貪字上。
貪錢貪勢貪長生。
陳羲他們自然不逍遙,三個人各懷心事。趕車的蘇坎擔憂自己前途,怎么看都是一片灰暗,哪怕陳羲允了他一本低階功法他還在擔心自己有沒有命消受。陳叮當心里想的都是該怎么勸阻陳羲,藍星城里皆惡人,以他的修為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陳羲心里雖然不逍遙,但很安靜。他在細化自己的計劃,腦海里全都是各種設想。也許一個連自己心女人的腳印深淺大小都記得的人,活的很累。但是毫無疑問,當所有需要做的事都在腦海里一步一步列出來之后,做事就變得輕松一些。
也許這是性格使然,陳羲做不到隨遇而安。他在考慮計劃的時候第一件事是考慮自己的本錢,自己憑什么能在執暗法司平步青云?關烈說進入執暗法司的候選裁決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成為真正的裁決,大部分人都喂了首座。
那么自己該怎么做,才能不成為首座的點心?
首先自己沒有什么能打動執暗法司高層的賄禮,相對來說可以依仗的就是自己還不錯的天賦。其次自己沒有什么能打動執暗法司高層的修為,相對來說可以依仗的就是自己還不錯的計算。
要想讓執暗法司的人覺得有必要留下自己,那么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讓他們覺得自己有用。
一個破虛五品的修行者,在執暗法司中想要找到地位二字簡直無異于癡人說夢。所以陳羲告訴自己,一定要讓那些人看到自己的潛質。這種潛質絕不僅僅是修為上的,還要讓他們覺得自己背后有些力量。
陳羲沒有這種力量,那么他就要借,借不來,就要買。
所以這兩日陳羲求了陳叮當,讓他將他所知道的滿天宗的一些中階甚至高階功法寫出來。要想買到力量,金銀財寶對于藍星城里的人是沒有什么意義的。那些人多半不是大族出身,也不是名門出身,他們都是江湖上一匹一匹的獨狼,在藍星城形成了狼群。這樣的人,最稀缺的就是功法。
簡單的比方,藍星城里那些人也許論修為都不低,但是同等修為的江湖散客絕對打不過名門出身的人,這就是技巧上的差距。兩個都是身有千斤之力的壯漢,一個會拳腳功夫一個只會胡亂揮拳,挨揍的自然是后者。
幸好陳叮當是戒律堂的掌座,他手里管著一些滿天宗不允許使用的。這些都有其弊端,要么太過暴戾血腥容易入魔,要么對修行者有什么隱患毀及根基,陳羲讓陳叮當將這些禁術的弊端也寫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小哥,前面就是藍星城了。”
鹿車在大路上靠邊停下來,蘇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往前指了指。陳羲順著蘇坎的指點往前看,就看到了一座如同籠罩在陰影中的大城。遠遠的看過去藍星城就好像一座潑墨的遠山,黑的令人心悸。天空中明明艷陽高照,可是好像連陽光都不愿意去那種地方。
“陳羲”
陳叮當忍不住又勸了一句:“你要想好,藍星城里無善人。我寫的這些功法一旦露出來,那么對于你來說危險之大可想而知。那是一群瘋子變態,在藍星城里尤其沒有什么法制可言。在藍星城里實力為尊,誰強大誰說了算。”
“陳叔,你在藍星城里能不能做一方老大?”
陳羲問。
陳叮當猶豫了一會兒:“真正的大修行者是不屑于混跡在藍星城的,而且也不可能在那里。到了靈山境五品之上的修行者,就算劣跡斑斑也會被某些大家族請去做事,根本沒必要在藍星城這個地方呆著。我之所以說藍星城里肯定有能殺死虢奴和邱辛安的人,是有另外一種考慮…藍星城里可能真的存在一些古怪的人,很邪門。”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我的修為還能在藍星城里立足。”
陳叮當道:“到了洞藏境界的修行者,那簡直就是國寶。大楚皇族會不遺余力的拉攏過去,根本不會流放到藍星城。正因為如此,我才勉強同意你來。”
陳羲笑了笑:“那就行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了解這里。要想讓藍星城里隱藏著的危險一下子冒出來,那么就得嚇他們老大一跳。”
陳羲這兩日也在做一些事,他從半路上買了一些紅線,按照記憶,將這些紅線繡在自己的黑衣上。他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印象中付經綸身上那件衣服的紅線紋理他不會記錯一點。而且相對于百爵桑千歡的衣服,付經綸身上的紅色紋理很少很少。
陳叮當看著陳羲穿好黑衣,忽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你想以執暗法司裁決的身份進藍星城?那是找死!你可知道藍星城里有多少人是被執暗法司送進去的!那些人對執暗法司恨之入骨!”
陳羲笑了笑:“若是我自己這樣進去,那么自然必死無疑。”
他取出買來的一副枷鎖,很認真的給陳叮當戴上:“所以需要委曲您一些,我要押送您進藍星城。”
他將黑衣的袖口挽了挽,故意露出來手腕上的楚離珠。
然后告訴蘇坎:“考驗你一下,你現在去藍星城北邊十五里的大興鎮等我們。當然你也可以立刻跑路,如果我們活著從藍星城里出來的話,還會去拜訪你。但是,你也可以認定了我們活著出不來。”
陳羲看向陳叮當:“請陳叔解開修為。”
陳叮當不知道陳羲到底要干嘛,不過他知道陳羲不會貿然行事。既然陳羲讓他釋放出修為,他照做就是了。一瞬間,當他壓制的修為釋放出來之后,靈山境五品修行者的強大威壓隨即出現。
撲通一聲,根本就沒有承受過這種壓力的蘇坎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連頭都不敢抬。他所在的小門派,那個本命是一對板斧的門主修為尚且只是破虛八品,陳叮當一旦放出威壓,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看著瑟瑟發抖的蘇坎,陳羲也一連深呼吸幾次后才勉強讓自己適應陳叮當的氣息。也就是他在滿天宗的時候不斷在瀑布下修行,對于壓力來說已經很熟悉。
“你走吧。”
陳羲擺了擺手,然后將執暗法司的玉牌掛在腰畔上。他看著藍星城深深吸了口氣,邁步走了出去。
就在陳叮當釋放出靈山五品修為的那一刻,藍星城里幾個大人物臉色同時一變。獨霸南城的獨眼刀疤臉罵了一句操他媽哪個大家伙來了?城西首屈一指的幫派首領一臉福氣相的矮胖子眼神一凜,冷笑一聲有貴客。城東說一不二的大人物正在揮毫潑墨,手腕上忽然一抖寫歪了一筆畫后眉頭微挑:熱鬧,熱鬧。
唯獨城北坐在搖椅上端著紫砂壺像是睡著了的光頭老人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頭頂上那金光燦燦的飛鷹紋身,不為所動。
藍星城正中有座大宅子,金碧輝煌。這宅子占地足有五十畝,里面亭臺樓閣俱全。一群穿青衣戴小帽的下人正在打掃院落,連磚石縫隙里的灰塵都掃了一塵不染。坐在亭子里看著一群半露的美人吹拉彈唱的絡腮胡子壯漢往城南方向看了一眼,嘿嘿笑了笑:“藍星城又要出熱鬧事了。”
他身上穿著一件很俗氣的大紅色錦衣,指了指其中一個吹笛子的妖冶女子:“過來,會吹那個破玩意有個屁用,過來吹老子這根,吹好了老子給你自由身。”
他把褲子往下一扒,抓著那女子的頭發微微閉著眼睛一臉陶醉。遠處那些打掃的下人哪里敢看上一眼,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抬。
半個小時之后,消息開始在藍星城里傳播開來。這消息就好像一枚深水炸彈,把藍星城里每一個人都炸的有些暈暈乎乎不明所以。
一個看起來只是在破虛境界的神司裁決,押著一個靈山境的大修行者進了藍星城。
“交錢!”
一個兇神惡煞般的壯漢攔在陳羲面前,雖然他看起來橫眉立目,但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陳叮當。這個壯漢自然知道陳叮當惹不起,而既然陳羲押著陳叮當就肯定更有來頭。他不傻,只是南城疤爺的話誰敢違背誰就得死。
疤爺說過,進城的就算是皇族的人也要留下買路錢。藍星城的人都知道,藍星城南城是疤爺說了算的,誰得罪疤爺誰就死無全尸。壯漢不知道自己得罪陳羲會不會死,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是今天沒攔著陳羲疤爺肯定讓自己死。
“交錢?”
陳羲微微皺眉,看了一眼壯漢,這是一個開基九品左右的修行者,還差一步就要晉入破虛。這樣的人只能守門,顯然藍星城里的黑勢力要比板斧幫厲害的多了。藍星城里自然不是只有修行者,大部分依然是普通百姓。這些百姓之所以不走,當然是因為不敢走。
嘭的一聲!
陳羲抬起手漫不經心的揮散煙塵,看了一眼被自己一腳踹飛鑲嵌進城墻里的壯漢冷笑:“藍星城是神司劃定的流放之地,神司還沒跟你要錢你居然跟我要?他走過去把桌子上那一堆銀子以修為之力化成一把銀刀,噗一聲戳進那壯漢的肩膀上:“不管你是因為怕誰聽誰的命令在這收錢,你都記住在神司來人面前你就是一條狗,還必須夾著尾巴。你家主子也是一條狗,不過我允許他過來搖搖尾巴。”
壯漢慘呼一聲,瞬間昏迷了過去。
十五分鐘之后,那個穿黑衣的年輕人打了疤爺的人這件事就傳播了出去,比上一次的消息傳播的還要快。然后整個南城都沸騰了,大家都想看看疤爺會怎么把這個穿黑衣的小子碾成粉末。
有個過路的老人用同情的眼神看著陳羲:“年輕人,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陳羲笑了笑,推了一把陳叮當往前走:“這是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兒的人千萬別忘了神司是干嘛的。要是忘了,對他們來說還真不是一件好事啊。”I1387(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