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蘇坎從后面回來,笑容可掬的說道:“掌柜的已經答應了您的要求,我現在就去挑一輛最舒適的車。你付的定金足夠多,如果還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訴我的。我們和春華樓有業務關系,雇車陪姑娘,要不趁著這會兒我去選車您去隔壁春華樓挑人?”
陳羲搖了搖頭頭故作認真的說道:“我家老爺最是端正,你這話還是別說了。不過你知道為什么我家老爺會選你嗎?”
蘇坎問:“因為我帥?”
陳羲看著他眨了眨眼:“我家老爺是替我挑的你。”
蘇坎一怔,立刻苦笑道:“我還能反悔嗎?”
陳羲笑了笑,心中的郁結之氣也弱了幾分。離開滿天宗之后他心就沒有放松過,時時刻刻如一塊大石頭堵著。他總是去想父母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總是去想五年后自己修為不夠高的話能不能幫父母一些。
若非遇到蘇坎這樣一個有意思的人,陳羲的心思根本就轉不過來。
他和蘇坎開幾句玩笑,也是故意做給陳叮當看的樣子。他不想讓陳叮當對自己太過擔心,他習慣了把所有的苦楚和煩惱都藏在自己心里。雖然才離開滿天宗,可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父母,不在想丁眉。
以前他只牽掛著在九幽地牢中的父母,現在多了一個丁眉。
蘇坎不知道陳羲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敢多停留,連忙跑出去跳車。陳羲和陳叮當等了一會兒,聽見外面有鈴鐺聲響起隨即起身走出門外。當他們看到門外的車之后忍不住都有些發愣…拉車的不是馬也不是騾子,而是四頭雄鹿。
這四頭雄鹿的看起來如戰馬一樣高大強壯,顯然不是凡品。陳叮當見陳羲有些錯愕,向他解釋道:“車馬行拉車的自然不是尋常的馬匹,這些雄鹿想必是他們宗門里馴養的東西,身體里有一丁點的荒獸血脈,比普通野獸要強不少,但無法和荒獸相比。”
蘇坎立刻贊道:“老爺子果然好見地,這是我們宗門辛苦調教出來的追風鹿,性格溫順但跑起來像風一樣快。”
四頭雄鹿后面拉著一輛大紅色的馬車,應該是才新漆過不久,還帶著一些淡淡的油漆味道。陳羲看到馬車上繪著一個黑色的板斧圖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的門派是不是叫斧頭幫?”
“不啊”
蘇坎搖頭:“叫板斧幫。”
陳羲心里嘆了口氣,想到了和高青樹分開之前他說的那句話:一個蹩腳修行者都能做大爺的門派,你還指望他們取什么清新脫俗的名字?
蘇坎坐在馬車前邊的座位上,拉起韁繩:“咱們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邊,我現在是無證駕車,萬一出了什么事我們板斧幫可是不負責的。萬里迢迢,誰也不能保證一帆風順…呸呸呸,看我這烏鴉嘴。”
陳叮當瞪了他一眼:“我現在有一種在你嘴巴上踩一腳的沖動。”
陳羲看的出來,這個蘇坎不過是個才勉強開基的修行者,也就是修行者最弱小的存在。現在以陳羲的修為,估計可以把這個車馬行平趟一遍。其實不管是七陽谷禪宗還是滿天宗,都是天府大陸中上等的宗門,自然不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小門派可比。有的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破虛境界的修行者,沒準就能開個門派收徒做生意。
蘇坎連忙搖頭:“千萬別打臉,美貌是上天賜給我的武器,我還指望著這張臉勾引一個女修行者呢。萬一就是有人喜歡繡花枕頭也說不定,要是以后有個破虛境界的女修行者罩著我,那簡直爽翻了。”
在他眼里,破虛境的修行者就是大修行者了。
陳羲打開車門,和陳叮當兩個人上了馬車。陳叮當隨手在車里布下一道真氣,隔絕了他們兩個的談話,蘇坎是肯定聽不到的。
“這次去皇都,你打算進執暗法司?”
陳叮當問。
陳羲嗯了一聲:“不只是那個虢奴在執暗法司,我懷疑邱辛安和陳天極兄弟無路可走也會去皇都投靠執暗法司。況且,有執暗法司裁決這樣的身份,以后也便于查一些事情。當年下令囚禁我父母的肯定不是百爵桑千歡那個級別的人,虢奴是執暗法司的千爵,那么最起碼下令的是千爵以上的大人物。”
陳叮當擔憂道:“那個級別的修行者,不好動。”
陳羲笑了笑:“陳叔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一個沖動的人。”
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蘇坎在外面喊:“誰能告訴我,啟動這些符陣應該怎么做來著?”
從車馬行門店里飛出來一個算盤,正打在蘇坎腦袋上。蘇坎疼的哎呦叫了一聲,應該是慌亂中碰了什么,鹿車驟然啟動,四頭雄鹿同時奔跑起來,蹄子落地的聲音整齊劃一,速度奇快。
蘇坎在外面手忙腳亂的喊:“我操…起步就是飛嗎!”
不得不說,鹿車的速度快的讓陳羲都覺得有些驚訝。皇族統治大楚這些年其實為百姓也做了不少實事,最大的一件莫過于修造了縱橫南北東西的大路。道路修建的格外堅實平坦,以至于這種速度飛奔鹿車上也不覺得如何顛簸。
陳叮當道:“馬車上的符文發動,將車廂的重量減少了很多,所以四頭雄鹿就好像沒拉著東西在跑。這些雄鹿的特點應該就是速度快且耐力持久,不知道那鹿茸割下來泡酒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效果…”
陳羲低頭,不知道說什么。
“年輕人…”
陳叮當認真的說道:“我是過來人,你和丁眉是不是彼此喜歡?既然這樣那就挑明了啊,難道還要玩啞謎?你可知道這世間有多少郎才女貌,都毀在猶豫不決上。”
陳羲還是不知道說什么。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我對蘇等也有些了解,兩個我加上兩個高青樹,也未必是蘇等的對手。蘇等帶著她們離開的時候那些人還沒有攻進滿天宗,她們不會遇到危險。還有就是,葉教習的修為也很強。”
陳羲問:“我聽聞先生當初也輸給了葉教習?”
陳叮當點了點頭:“不但輸了,而且輸的心服口服。也許在凡人的世界中男人還因為身強體壯而看不起女人,可是在修行者的世界,男人完全沒有資格看不起女人。就比如丁眉…我曾經觀察過她的體質,若非是神獸元神被搶,她的境界只怕遠遠的把你甩在身后。”
陳羲從不懷疑丁眉的天賦,她在神獸元神被搶之后依然還能比大部分修行者更早到達破虛境界,就已經很清楚不過了。然后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看起來冷傲不可靠近的柳洗塵,她的天賦讓人震驚。
“陳叔,給我講講那些仇人的事吧。”
陳羲岔開話題:“那天夜里發生的事,其實我不記得多少。當時父親讓鬼九爺帶著我離開,后來發生了什么?”
陳叮當道:“那天夜里,執暗法司的裁決大舉殺入內宗。以你父親的修為,其實完全可以安全脫身。他只是沒有想到虢奴會背叛他,要知道當初在滿天宗…除了我和高青樹之外,虢奴和你父親的關系最好。”
他嘆了口氣:“只是當時我和高青樹卻和他沒有什么接觸,總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你父親看起來儒雅脫俗,其實最是豪爽仗義。他知道虢奴身世可憐,所以便對他多有照顧。虢奴曾經說過,此生可負天下人不負陳盡然。這句話還真是莫大的諷刺…就是他在站在你父親背后的時候突然出手偷襲了你的母親。”
“即便是偷襲,他也不敢對你父親出手。你父親是滿天宗宗主單傳弟子,天賦又好,所以修為比虢奴要強大的多。所以他卑鄙無恥的選擇了偷襲你母親,然后以你母親要挾你父親投降。”
陳羲的拳頭猛的攥緊,眼神里冒出一抹殺機。
“虢奴曾是小國虢國的皇子,虢國依附于詔國。詔國被大楚所滅,虢國也就順路被大楚雄兵滅了。他被帶到皇都之后,開始被罰去做奴隸。后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成了自由身,離開皇都到了滿天宗。他算是帶藝修行,當時年紀也大了,所以宗門內的教習都不愿意帶他。是你父親幫他去大滿天宗求情,大滿天宗的宗主才收了他。”
陳叮當道:“當時你父親怕他自卑,一有時間就去找他,要么切磋,要么四處散心。虢奴就是在進大滿天宗的那天說了那句…寧負天下人,不負陳盡然的話。”
“邱辛安呢?”
陳羲道:“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只有最大限度的了解敵人,才能戰勝敵人。”
“邱辛安是滿天宗的棄徒,當初他修行什么采陰補陽的邪門功法,禍害了不少女修。因為這件事,連七陽谷禪宗的大和尚都看不下去,找上門來。當時宗門得知之后大為震怒,你父親才成為宗主不久,立刻做出決定將其逐出師門,廢掉修為。”
“或許是他命不該絕,被廢掉修為之后居然沒死,且恢復了實力。他回到內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親自動手用執暗法司的鎖魂鏈穿透了你父親的身體。那個時候,我差一點沒有忍住。是你父親悄悄對我搖頭,示意我不能沖動。”
陳叮當道:“如果對比的話,邱辛安比虢奴更不好對付。虢奴只是陰狠,邱辛安則是詭計多端。”
陳羲將這些事都記住,然后問:“陳叔,你對執暗法司了解多少?”
陳叮當道:“我這些年故意和桑千歡走的很近,就是想查清楚執暗法司的事。桑千歡一心想回到皇都大展抱負,奈何他不是大家族出身所以在執暗法司里也不得志。有幾次飲酒的時候他提起過,執暗法司根本就是人間地獄…你可知道,那些被選拔走的天賦不錯的年輕人都是什么下場?”
“知道。”
陳羲想到了那日關烈在他桌子上以酒水寫下的那行字:盡選天下良才納入神司,首座吸其青春增加壽命。
這行字,當時給陳羲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陳叮當沒想到陳羲知道,聽陳羲解釋之后說道:“雖然桑千歡和我沒有說明,但我也大致猜的出來。那些年輕人被選入執暗法司,需要經過層層考驗。通過考驗的人成為執暗法司裁決,而沒通過考核的那些年輕人,都成為了首座的點心。桑千歡說過首座已經活了很久,久到靠著強大的修為之力也不能維持身體不老,所以他需要吸收大量的年輕人的血脈之力,來替換自己身體里衰老的血脈。”
陳羲緩緩搖頭:“便是這樣一個地方,卻號稱代神執法!”I1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