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里帶著一股微甜的氣息還有一點點清冽,甜的味道一般是靠味蕾來判斷,可是當空氣清新的連鼻子里都聞到了微微的甜味,那么這樣的天氣還有什么值得抱怨?那可能是飛揚在空氣中花粉的味道,也可能是晨露散發的氣息。
丁眉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空還有些許的暗沒來得及褪去,東邊那冉冉升起的朝陽才開始在大地上涂抹胭脂紅。由遠及近,光明席地而來。她揉了揉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令人迷醉的空氣。
她躺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樹上,身上蓋著陳羲的院服長衫。想起昨夜兩個人坐在樹杈上看著月亮閑聊了很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竟是不知道陳羲什么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為自己批上了衣衫。
一滴水從上面的樹葉上滴落下來,恰是落在她的額頭,讓她的精神立刻清醒了許多。她往左右看了看,發現陳羲和關烈都不在。昨天他們選擇了這棵有著如巨大華蓋一樣樹冠的大樹棲身,關烈就在不遠處的樹杈上盤膝打坐來著。
丁眉不用猜測也知道陳羲肯定是去練功了,而關烈也不在十之八九和陳羲一樣。她忍不住有些感慨,原來天才的背后都藏著不為人知的刻苦。關烈那樣一個心性還不成熟的少年郎,誰又能知道他在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
丁眉將陳羲的衣服疊好抱在懷里,輕飄飄的從大樹上跳了下來。她從高處落下的姿態,猶如仙子降落凡塵。那院服長裙隨風擺動的美妙,竟是無法用語言來描繪。
她下來之后舒展了一下妙曼的身軀,然后看到陳羲和關烈兩個人肩并肩從遠處走回來。才兩三天的世間,他們似乎已經逐漸接納了對方。不過陳羲是個性格有些內向的人,在丁眉面前話還多些,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幾乎不會有什么交流。
關烈也是如此,那本就是個不會交流的人。所以他們兩個走回來的時候,理所當然的誰也沒有和誰說話。但是陳羲看得出來,關烈那般孤傲的人對陳羲并不排斥。這已經是極難得的一件事,在小滿天宗內宗里可見不到這樣的場面。
陳羲看到丁眉之后嘴角就微微上揚,揚了揚手里的一只才打來的野味。丁眉也對著他笑,那般的自然而然。
關烈看了看丁眉的表情,又看了看陳羲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你們倆有問題。這幾個字讓陳羲嚇了一跳,看向關烈近乎威脅的說道:“不許胡亂說話,小屁孩懂什么!”
關烈冷笑:“你也就是個子稍微高些而已。”
陳羲看著他惡狠狠的說道:“再多嘴讓她打你。”
關烈愣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說道:“你敢自己動手嗎?”
陳羲不理他,走到一邊收拾那只才抓來的野味。關烈很好奇的蹲在一邊看他收拾,似乎這種事比修行還要吸引他。丁眉走過來使勁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故意語氣森寒的問:“小家伙,剛才胡亂說什么了?”
關烈對女人好像有些天生的懼意,竟是連反抗都不敢,蹲在那抱著自己的頭哀求:“我的發型…發型…”
陳羲笑著,將皮毛去掉之后開始生火。他們這樣的修行者本來可以不用吃飯,但是食物的美味本來就是人的一種享受,何必丟棄?關烈極有興趣的看著陳羲熟練的把野味變成美味,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些欽佩。
他問:“這些是誰教你的?”
陳羲反問:“這些需要別人來教?”
關烈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站起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于這種生活上的事他確實很不擅長,他在內宗的時候吃穿住行都有專門的仆從照顧,甚至早晨穿衣服也是仆從為他把扣子系好。他不知道各種蔬菜的名字,不知道這些蔬菜是怎么做熟的,但是他吃飯卻極挑剔,稍稍有些不精致絕不會吃上一口。簡單來說就是做出來的菜肴最起碼看著要很美,粗糙一些他都會覺得下人在糊弄他。
所以對于陳羲收拾野味,他只是好奇卻沒有食欲。他走遠了一些,看著陳羲把烤成了金黃色的一根翅膀遞給丁眉,看著丁眉吃的津津有味。他竟然有一種嘴巴里唾液越來越多的感覺,然后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醒悟過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很丟人。
“給!”
丁眉從陳羲手里拿了一根雞腿拋過去,關烈伸手接住,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咬了一口,然后眼神一亮:“這雞腿上用了什么佐料?”
陳羲道:“只灑了鹽,你還想要什么?”
關烈咬下來一大口,一邊嚼一邊支支吾吾的說道:“原來簡簡單單的東西也能好吃起來,以前從不曾想到過。”
他看著丁眉掏出手帕一邊板著臉一邊給陳羲擦嘴角,忽然覺得這兩個人竟是如此的般配。所以他隱隱之中有些羨慕,覺得陳羲和丁眉那樣的人能得到如此多的感情真的很幸福。他想了想自己這些年來,好像從沒有在修為之外的事情上得到過滿足。
陳羲等丁眉吃完之后說了一聲:“走吧”,然后伸出手拉丁眉站起來,丁眉戀戀不舍的看著地上的骨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沒吃夠…”
又走了幾日,三個人終于看到了大孤山。這是一片很巍峨的山巒,比起清量山來說看著要險峻的多。清量山以景色秀美著稱,大孤山這名字就透著一種高絕。到了這里之后關烈似乎變回了原來那個自己,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之后說道:“你們兩個還是在這里等我,山中未見得只有那一頭荒獸。”
陳羲點了點頭,丁眉卻問了一句:“真的不需要后援?”
關烈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身形一閃消失不見,他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傳出來:“若是到了晚上我還沒有從山里出來,你們兩個回去就是了。”
丁眉還想說什么,陳羲卻搖了搖頭阻止:“關烈顯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他修為不俗,想必身上還有家族給他的保命東西。你便是勸他也沒有用處,他是不會聽你的。”
丁眉問:“那咱們干什么?”
陳羲伸了個懶腰:“睡覺”
丁眉臉一紅,瞪著他:“你再說一遍?”
陳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跳開:“我的意思就是簡簡單單的睡覺,不是你想的那種比較復雜的睡覺。我的意思是分開睡不是一起睡…你懂的是吧?”
丁眉見他窘迫,撲哧一聲笑出來。她進了內宗之后,這種輕松的笑容倒是經常出現在她臉上了。陳羲見她笑了,撓了撓頭發指著不遠處一個很平整的大石頭說道:“你先去那邊休息,我在這練功。”
就在這句話才說完的時候,他忽然一扭身順勢從背后將扁擔拽下來,身形轉動的時候扁擔往后一掃,將一道烏光震開。但那烏光如有靈性一般,飛出去之后繞了半圈又加速飛回來,這次不是朝著陳羲飛去,而是直奔丁眉!
陳羲腳下一點加速向前,想把那道烏光從半路上攔下來,但那烏光速度竟是比他的身法要快,瞬息之間就到了丁眉身前。丁眉才跳上那塊大石頭準備盤膝冥想,看到陳羲震飛了那烏光立刻又站起來。她才站好,烏光已經到了她面前。
眼看著烏光就要擊中丁眉的時候,一道紅色的水波從丁眉袖口里飛出來,瞬間將烏光纏住。陳羲這才看清,那紅色水波一樣的東西原來是一條紅綾。陳羲一直不知道丁眉的本命是什么,現在總算是看到了廬山真面目。
這紅綾極靈活,將烏光纏住之后開始勒緊。紅綾纏繞起來,這才能看出那東西的輪廓,像是一柄匕首之類的東西。丁眉緊皺著眉,因為她發現那東西的力度奇大,紅綾想要將其困住太難太難。
片刻之后,烏光從紅綾縫隙里鉆出來,懸停在半空遙遙對著陳羲和丁眉。陳羲趕到丁眉身邊,持扁擔戒備。烏光停下來之后露出真身,原來是一柄鐵錐。鐵錐上附有符文,密密麻麻的看不出畫的什么。
陳羲向前跨了一步,攔在丁眉身前。鐵錐懸停了一會兒之后忽然抖動起來,然后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沒多久,陳羲面前的那片天空上至少漂浮著上百柄鐵錐。看起來那些鐵錐一摸一樣,已經分不清楚哪個是最初的本體。
隨著第一個鐵錐加速刺過來,所有的鐵錐全都動了起來。陳羲將扁擔舞起來,一招撥字訣用的爐火純青,將鐵錐一個一個撥開。但是鐵錐的速度奇快,以陳羲的眼力和反應力,居然有些跟不上!
丁眉立刻從后面轉過來,和陳羲并肩站住。她一抬手,那紅綾圍繞著兩人盤旋起來,片刻之后如同在兩人身外建造了一堵紅墻。鐵錐打在紅墻上一時之間不能破開,又飛起來重新加速進攻。
鐵錐雖快,但兩人配合還算默契,紅綾阻擋住半數以上的鐵錐,剩下的都被陳羲以扁擔擊飛。
“不對勁…”
陳羲心里說了一聲,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將丁眉推開!與此同時,兩個人腳下的大石頭砰然裂開,一柄劍毒蛇一樣從石頭下面切出來,在陳羲腿上劃出來一道血痕。若非陳羲反應快,這條腿只怕已經被那柄劍切掉了。丁眉被推開沒有受傷,但是紅綾卻稍稍有些凌亂起來,以至于更多的鐵錐從外面漏進來,陳羲立刻變得手忙腳亂。
丁眉連忙穩住身形,讓紅綾去救陳羲卻稍稍慢了些,至少三個鐵錐擊打在陳羲胸口,將陳羲打的向后退了一步。陳羲回頭看了看丁眉,唯恐她被牽連咬著牙又大步跨回去,扁擔舞動的更加快速。
他的嘴角,有一抹血跡。
丁眉想過來,卻被那長劍攔住。看起來長劍的威力還在鐵錐之上,鐵錐只是速度奇快,力度倒是一般。但是長劍上帶著真氣之焰,隨隨便便一下就能將人切成兩段。丁眉的本命紅綾雖然防御力驚人,可這長劍的主人修為更強,所以丁眉瞬間也陷入困境。
陳羲沒了紅綾的協助,局面更加不利。只是一個不小心,至少兩個鐵錐又打在他后背上,這次兩個鐵錐刺穿了他的院服,竟是釘在了后背上。雖然陳羲的修為之力瞬間補充過去將鐵錐阻止,但最少也刺入了寸許。血一下子流出來,如同在后背綻開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