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絲一絲的光明撐破,就好像破繭的蝶,撐開那一層厚厚的堅硬的繭,迎接著光明從外面籠罩全身。在一片恍惚之中,似乎有一道七彩的霞光從天際飛來。有一個身穿彩衣的明媚女子,站在云端溫柔的看著陳羲。
陳羲猛的睜開眼,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
他抓住了。
手里很溫暖。
然后陳羲看到了丁眉,丁眉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用她手心的溫度來讓他安靜下來,那種平靜很快就蔓延到了陳羲全身。
陳羲一怔。
他在夢境中,看到的那個仙子一樣站在云端的…是柳洗塵。
可是現在握住他手的,是丁眉。
“怎么了?”
丁眉一臉關切的問道。
“沒什么。”
陳羲緩緩搖頭,讓自己不去想剛才的夢境。他給了丁眉一個溫暖的微笑:“就是做了個不切實際的夢而已。”
“那就好。”
丁眉的臉微微一紅,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從陳羲手里抽回來:“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若不是因為還有微弱的呼吸,我甚至以為你已經死了。”
“怎么會,我死過一次了,沒那么容易再死一次。”
丁眉以為他說的是凄涼的童年,卻不知道陳羲說的是別的事。
“對了,先生說你醒過來之后,可以去趙家。不過只給你兩天的世間,兩天之后必須返回翠微草堂。”
“好”
陳羲坐起來,伸展了一下酸楚的身體。
“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么非要去趙家?”
丁眉問。
“我懷疑,當年趙家的人和我家的事有關。”
“為什么?”
“直覺”
陳羲簡短的回答,隨即起身洗漱。
他不會告訴丁眉,從趙家那幾個人輕易登上改運塔準備擒住他拷問開始,他更加的懷疑趙家了。趙武當初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的小院里警告他,絕不僅僅是因為神騰的事。要知道圣皇九子,各自辦各自的事,暫時還相安無事。唯獨趙武,冒出來質問他的來歷,這必然是趙家的老一輩給了趙武什么指示。
然后趙武莫名其妙的死了。
在改運塔上,趙家的三個修為一般的年輕弟子登上了改運塔,在再加上那個黃飛波,事情絕對沒有那么簡單。登塔的時候,陳羲出現了幻境,有人用攝心術來窺探他的內心,顯然已經在懷疑他的來歷。
而趙武在這之前出現,說明趙家極可能和當年的慘案有關。
趙家不惜出動了一個靈山境的大修行者趙無敬,不惜和青武院院長周九指鬧的很僵,也要把他帶回趙家盤問,這些都很反常。
“我陪你。”
丁眉說。
陳羲緩緩搖頭:“沒事的,你在這里等我。”
穿上一身簇新的深藍色內宗院服,將頭發一絲不茍的在腦后束好。陳羲在鏡子前駐足了一會兒,檢查了自己身上有沒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不得不說,雖然才不過十五歲,但足以當得起玉樹臨風這四個字。
他將扁擔用黑布裹好,背在后背上。
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那串楚離珠,想了想,沒有取下來。
走出翠微草堂的時候,他知道丁眉在窗口看著自己。高青樹在小院門口等他,見陳羲過來遞給他一塊玉佩,陳羲接過來看了看,玉佩的紋理很簡單。正面是一個進字,背面是一個出字。
“內宗結界進出需要的玉佩,到了結界處亮出玉佩就行了。在玉佩上滴一滴血,這塊玉佩就是你專屬之物,就算別人拿了去也無法進出結界。”
陳羲點了點頭,掐破了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玉佩上。玉佩上隨即泛起一陣微弱的光芒,然后有一個羲字緩緩浮現出來,在玉佩最上面空白處。這個字是血色的,看著極為醒目。也不知道玉佩上有什么符咒,竟是能探知血脈歸屬。
陳羲把玉佩掛好,然后又伸出手。
高青樹微微一怔:“干嗎?”
陳羲笑道:“我是您的弟子,現在代表著翠微草堂出門,當然也代表著您。萬一我遇到什么危險,打不過還好萬一再跑不了…您也跟著丟臉對不對。所以有沒有什么特別厲害的寶貝,能不能給個十件八件的?”
“多少?”
高青樹立著眉頭問。
“一件兩件也行…”
看著陳羲那個表情,高青樹哼了一聲。從袖口里摸索了一陣,摸出來一個藥丸之類的東西,很鄭重的遞給陳羲:“這顆叫做靈雷,一擊能有靈山境修行者之威。萬一你遇到什么危險,往里面灌輸一些內勁,丟出去就是了。”
陳羲接過來,仔細的收好。
“這個可以保命一時,但不能逃命是吧。”
他看著高青樹有些無賴的說道:“有沒有別的?”
高青樹瞪了他一眼,從袖口里又摸索了一陣,摸出來一張符遞給陳羲:“瞬遁符,我自己畫的,如果你不是遇到比靈山境還要強大的修行者,能保你逃出來。這個東西貼在你的扁擔上,你可以踩著扁擔飛。”
陳羲接過來,貼身收好后問道:“先生,到了破虛境之后就可以御本命飛行,為什么我這個扁擔不行?”
“因為你弱。”
高青樹懶得理他,讓開路。
陳羲笑了笑,朝著外面走去。這條路他只走過一次,但是沒有走錯一步。從翠微草堂出來之后順著青石板的小路一直走,路過懸崖大瀑,穿過竹林,就到了外面那看起來一望無際的森林。
他將玉佩出的那一面對著森林比劃了一下,森林隨即朝著兩邊分開,一條小路出現在他面前。陳羲見管用,忍不住笑起來。他進內宗之前最擔心的一件事就是萬一自己被認出來之后無法脫身,現在有了玉佩,最起碼進出不是問題。
順著小路走進森林,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就看到了那個自己曾經戰斗過的地方。
那片可以冒出來土人的空地。
然后他看到了一個人站在那,從那個人的表情來看,就是在等他。
所以陳羲忍不住笑起來,抬起手搖了搖打招呼:“師兄你好。”
“看來高先生的拔草大法也沒什么玄妙之處。”
杜猛的表情陰寒的好像一塊冰。
他看著陳羲冷笑:“以前教習教導我修行的時候就說過,人要有恒戰之心。從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站起來,上次你在這里靠詭計贏了我,我今天就在這里等著你。也無需再多說什么,你我打過,若是你輸了,我就廢你的修為。”
陳羲點了點頭:“倒是直接…你是陳天極教習的弟子,還是陳地極教習的弟子?”
杜猛的臉色一變:“你怎么知道!”
陳羲嘆道:“也無所謂了。”
他看了看杜猛手里的鐵劍:“上次我勝你,靠的是我的扁擔。這次和你打,我就靠一雙手…有點過分了,真不好意思…一只手好了。”
“你這個小雜種找死!”
杜猛咆哮一聲,朝著陳羲沖了過來。
“等下。”
陳羲忽然擺了擺手。
杜猛的腳步驟然停住,怒問:“還有什么遺言!”
陳羲認真的問道:“我想知道這內宗弟子之間的比試有沒有什么規矩?你也知道我才來沒多久,也沒有走出過翠微草堂。不過看聽你剛才說的話,好像打死也可以是吧?”
杜猛大聲道:“簽生死文書,自然可以!內宗從十年前開始就不阻止弟子之間的比試,也不阻止生死之戰。只要簽了生死書,生死由命!”
陳羲點了點頭:“生死書何在?”
杜猛眼神里閃過一絲陰冷:“這是你自找的…界靈!請生死書!”
隨著他一聲暴喝,森林似乎又有了變化。遠處叢林之中有沙沙之聲傳過來,好像是什么東西從深處飛出來似的。瞬息之后,一陣綠光閃爍。一團綠光出現在陳羲和杜猛兩個人頭頂,顯然不是人,看形狀更像是一頭猛虎。
“是誰要簽生死書?”
猛虎口吐人言。
“內宗弟子杜猛!”
杜猛朝著那散發著綠色光芒的猛虎躬身施禮:“請結界之靈賜生死書。”
猛虎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生死事大,你們想好了嗎?”
杜猛大聲道:“絕不反悔。”
“你呢?”
猛虎問陳羲。
陳羲點了點頭:“既然他愿意,我也沒有什么異議。”
“那好。”
猛虎張開嘴,綠光從他的嘴里如瀑布一樣傾瀉下來,綠光之中有一團金色的光華閃爍,變化了幾次之后形成了一頁金色的紙張。
“每人滴一滴血在上面。”
猛虎語氣威嚴的說道。
杜猛立刻用鐵劍挑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在生死書上:“陳羲,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這次我要是不把你碎尸萬段,就難出我上次被你欺騙侮辱的惡氣!小雜種,你真的以為自己還能贏我一次?”
陳羲也不說話,看了看生死書又看了看那頭漂浮在半空的猛虎很認真的問:“能簽個名代替滴血嗎?血那么珍貴,我不想這么浪費掉。”
猛虎踉蹌了一下,差一點從天空上掉下來:“你…你這個家伙連簽生死書都舍不得一滴血,還玩什么生死決斗!”
陳羲義正詞嚴的說道:“那是兩碼事,決斗也不用流血。”
猛虎冷笑:“好,我倒是想破例一次。我想看看一個破虛一品的人,是怎么輕而易舉不流一滴血擊敗一個已經破虛二品的人。如果真的做到了,我給你當坐騎飛到結界外面,省得你走路!”
“好啊”
陳羲用手指在生死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猛虎張嘴吐出一方小印,在生死書上印了一下:“即時生效!”
“受死吧!”
猛虎的聲音才落,杜猛就咆哮著沖了上來。鐵劍上光華閃爍,顯然灌注了修為之力。他高高躍起,一劍斬落。他的動作已經極快,劍上一道足有三四米長的真氣之焰掃向陳羲的咽喉。
就在他幾乎看到真氣之焰劃破陳羲脖子的一瞬間,陳羲消失了。杜猛心頭一驚,凝神仔細看了看,只看到陳羲之前站立的地方有一陣很淡的煙塵,那是陳羲離開時候腳震起來的塵土。
他轉身,沒有看到陳羲。
再轉身,還是沒有看到。
杜猛心里大驚,怒吼一聲,將鐵劍往上一舉。鐵劍上符咒流動,紅色的紋路在鐵劍上浮現出來。緊跟著,上百道真氣之焰從鐵劍上向四周激射出去,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陳羲一直都在,他在杜猛身后。杜猛轉身,他還在杜猛身后。只是他的動作已經太快,杜猛的眼力根本跟不上。
陳羲在那密集的真氣之焰中穿梭,如翩然起舞的飛鷹,沒有使用修為之力,只靠著身體的速度避開所有真氣之焰,驟然出現在杜猛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然后他一掌拍落了杜猛頭頂的帽子,左手向前伸出,嘴里喊了一聲:“拔”
拔拔拔拔拔拔…
片刻之后,他一只手把杜猛拔成了禿子。只是那么一轉眼間而已,杜猛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就沒了,頭頂變成了血葫蘆。
陳羲向后挑了一步:“收功!”
再看杜猛,疼的哎呦一聲,抱著腦袋蹲了下來。
啪嗒一聲!
界靈之虎搖晃了幾下后從天空墜落,掉在地上。它嘴角抽搐了幾下,忍不住口吐臟話:“這…算什么?我主持了那么多次生死戰,也沒見過薅頭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