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事無不可談
方老爺子聞言，猛地睜大了眼睛，回頭盯著方揚看了好幾秒鐘，然后一甩手說道：
“扯淡！你小子少糊弄我！我承認這幅畫水平很高，可是誰不知道畫圣的作品早已絕跡，根本沒有一幅保存到今天的，這幅畫絕對不可能是吳道子真跡！”
說完，方老爺子的目光也變得銳利了起來，他盯著方揚的眼睛說道：
“小方，我知道你這趟來找我必有所求，可是你拿一幅后人臨摹的作品冒充吳道子真跡，這是不是太不拿我老頭子當回事了？”
老爺子身上那凌厲的氣勢毫無保留地朝著方揚釋放過來，就站在方揚身邊不遠的方洪都一下子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忍不住垂下了頭來。
而方揚卻仿佛渾然未決，臉上依然帶著輕松的笑容，說道：
“方老，所謂的絕跡，只是因為吳道子的真跡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所以書畫界形成了一個共識而已，可是誰又能拍著胸脯打包票，就一定沒有吳道子的作品被保存到了今天呢？”
方老爺子也一下子語塞了。
的確是這樣的，很多寶貝在民間代代相傳，只在自己家族里面被當成了傳家寶，卻從來沒有現身于世，如果吳道子的畫作也是這種情況，還真是難保有流傳下來的。
不過老爺子也不是這么容易被說服的，他很快就輕哼了一聲，說道：
“小方，一幅書畫的考證是要十分嚴謹的，你說這幅畫是吳道子真跡，總不能是憑空猜測吧？難道說你還有什么佐證不成？”
方揚微笑著說道：
“老爺子，您剛才也說了，目前的主流觀點是認為吳道子作品早已絕跡，我也承認一時間并不能找到十分有利的證據來證明我的觀點。
不過我師從白巖大師，在書畫鑒定方面也是有一定發言權的，我相信您也能看出來，這幅畫作和現在流傳于世的一些清代臨摹作品相比，水平高了不是一點半點，試問出了吳道子真跡，還有別的可能嗎？”
方老爺子其實內心里隱隱已經相信方揚的話了，不過他沉吟了片刻，依然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明確的證據的話，那就是存在多種可能的，你并不能肯定這就是吳道子真跡。”
方揚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從口袋里掏出那本玄陽子的手札，遞給了方老爺子。
“這是？”方老爺子接過那本手札，有些不解地問道。
方揚微笑著說道：
“老爺子，您剛才說需要佐證，這就是我手中唯一的一份還算是有點分量的證據了吧！”
“哦？”方老爺子聽說竟然真的有證據，興趣也是一下子就被調動了起來。
方揚不緊不慢地說道：
“老爺子，這本手札的作者是一名道士，他的道號叫玄陽子。這個人的名字你可能很陌生，不過我說一個人，你馬上就會知道了…這個玄陽子前輩，他是鐘越鐘師兄的授業恩師，對我也有傳道授業的大恩！”
方老爺子聞言，正在隨意翻動手札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臉上也頓時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方老爺子可是進入過核心領導層的老前輩了，他自然是了解鐘越的情況的。在幾百歲的鐘越面前，他方前進就是一個小字輩而已。而這本手札的作者竟然是鐘越的師父，那肯定更是一個老神仙一般的人物了呀！
方揚笑了笑，問道：
“老爺子，這位玄陽子前輩的親筆記錄，應該算是比較權威的考證了吧？”
“那是自然！”方老爺子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后又問道，“你是說…玄陽子前輩他在手札中提到過這幅畫？”
方揚微微一笑，說道：
“實際上這幅畫正是玄陽子前輩所有，只不過在他老人家仙去后，這些東西都被我繼承了而已。關于這幅畫的來歷，玄陽子前輩有詳細的記載，就在手札的第五頁。”
方老爺子聽到這，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將手札翻到了第五頁，然后認真地閱讀了起來。
隨著閱讀的深入，他臉上的表情也愈發的豐富多彩，神情是變幻不定，最后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神色復雜地將手札還給了方揚。
“老爺子，現在您相信我的話了嗎？”方揚問道。
“這本手札，真的是鐘越先生的師父親筆所著？”方老爺子依然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當然！”方揚說道，“方老，這種事情我可不敢信口開河！”
方老爺子慢慢地點了點頭說道：
“我相信你…”
老爺子的直覺告訴他，方揚并沒有說謊。當然，更重要的一點原因是，他自己也覺得這幅觀音圖著實不凡，根本不是那些清代臨摹版本可以比擬的。
而玄陽子手札里記錄的這幅畫的來龍去脈，也十分的合情合理，包括玄陽子隨手救了一名前朝皇族的時間點，也和歷史上的事件對的上，如果是胡編亂造的，根本不可能天衣無縫。
如果這幅畫以前是皇族收藏，后來被轉贈給了神仙般的人物玄陽子，然后被一直束之高閣，那倒也合情合理。
至此，老爺子對這幅畫是吳道子真跡這件事情，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他忍不住又一次湊近了那幅觀音圖，拿著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
這回整個心態都變得大不相同了。
老爺子拿著放大鏡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了——這可是千古畫圣的真跡啊！可以說這一兩百年內的書畫家，都完全沒有福分能一睹畫圣作品的真容，而他方前進居然在有生之年能有這樣的機會，可謂是千金難買啊！
方揚也不著急，依然十分有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端著茶盅不時地品一口茶。那份氣定神閑的養氣功夫，讓一旁的方洪都忍不住對方揚刮目相看。
老爺子這一看，又是整整半個小時過去了。
他終于依依不舍地將目光從畫卷上收了回來，當他看到方揚的時候，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道：
“小方，讓你見笑了…”
“方老千萬別這么說。”方揚微笑著說道，“任何一個愛畫之人，在面對吳道子真跡的時候，都是絕對不可能保持冷靜的。”
“你說得太對了！能這么近距離一睹畫圣作品真容，機會真是太難得了！”方老爺子說道，“吳帶當風…以前在書上看到這樣的形容就十分的神往，可是那些臨摹作品卻完全沒有將這種飄逸靈動的神韻表現出來，知道今天，我才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吳帶當風…”
吳道子所繪人物，善用狀如蘭葉或蓴菜條之線條表現衣褶，使有飄舉之勢，他所畫人物、衣袖、飄帶，具有迎風起舞的動勢，故有“吳帶當風”之稱。
這幅畫作又是吳道子最擅長的佛教人物像，可以說將他那種莼菜條的筆法運用到了極致，堪稱爐火純青，的確是給人一種相當飄逸靈動的感覺，也難怪方老爺子會如此贊不絕口。
方揚微微一笑說道：
“老爺子，其實以后您想要欣賞這吳帶當風的神韻，機會還多得是，您大可以在書房里對著畫慢慢研究，想研究多久都可以的…”
方老爺子聞言不禁楞了一下，然后望著方揚的眼睛，問道：
“小方，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啊！今天是我第一次到您家里來拜訪，總不能空手上門吧…”方揚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這幅畫就是我送給您的禮物，小小心意，還望您能笑納。”
饒是方老爺子經歷過生死搏殺的戰場和明槍暗箭的大風大浪，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的，可他依然被方揚這話給嚇了一大跳。
這么珍貴的無價之寶，隨隨便便就送給自己了？方老爺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給我？”方老爺子微微張大了嘴巴說道，“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話雖這么說，可是他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那幅畫，喜愛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方揚微微一笑說道：
“老爺子，這是晚輩孝敬長輩的一點心意，您老大可不必推辭，直接收下就是了。”
方老爺子心中也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不過他終究是老而彌堅、老當益壯的方家掌舵人，一會兒工夫他就已經慢慢冷靜了下來，思考也更加的理智。
半晌，方老爺子的神色就變得堅定了許多，他盯著方揚的眼睛說道：
“小方，你的這份禮物過于貴重，老頭子可不敢收啊！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怕我拿不出等值交換的東西來，到時候大家都不好做…”
方揚苦笑著說道：
“老爺子，我今天來找您的確是有事相求，可是無論事情能否談成，送您一幅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您用得著這么謹慎嗎？”
方老爺子哈哈一笑說道：
“諸葛一生唯謹慎！謹慎點可不是壞事。你小子提出來的要求，肯定會讓我相當之為難，到時候我拿人手短，你說我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老爺子，我都還沒說呢！你怎么就為難了呢？”方揚也笑嘻嘻地說道，“再說，就憑這幅珍貴的吳道子真跡，難道還不足以讓您稍微通融一二？”
“那可不好說，有的事情你就算拿十幅吳道子真跡來，也是沒辦法通融的。”方老爺子目光灼灼，淡淡地說道。
“比如呢？”方揚問道。
“比如你馬上就要跟我提出來的，關于喬丫頭的事情。”方老爺子盯著方揚的眼睛慢慢地說道，“說實話，你為了喬丫頭能夠拿出這么一副珍貴的畫作，就只是為了見我一面，再做一番努力，對此我還是挺欣賞你的，我也相信你對喬喬絕對是真心的，可是這件事情是真的沒有辦法通融…”
方揚雖然此行并非為了自己和方喬的事情而來，可聽到方老爺子的話之后，他依然還是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失落，因為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老爺子在這件事情上態度之堅決。
方老爺子接著又話鋒一轉，說道：
“若是想讓我同意你和喬喬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方揚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馬上就急切地問道：
“老爺子，您有任何條件都可以提出來，只要能讓我和喬姐在一起，無論有多難我都愿意！”
此時方揚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心思也完全轉移到了自己和方喬的事情上來。
可惜他注定還是失望。
方老爺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方揚一眼，說道：
“條件很簡單啊！只要你和其他幾個丫頭斷了聯系，并且保證以后不再和她們掰扯不清，我就絕對不再阻撓你和喬喬的事情，而且馬上就可以讓你們成婚，我親自主婚！”
方揚一聽，頓時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說了半天，老爺子還是寸步不讓啊！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老爺子，我這次來找您，并非為了喬姐而來…”
方老爺子聞言，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問道：
“哦？那你找我還能有什么事兒？”
除了方喬，方老爺子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事情值得方揚用這么珍貴的一幅畫作來當敲門磚。
“是關于方旭的事情。”方揚也不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方旭和楊小雯兩人都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我想請老爺子您在這件事情上改變態度，去支持方旭和楊小雯在一起…”
方老爺子到這個時候才弄明白，敢情方揚用吳道子真跡開路，登門拜訪真跡，竟然真的不是為了方喬，而是為了他的好兄弟方旭。
老爺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問道：
“小方，你居然為了方旭的事情，不惜將這么珍貴的一幅畫送人？”
“送給別人當然舍不得！”方揚笑嘻嘻地說道，“不過送給您那卻不一樣了，寶劍贈英雄，這名畫也得贈送給真正懂它的人才行，老爺子您是懂畫之人…”
方揚這小小的馬屁送上去，方老爺子雖然明明知道這是恭維之言，可依然覺得渾身舒泰，忍不住撫須大笑起來。
“小方，我是越來越欣賞你了！”方老爺子說道，“為了兄弟能夠豪擲千金，不錯！這要擱古代，你說不定也是詩仙李白一般的人物啊！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哈哈…”
說道興起處，老爺子忍不住吟起了詩來，他那豪邁的聲音配上這豪邁的詩句，也是相得益彰，讓人聽了都忍不住會熱血沸騰。
“小方，雖然我很欣賞你，不過方旭的事情卻不是小事。”方老爺子正色說道，“方旭的婚姻，它事關我們整個家族的利益，所以，恐怕你要失望了…”
方揚卻沒有絲毫氣餒，依然微笑著說道：
“老爺子，只要事關利益，那就沒有什么是不能談的，無非就是看我能否拿出足夠的利益來彌補你們可能會遭受的損失罷了…”
方老爺子聞言，那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了一道異樣的光芒，一下子轉過頭來，望著方揚的眼睛。R1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