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不夠的覺悟
“噹！”劍與劍的撞擊聲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然而，力量和力量的直接角逐，卻讓雙方周圍的空氣都形成了颶風，飄蕩向了四面八方。
陸希后退了一步，沒有等到他已經給自己套上的龍鱗甲術解除，白金龍之甲便已經自動啟動。他身上附著著的白哈姆特之力，自動判定剛才那一擊，宿主應該已經受到致命的傷害了。
而這，僅僅只是蒂德莉特輕描淡寫地揮出的那第一劍。似乎并不快，力量也并不沉，更談不上什么招式精妙詭譎，但偏偏就是會讓陸希覺得避無可避。他的第六感告訴自己，無論自己怎么抵擋，怎么回避，都會直接撞到她的劍上。于是，他只能硬碰硬，直接去迎接滔天巨浪的轟擊。
曾經，在面對嗜血之王帕肯斯的時候，陸希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摸到了所謂劍之極的境界。你看，就連我們全知全能全善的金大腿不是也承認了嘛，而且還自動給本主角所有的劍術技能加了1。可現在啊，陸希卻覺得，真正已經站在那個領域之中的，并非那個自詡為戰神而且已經徹底涼涼了的low貨，而分明便是面前這位笑瞇瞇的姐姐嘛。
然后，陸希便只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可以吞沒無數城市，糜爛方圓數千里的海嘯擊中了似的。所有的五臟六腑仿佛都要在一瞬間化作齏粉，意識更是要被無窮無盡的陰影給吞噬，一點點地落入深邃的海洋之中，再也感知不到周圍的環境。他在短暫的不到半秒鐘的時間里感受到了一絲恍惚，如果他不是傳奇級的施法大師，如果他不是有那么多buff，或許已經被這一次斬擊給直接湮滅靈魂了把。
可是，就算是僅僅只是半秒鐘，在這種能級的戰斗中也將是致命的恍惚。
下一個瞬間，蒂德莉特的劍輕輕一彈，左手的云空之槍猛然探出，化作了點點梅花。旋即梅花卻又化作無數星辰，光芒流轉之間，無數的光之矢在噴發而出，將陸希的身形完全覆蓋在其間。
光暈炸開，宛若星辰粉碎，卻又沒有任何的聲響。
數秒之后，陸希從爆炸的光暈中跳了出來，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一直翻滾到了離對方好幾十米遠的距離，這才跳了起來。
“您還真的沒有留手啊！如果不是我覺得自己已經成長許多了，剛才已經有可能死上好幾次了啊！”陸希大聲道。
蒂朵姐不冷不熱地瞥了對方一眼，然后發出了一聲可惜的“嘖”，聽得陸希當即便是一陣毛骨悚然。他深呼吸了一口，圍繞在周身的透明光暈便就此消散。就是現在的他，對于這種魔法的負擔也還是挺大的。能節省一下當然還是盡量節省一下的好。
“…這倒是有點意思。奧魯賽羅的無之域？不過為什么會是這種形態呢？”蒂德莉特琢磨了片刻，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陸希覺得很受傷，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改進好了的魔法，在蒂朵姐眼中居然只是“有點意思”。雖然他明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必然是此生最艱難的一次苦戰，卻也沒想到會連一點空隙都找不到。
“無之域是把自己的魔力轉化成最原初的魔力，形成攻防一體的領域。這個領域隨著你的精神力衍生可以無限擴大，可是同樣的，應該也是可以縮小的…呵，或者說，縮小的難度其實更高得多。而所有防御的原理都是相同的，越小的，強度便越強。”蒂德莉特由衷地贊賞道：“這也算是你們拉克西絲禁咒體系之下的新晉奧義了吧？有沒有想過給它起一個很拉風的名字呢？”
“我原本想要叫‘劍來’的。后來覺得實在是太中二了。后來又覺得可以叫劍圍什么的，然而仔細想想其實和劍一毛錢關系都沒有。”陸希沉吟了一下：“既然是用無之域修改的，就叫虛無之甲吧。”
“好沒有品位。”
“嗯，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不過，這種咒法的確是可以把抗魔性發展到極致。哪怕是拉姆希德本身在這里，用災厄之炎全力轟擊，也沒那么容易突破你這看上去薄薄的一層護甲呢。”
“…也就是說，您方才的那一擊，其實威力已經可以和拉姆希德的災厄之炎媲美了？”陸希忍不住道。
蒂德莉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嫣然一笑，笑得宛若云開月明，笑得陸希骨頭都酸了。不是萌到的，而是被嚇到的。所以，咱們到底是多大的怨啊？這么處心積慮的…
“拉克西絲也是我的好朋友，她一生心血建立的魔法體系有什么樣的潛力，我非常清楚。奧魯賽羅又是何等的天才，我更清楚。既然想要當一個超級大反派，自己便總得做一點準備嘛。”她笑吟吟地道：“不過，我剛才那一招魔法，不屬于德魯伊魔法體系，不屬于奧術，也不屬于神術，乃是借用星辰的光界之力，以及世界樹的本源之力的融合。我稱之其為‘禁斷之極’。別害怕，小陸希，這不是沖著你去的，而是為了突破永辰宮和云中城的天空結界。那是艾蕾娜親手布置的，一旦啟動，即便是拉姆希德本尊降臨，也可以支持相當長的時間呢。”
臥槽我特么的能不害怕嗎？
“一千年前，我對自己的魔法造詣和天賦都相當有信心呢。哪怕是那些成名數千年的傳奇施法者，亦或是那些太古龍和老牌的深淵領主，甚至是鄂倫達爾，雖然比他們還暫時差了一點點功底，但我也有信心一定會超過他們的。可是，唯獨在這方面會讓我有挫敗感的，便是艾蕾娜和拉克西絲了。然而她們是人類…而我，卻有太多的時間了。”
“然后，我又認識了你的老師，奧魯賽羅。拉克西絲的傳承在他的手里竟然有了這樣的變化。堅不可摧的禁絕咒和防御咒，說白了就是烏龜殼一般的能力，現在卻被他變成了攻防一體的戰陣征伐之法。呵，如果他早生上一千年，啟明戰爭也不會打得那么吃力了吧？”蒂德莉特垂下了眼瞼，聲音中帶著欣慰：“可是，小陸希，在奧魯賽羅的基礎上，你還能進步呢。我原本以為，這是你至少在五十歲以后才有可能達到的境界呢。如果你早生一千年，啟明戰爭或許根本打不起來了吧。”
“是的，很可能那些魑魅魍魎剛剛露頭就被按著腦袋揍回去了。”陸希表示這便是事實，在蒂朵姐面前如果還要假惺惺地謙虛一把那就實在是太假了。
“蒂法里奧和奧魯賽羅都會以你為傲的。”她又道。
陸希的眼眶收縮了一下，發出了一聲不受控制的嗤笑。
“怎么，覺得現在的我居然會提出蒂法里奧的名字，會顯得很諷刺嗎？”
“不，會覺得很悲哀。”陸希深深地看著對方：“非常地悲哀！”
蒂德莉特站在原地，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和停止。過了一會，她不輕不重地出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嘆息，又似乎只是單純地吐一口氣而已。
“…嗯，是的。蒂法里奧是一個好朋友，愿他的靈魂在極樂凈土中得到永恒的安詳和幸福。”蒂朵姐垂下了眼瞼，真心實意地在為大德魯伊長老的逝去而哀悼。
可是，現在畢竟不是哀悼的時日，他很快便又再次仰起頭，幽幽地看著陸希，眼中閃過了一絲譏諷：“我說，小陸希，都到了今天這個時日。你不會是準備靠嘴來解決問題吧？嗯，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看的那些涅奧斯菲亞青少年向小說中，主人公在對付大反派的時候，靠著一堆老掉牙到牙酸的呼喚愛，就能讓大反派啞口無言手足無措。最后即便要打起來，十成力量能剩下一成都算是不錯的了。不過，當初你不是最煩這種橋段嗎？每次都要抱怨好久呢。”蒂德莉特笑道：“不過，既然那么討厭為什么還要看呢？按照你的說法，這是傲嬌還是抖M呢？”
那是因為這個實在是沒有啥娛樂項目的世界里，涅奧斯菲亞那些青少年小說是唯一能讓我能找到一點家鄉的既視感的消遣用產品了。然而畢竟還是起步階段，無論創意還是故事都差強人意，大多數作者還都是熱愛綠光的死文青，不喂翔不舒服斯基；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為啥都學會了11區的套路，開打之前總特么有一溜串特別沒說服力的嘴炮來召喚愛與和平。
愛與和平不是嘴炮招來的，而是用boom換來的。這么簡單的事情果然死文青們就是不懂。涅奧斯菲亞的青少年向流行亞文化才剛剛起步就歪了，莫名其妙地開始11區化，這是何等臥槽的悲哀啊！果然啊，文藝這種東西，就需要大文豪林歌老師去好好調教一下你們這些渣渣…嗯，前提是，這個世界還有未來。
所以，哪怕是為了讓大文豪，大戲劇家林歌老師繼續裝逼，我也必須得拼命一點嘛。
想到這里，陸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躬身，讓自己的身側正對著遠處的蒂德莉特，左手的鎮獄赤炎劍自然地垂在了腰間，右手的世界樹權杖則橫在了身前。
“用那個吧。基蒂…”
“可是，您還沒有準備好啊！主人。”器靈小姑娘的聲音充滿了猶豫。
“我什么時候都沒有完全準備好，基蒂。然而要是等什么時候都準備好才行動，那早就連棺材板都要生蘑菇了。就算是當初拉克西絲祖師婆婆，冒險賭命的時候也不少呢。”
“是的，所以我并不準備勸您，只是提醒一下。當年的拉克西絲主人總是說，她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奇女子呢。主人，您一定也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
“閉嘴，基蒂！請務必閉嘴！”
陸希忍不住用力地翻了一個白眼，粗暴地打斷了器靈妹子。而在他的正面，蒂德莉特卻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什么，竟然露出了滿臉的欣慰，微微地頷首。
“這樣的眼神很好！”她說。
…所以，姐姐大人您到底是從我倒翻的白眼之中看到了什么好啊？
“因為我是真的能看到你想要打敗我的決心！而并不只是亂撒嬌。”蒂德莉特繼續欣慰而慈祥地笑著，手中的云空之槍輕輕地往地上一頓，沖天的電柱忽然展開，化作了密集的電柵向四面八方擴展開去。緊接著，卻只聽到一聲沉悶地巨響，仿佛是夏日里平地騰起的驚雷，然后，攪亂的電弧化作了閃爍鳴叫的爆炸，翻起了無數的氣浪。
在那翻滾的氣浪之中，看不見爆炸的火光，但藍色、青色和金色的光暈卻此起彼伏，閃爍不定，就像是電壓不穩的霓虹燈似的。
陸希“嘖”了一聲。
果然，這種小花招對蒂朵姐是完全無效的。
“真空爆裂的能量性質是由施法者選擇的。可以是火焰，可以是大氣，也可以是正能量的降魔，以后是更復雜的禁錮、空間等等手段。你一邊抵擋我的攻擊，一邊還可以在我的周邊布上十幾枚不同性質的真空爆裂魔球，而且還是定時掩藏型的，這又涉及到了時間和意識認知的干擾操作。”蒂朵姐依然在笑著，看陸希的眼神讓后者相當地蛋疼。就仿佛一個老母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終于功成名就了并且在國家級的舞臺上得到授勛，而她就坐在舞臺下欣慰地看著，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無悔。
要不是渾身都在疼，陸希說不定就真的信了。
“不過，僅僅只是打敗我還不夠啊！小陸希，我不是說過了嗎，證明你的理想，證明你的決心，還要證明你所追求的前路。我既然不會留手，如果你沒有殺死我的決心，那么就只會被我殺死！”
蒂德莉特提起了手中的九韻定海劍，輕輕地一敲。剎那之間，聚集在劍尖一點的海洋傾斜而出，巨浪卷起萬千氣象，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