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殺死那個純粹的她
“蒂德莉特”卻并沒有反駁和辯解，反而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容。
陸希必須承認，蒂朵姐這種“我就高高在上地坐在這里著你們這些小輩裝X”的，傲然而又好奇笑容，是他最萌的表情之一，于是他也只能無奈地承認，本人確實是個御姐控。面前這一位，完全是把本尊的魅力發揮出了一個十成十。如果僅看外觀上，就算是陸希也絕不可能看出什么差別來。
“所以，你到底為什么會說人家不是真的呢？”她道。
“這里是蒂朵姐以自己的精神和靈魂世界構架出來的領域。她是世上最偉大的精神魔法大師，其靈魂領域已經無限接近真實…或者說，無限接近于神國。被拉入此中的人，到底是肉體被困住還是精神被迷惑，已經傻傻分不清楚了。反正啊，在這個領域之中，所有人受到的傷害都會受到反饋；所有人都會受傷，疲勞，以及…奶奶的，本人現在都餓了，餓的相當真實。普通人若是亂入這里，大約真的會把它當做一個完整而真實的世界吧。創造世界，呵…這已經是神的手段了。當年的啟明戰爭時期，她便已經有了和十二英雄，不，比他們大部分都更強大的實力，而在以后的一千年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冰晶殿堂中渡過的。她刻苦得就像一個壽命只有五六十年的人類似的。”
說到這里，陸希的心情再一次沉重了不少。他以前發現了，除了一些重大的慶典和節日，蒂朵姐每天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冰晶殿堂中的，甚至有的時候一呆就是幾個月時間不露面。甚至連屬于諾爾達的最高治權都讓渡給了長老議會，以及后來的開發集團董事會。現在想一想，一個似乎早已經退出歷史舞臺的人，卻依然以一種近乎于自虐的方式迫使自己進步，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這么違和的情況，我特喵地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啊！
現在想想，影后了一千多年的蒂朵姐，或許才是我所需要面對的最危險的敵人吧？甚至超過了魔神們。不僅僅是因為知根知底，也因為這種這樣的執念。
“…然而，她畢竟還不是神。”陸希斬釘截鐵地道：“她能夠把自己的心象世界，她能夠創造一個夢世界，但這畢竟只是精神的具象。一個人，如何能讓自己的實體進入自己的夢里？你其實并不存在！”
“蒂德莉特”沉吟了片刻，微微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分辨，但最終只是帶著一點點嘆息，遺憾地搖了搖頭：“呵，所以，讓你變成這樣無趣的樣子，是不是我的錯呢？”
陸希聳了聳肩，心想就算是沒有姐姐您，我便已經是這樣三觀端正的好孩子了。只不過這種事情咱就是不說。
她繼續道：“你說得沒錯。在精神的世界中，我只是一個以真正的蒂德莉特的靈魂作為模板，模擬出來的虛假的意識體罷了。我不可能存在于物質世界，當然不算是真的。不過，在這里，我卻維持著整個夢世界的最基本運轉，協調世界的結構，掌管著所有的守護者。姑且，便算是這里的管理者吧。”
“也就是說，螺旋要塞，那些英靈軍隊，那些仙靈鳥，里面的所有迷宮機關，以及剛才的帕恩老兄，全部都是聽從您的派遣是嗎？”
“我的存在是需要的。當蒂德莉特林歌創造了這個幾乎接近于真實的夢世界之后，她便以自己的靈魂為主體，模擬出了我的存在。”
“是的，我可以理解…當這個無限接近于神國的領域出現之后，蒂朵姐便有了和真神對抗的能力。在這個世界中，她言出法隨，出口成憲，哪怕是真神被拉入其中，也將要淪為砧板上的魚肉。可是，夢之國一旦展開，便意味著她將自己的精神開放給了敵人。這個狀態下的她，是最強的！可同時，卻也是最虛弱的。”說到這里，陸希瞥了對方一眼：“我可以理解您這樣的存在了。無論是多么精妙龐大的迷宮幻境，總是有可能被破解。可是，多了一個有智商，有謀略，有決斷，有實力的管理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管理者點頭笑道：“我起到的作用就是這樣了。”
她揮了揮手，便直接打開了一個光幕。在那巨大的平臺上，英靈軍隊依然如潮水一般撲向了疾風她們，但由于大批的援軍抵達，一時間倒是難分勝負。
“阿芙洛狄忒的神權包含了愛情和欲望，是愛情和歡愉的守護神。她的信徒，當然也是神官中最有精神干涉能力的一批。阿芙洛狄忒的大型神術法陣可以完成夢世界和主物質位面之前的聯系，這本來就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另外，就像你說過的，這是一個言出法隨的世界…”她輕輕地搓了一個響指，凌空便又出現了一個光幕，顯示的分明便是螺旋要塞連同平臺的大門口場景。在那里，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著數百名身軀巍峨宛若山岳，身披黃金色甲胄，肌膚之間流淌著雷霆的泰坦巨人。
“螺旋要塞本來就是泰坦的造物。在戰爭最激烈的時候，要塞之中可是足足有超過兩千名的泰坦巨人戰士呢。他們每一個都是黃金血脈中的英雄，每一個都擁有直接面對虛空之王的能力和勇氣。我不知道在這個夢世界中，能模擬出他們多少能力，不過嘛…”
陸希知道這個“不過”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只有一成，平臺上正在浴血奮戰的大家，他的朋友們，他的愛人們，還有他剛剛才降生不到一歲的孩子，都將再沒有生存的機會。
他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焦躁的情緒。越是這個時候，才越是要保持冷靜。
“可是，讓我好奇的卻是你呢。”管理者直直地看著陸希，聲音轉冷：“為什么，在這個世界中，你居然能使用立場跳躍？為什么你的空間穿梭可以那么輕易地抵達螺旋要塞的核心？我原本可是在這里布置上了好幾層的陷阱，施法者妄圖直接穿過要塞的城墻和內部的迷宮，只會掉到我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世界中去了。蒂德莉特林歌可以模擬螺旋要塞，可以模擬出天國，當然，也可以模擬出地獄。”
“我不懷疑這一點。在方才穿梭的時候，我已經聞到了硫磺的臭味了。”陸希道。
“那么，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蒂朵姐的夢世界，應該是精靈魔法中最強大的幻術，水晶幻境的升級版吧？嗯，老是叫夢世界什么連個正規命名都沒有，這樣不好。凡人的極限被她生生地拉高了一大截，還是早點起一個狂拽炫酷的大招命比較好。”陸希沉吟了一下，繼續道：“如果我的確是第一次接觸這種世界級的幻術，確實很可能會死得不明不白的。好在，很多年以前，我接觸過它…”
“不可能！夢世界才剛剛誕生一年，并沒有對其他人使過。”管理者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斷了陸希。
“大概是因為我是內測玩家吧？”陸希聳了聳肩。
管理者的臉沉了下來…很顯然，這家伙或許模擬出了蒂朵姐的能力和智商，卻并沒有模擬出她的氣度。通常來說，當陸希講大家都聽不懂的冷笑話的時候，蒂朵姐本尊的第一個反應從來都是把自己的腦袋按在墊子上摩擦呢。
是的，蒂德莉特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攻防一體的水晶幻境可以被視作是精靈魔法的最高奧義，不管是作為迷惑人心的幻術，作為防御的領域，甚至是直接用于攻擊，威力都是最頂級。能在這個基礎上更近一步，光憑這一點，她就足可以在魔法史上名垂青史，甚至在教材上都必須花上幾大篇來介紹呢。
“可是，攻防一體的水晶幻境本質上依然是幻境，而當到升級成夢世界的時候，卻已經可以和現實有無限度的同質化了。”陸希拍了拍腰間的空間袋：“這樣的能力，已經具備某種神性了吧？那么，蒂朵姐在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理所當然便應該從她的摯友，十二英雄唯一還在世的那一位，那位已經隕落在諸神之戰中的魔法女神的女兒——菲拉蒂爾小姐那里得到了不少幫助吧？”
管理者的臉色似乎有些陰沉，但很快便露出了有些苦惱的笑容：“她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呢？我該說她是個誰都不會得罪，兩頭下注的墻頭草；還是說她是個誰都抹不開面子的老好人？亦或者，一個連自己到底是誰，到底想要什么都決定不了的，渾渾噩噩地活了這么幾萬年的可憐蟲？”
她帶著傲慢稱呼十二英雄之一，神之后裔，以及夜天之書的創造者為“可憐蟲”，卻好像很理所當然似的。
陸希就當是沒有聽到，繼續道：“菲拉蒂爾小姐幫助蒂朵姐完善了夢世界的構成，但也在試著尋找夢世界的破解方式，可惜暫時并沒有成果。不過，利用某一次機會，她成功地讓我在已經成型的夢世界中玩耍了一次。有了這一次經驗，我至少不會傻乎乎地闖進陷阱里。菲拉蒂爾小姐讓我一個道理，在這無限接近于現實的世界中，想要穿梭的并非是自己的身體，而是思想！是的，在我的面…啊不，這個光頭之下，有的是思想！而思想將無堅不摧。”
在管理者露出了“你特喵在逗我”的表情，陸希道：“我可沒有在開玩笑。拉克西絲的后人最擅長的就是術式結構的分析。我需要做的，只是沉下心來，尋找這個世界最核心的精神力結點。當我找到了之后，要學會的是用意識的延伸代替身體的行動。是的，這里無限真實，但這里，也依然是虛幻的。嗯，這么說起來是不是有點超哲學？如果我告訴您，在我的視野中，現在這個世界，其實是有一大串綠色的字符構成的，您是不是更糊涂了？”
管理者嘿了一聲，露出了“你特喵果然是在逗我”的表情。
“總之，沒有菲拉蒂爾小姐的提醒，我是想不到這層的。當然也找不到這個世界的核心，更不會那么容易就到來。”
管理者嘆了口氣，倒是并沒有表現出太意外：“…無論是多么復雜的魔法，她都能很快掌握。這樣也好，就算是真的出事了，蒂德莉特林歌一生最引以為傲的魔法成就，倒也不至于就此失傳嘛。不過，這樣也好，這本來就是她的使命嘛。”
管理者的心聲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蒂朵姐本尊的所思所想。陸希聞聽此言，一時間只感覺有些揪心。
“好吧，我的小陸希…你既然到了這里，應該也找到了破解的方式了吧？”她緩緩地道。
陸希咬了咬牙，看向了遠處。在那里，景致已經再一次發生變化了。蘿莉時代的蒂朵姐——不知道為什么，陸希一眼就能認出那個精靈蘿莉就是蒂德莉特本人——正坐在繽紛的花海之中，認真地扎好了一個百花的頭環。然后，她把花環戴在一個比自己還要小一些的精靈小女孩的頭上，露出了讓周圍百花都黯然失色的明媚笑容。那應該便是嬰兒時代的妮可了吧？她還不知道頭上的花環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姐姐的笑，她也咧開了嘴，露出了才長出了七八顆的牙齒。
“當最后的守護者消散的時候，我便再沒有阻止你的能力。小陸希。”管理者道：“不過，你也要抓緊時間了，螺旋要塞之外，你的伙伴們能堅持多久呢？”
陸希拔出了劍，向蘿莉時代的蒂朵走去。可緊接著，蘿莉時代的蒂朵和嬰兒時代的妮可忽然長大了。她們坐在花園的白玉石亭中，逗弄著一個正在翻白眼的小嬰兒。
那是我…陸希停下了腳步，猶豫了將近一秒鐘，然后再次起步。
“我得提醒你一句，小陸希。夢世界是蒂德莉特林歌的靈魂架構起來的幻象領域。夢世界的核心，便是她內心深處最寶貴，最純粹的感動和回憶。當你破壞它的時候，夢世界將會毀滅，而你，也將殺死那個純粹的蒂德莉特林歌。”
“閉嘴吧，冒牌貨！”陸希呸了一聲，站在了把嬰兒的“自己”舉高高的蒂朵姐身后，舉劍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