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只有你了
整個世界在陷入短暫的停滯之后，隨即便開始崩塌了。首先，便是那看不見邊際的蔚藍色蒼穹，就像是過了時間涂著廉價油料的破幕布一般，出現了觸目驚心的龜裂，然后便是巨大的裂口。裂口之處透出了刺眼的紅光和電弧，宛如世界被毀滅流出的鮮血。隨便看上一眼都覺得san值在嗖嗖嗖地降呢。
乍一看，世界仿佛即將毀滅了似的。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帕恩老兄非要把自己的固有結界整得像是個一望無盡的藍天白云原野青青的大平原呢？
然后，下一秒鐘，一切都恢復了平靜。陸希和帕恩再一次來到了那個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花園之中。方才還是實體的帕恩，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靈體，而且還在慢慢地變淡，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呼”的一聲消散在天地之間了。這種情況下臉上再露出灑家的人生一片無悔的樣子，到是頗有一種云淡風輕快要破碎虛空的感覺了…嗯，當然了，你要說那是一種磕了粉嗨到要升天的表情也是沒問題的。
可是，我之前才剛剛砍了你一劍呀。難不成堂堂的黎明騎士本質上是個無可救藥的抖M？
陸希強忍下一身的雞皮疙瘩，沖著正云淡風輕破碎虛空虛無縹緲快要飛升的透明版帕恩用禮貌且不失疏遠的表情頷首致意，然后便就這么準備離開了。
“所以，你就這么走了？連句告別話都不說？現在的年輕人怎么那么沒禮貌，好氣哦。”
陸希曬了一聲，停下了腳步：“嗨，如果是真的帕恩老兄話，我其實是真的很想和他談笑風生一下的。可是，您不過是夢世界里模擬出來的幻象啊！雖然因為夢世界的主人蒂朵姐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幻術大師之一，于是您這個幻象確實無限度地接近于真實了。”
“的確如此呢，作為一個幻影，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無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即將消散的黎明騎士喟然一嘆，眼中閃過了一絲可惜的表情，隨即又變成了釋然的微笑：“不過，這也到此為止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似乎在被太多所謂的責任啊夢想啊之類的東西而左右人生，卻偏偏總是忽略了真正最重要的人。反而到了我死了之后，卻真的為最重要的人而拼死一戰。”
“無論怎么說，我必須要感謝你！拉克西絲的后輩。”他頷首致意，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誒…好像我這么說也不算對。真正的黎明騎士其實已經倒在了血色之夜的背叛之中。”
是的。傳奇的英雄隕落于勝利的前夜，他的意志卻依然化作了黎明之光。對于世界來說，他乃是毋庸置疑的圣徒。然而，這也成為了蒂朵姐一生的傷痛。
“所以，真的非常感謝你。”他再一次對陸希表達了自己誠懇的謝意。
陸希點了點頭，繼續前進，雙方就此別過。這時候的他，微妙地覺得有點可惜，如果換成是在別的情況下，就算是個帕恩老兄的幽靈，他也很樂意和對方談笑風生一下呢。可再想想，似乎自己也沒什么一定要和對方說的。
嗨，我居然還有矯情的一面啊！陸希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嗯，沒有頭發了以后居然微妙地相當有手感，于是便又拍了拍。
“對了，拉克西絲的后人，其實啊，蒂朵一直都沒有變過。我可以肯定這一點。”
帕恩的聲音在他的身后響起，陸希聞言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但剛一回頭，黎明騎士的身影卻已經消散。最后一點點光暈飄散在空中，便再也看不真切了。
陸希忽然覺得自己很榮幸，哪怕這僅僅只是黎明騎士的一段幻影，他也是最后一個見證他離開的人。雖然他依然覺得哪怕是本尊真的出現了，他也一定想要揍對方一頓便是了。
他在原地停頓了幾秒鐘，這才繼續向前。身后傳來了輕盈的落地聲，薩蕾莉爾已經收回了雙翼落在了陸希的身側。她依然披著一身華麗的甲胄，看上去比大多數不騎馬就動彈不得的鐵皮罐頭騎士還要重，但走在路上，卻輕盈地仿佛毫無重量似的。
“辛苦了，薩蕾莉爾。這一次，我大概是玩得有點過頭了，真的是把大家都嚇到了吧。”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您的做法。實際上，在神話時代，比您更加激進的人物，也有呢。面對現在這樣的局面，要想快速破局，便真的只能以身犯險了。”天使小姐姐露出了一絲緬懷的笑容，大概是想到了神話時代的某個朋友吧。
“…呃，以身犯險什么的…嗨呀，我可不是那么悲壯的人設啊！”本人只是覺得，就算是完全撕破了臉，蒂朵姐也還是不會真正傷害我的。現在看看，的確也是如此。
“另外，涅奧斯菲亞那邊您不必擔心了。我們已經找到翡綠之心的地方了。確實，只有凡塵精靈的王裔才能啟動得了那件寶具，想要改變其為核心的法陣結構，也是必須要啟動之后才能調試的。不過，好在這世上的王裔血脈并不只有林歌一家呢。”
“奧菲米婭阿姨那邊已經到了？”
“是伊莫蒂爾殿下和埃薩薇殿下親自率領的梵雅衛隊和宮廷神官團。”作為老爺子的老姘頭…啊不，老紅顏知己，現在的高精靈女王奧菲米婭阿姨暫時未婚，暮光島的繼承王權的第一順位和第二順位便是在她的這兩位侄女手中的。另外，理論上陸希還得管那兩位叫一聲“表姐”呢，雖然大家其實并沒有見過。
“因為有您留下來的信息，所以標準航運協會以及格爾西諾安冕下都很配合，雖然現在已經有大隊高精靈軍隊進入涅奧斯菲亞市區了，但一切都還算安定。翡綠之心確實有一些問題，一時間難以破解。不過，兩位殿下已經保證，就算是高等亡靈們出現異變，他們也都是可以壓制住的。”薩蕾莉爾看陸希臉上出現了“那兩丫頭…吧，表姐說的話靠不靠譜哦”這樣懷疑的表情，便補充道：“除了兩位殿下麾下的部隊，巴夫洛維奇和英伽兩位樞機主教，以及他們的配下也是在場的。”
嗯，這么一來的話，涅奧斯菲亞便已經有三位樞機主教了？嘖，瞧瞧這興師動眾的排場！
“另外，高等亡靈是什么鬼？”
“好像是現在的教宗猊下提出來的一個概念。因為翡綠之心的存在，確實存在了能夠擁有生前理性和善惡觀的亡靈領主，這已經是一種新的存在了。為了和仇恨生者的亡靈領主們分開，所以便暫時命名為‘高等亡靈’吧。當然，對高等亡靈的處理意見，樞機主教們現在還在商討之中，但大圣堂不建議將其當成必須消滅凈化的邪惡亡靈一并粗暴處理，并且已將其當做指導意見，明發給列國政府了。”
…安東尼老爺子還也是個好人啊！雖然大家覺得他這位教宗可能只是個過度，但在位一天就要做一天的事。這一直都是那位老爺子的宗旨，他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大圣堂的高級神職人員都是這種責任感，怪不得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外加各種隔壁的大型宗教機構都黑點一大堆不是大反派也一定是幕后黑手什么的，可到咱們這里就那么光偉正了。
當然了，既然還在開會，就說明文明世界對于這些“本陣營”的亡靈尚存在疑慮，而且也沒有確定讓大眾接納他們的方式和時機。可同樣的，既然已經開會了，至少不會被視為敵人。那么，即便等這次事件完成，也至少是可以暫時安然地隱居下去的，這也就足夠了。反正，如果涅奧斯菲亞本城的地下待不下去了，大不了在附近找個島讓他們安置下去。
“…不過，在主位面，諾爾達森林出現了奇怪的災變。巨大的結界已經將半個蒼碧城以及整個冰晶殿堂都給包括進去了。我們暫時還沒有突破的辦法。城中的居民倒是沒事，自動被結界彈了出去。只不過，諾爾達的局勢有點混亂。長老們聯系不上蒂德莉特冕下，所以只能發動了最緊急動員力，讓所有的諾爾達常備部隊進行戰備。另外，來自各據點的獵手、戰舞者和德魯伊團還在集結之中，正在往森林中的林谷鎮附近一線集結。”
“集結軍隊？這是要打誰啊？”
“奧克蘭帝國有兩個軍團翻過了洛門倫斯河，已經抵達諾爾達的外圍了。雙方正在林谷鎮外一線對峙，而且，由于兩邊對目前的狀況都有點無所適從，局面相當緊張。如果再這么拖下去…將要發生什么，便是我也難以預估了。”
卡琳啊…陸希想要抱怨，不過琢磨一下，世界第一的女皇陛下沒有對全帝國發動總動員，集結百萬大軍把諾爾達直接給淹了，這已經是她精神結構大有進步的表現了吧？
“另外，聯邦那邊…您之前預想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天使又道。
陸希聞言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垂下了眼瞼，聲音低沉了下去：“是嗎？呵…本來實在是不想這么想的呢。”
他的聲音似乎是壓抑著一絲痛苦，卻又多了幾分釋然，然后，在天使小姐因為擔心而開口之前，陸希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神采：“好吧，結果一切又都在我的算計之內了。可是，我為什么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呢？”
薩蕾莉爾小姐沉吟了一下，悠悠地道：“神話時代，我的同族們侍奉過凡間的君王和英雄，我也見過很多這樣偉大的人物。是的，非常偉大，我侍奉的是真神，但卻也要承認，凡間的偉人，尤其是看上去最不起眼的人類，當他們試圖燃燒自己的意志來改變這個世界的時候，其綻放出來的光芒，便是連至高的神祗們都會黯然失色，敬佩不已。”
您這話說的…您的主君赫薩啊，還有雅梵娜啊海姆沃特斯啊這些典型的原教旨主神可是覺得不會承認的哦。雖然他們心里可能是這么想的。另外，這時候說這些話是不是略微有點偏題啊？
“凡人們的生命注定是有限的，總是希望在短暫的時間內盡情地燃燒，盡情地怒放。于是，相比起真正無惡不作的惡人，那些有理想，有追求，并且執著地為了它去努力的人，某種意義上才更加可怕吧？”
說到這里，大天使長小姐真的露出了一絲苦惱的表情，嘆息道：“我畢竟不是凡世中人，就算是生命形式也都和凡世諸族大相徑庭。你們所執著的希望啊理想啊抱負啊什么的，我其實不怎么能理解的。只知道，有理想并且愿意為其付諸于行動的人，總是值得尊敬的。可是，陸希閣下，高尚者如果有了高尚的理由，是不是就有行惡的資格了呢？一位想要為大多數人尋找福祉的理想主義者，是不是為了實現他的理想，可以不擇手段呢？”
“…呵，這個問題，我可是完全回答不了的。世界上其實有好多找不到答案的問題。不少聰明人為了尋求一個正確的答案而孜孜不倦，可最終一生所求皆為泡影。我注定成不了這樣的負重前行的先行者，只能憑著本能來決定了呢。”
天使卻搖了搖頭，鄭重地道：“不，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的，便只有你了。閣下。”
陸希沉默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即啞然失笑。他看了看前方的路，花園的廢墟在這里似乎已經到了盡頭，而在更遠的地方，卻又隱約能看到參天巨木的樹冠。
“好吧，到了這里，還是由我自己去面對的。就像您說的，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可能真的只有我了。”陸希道。
“好的，我就站在這里，不會走開。愿光輝與勝利，與您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