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天才一茬一茬的
兩個職業軍官，兩個預備役軍官軍校生，外加上一個受了重傷的職業官僚，組成的隊伍還在繼續逃亡中。
大路依然是不能隨便走的，而穿小巷其實是很花時間和體力的。一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頓時覺得，平時不覺得，但現在看看，這伊萊夏爾還真是大得讓人心煩呢。
“以前我是覺得啊，和涅奧斯菲亞和塞洛克希亞比起來，伊萊夏爾就像是個鄉下小鎮。我錯了，真的錯了。”卡羅爾對大家道。除了他和薇兒兩個身經百戰的“老兵”，大家明顯都有些疲憊了，更何況是忍著傷痛一瘸一拐的阿蘭了。
“大家加油吧，趕回獨孤堡，就有熱氣騰騰的熱湯面包和溫暖的床鋪了…”薇兒對大家鼓勁道，隨即又覺得哪里不對：“嗨，我們明明是在城里面，怎么搞得像是當初在黑漫城和奧格瑞瑪的時候呢。”
聽聞此言，阿蘭蒂斯微微一怔，隨即幽幽地一嘆：“…伊萊夏爾最終會變成戰場嗎？”
聯邦已經承平日久了，很多人都忘了上一次出現戰火出現在身邊的時候。可是，熟讀史書的阿蘭卻不敢忘記，也就在一百多年的梅洛之亂的時候，這座懸浮于云海上空的最繁復的天際都市，卻淪為了最激烈的戰場。
聯邦機動打擊艦隊和中央駐防艦隊就在伊萊夏爾旁邊的云海廝殺，奧術的洪流化作了炮火，將整個天際都化作了激蕩的血腥之中。代表聯邦奧術技術大成的浮空戰艦卻不斷在自己人的炮火中毀滅，直墜云海，白色的云霞被涂上了鮮血和雷鳴的色彩，沸騰得仿佛可以將周圍所有的島嶼都蒸發。
而就在伊萊夏爾的主島嶼上，天空薔薇軍團和同為聯邦王牌軍序列的第九軍團和第十一軍團將整個市區都化作了戰場。聯邦最精銳的戰士，在每一個街區，甚至每一棟建筑物都反復爭奪著。足足有三分之一的城區毀于戰火，兩個外離島被炸成平地，超過二十萬聯邦普通市民死于非命，而數倍于此的人則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阿蘭不是長生種，當然并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么的慘狀。可是，只要讀一讀史書上的記錄，就只覺得不寒而栗。他方才一直被雷恩攙著走在隊伍中間，身上帶著傷且心情沉重復雜，氣色自然就好不起來；而這個時候，則更是臉色煞白，毫無血色，嘴角喏喏地張了一下，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歸天的樣子。
善解人意的艾娃小姐趕忙安慰道：“不會這么嚴重的。可能真的是城里混入了魔神爪牙邪教分子之類的呢。最多幾個星期的戒嚴，等把敵人們搜捕找出來，也就恢復平靜了。”
這話說出來怕是連她自己都不信，否則她又怎么會跟著學長返回學院，在路上遇到所有憲兵和貴族私兵們也都是能躲就躲呢。
伊羅薇兒卻也接著道：“信奉魔神的邪教分子就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和蟑螂，怎么都鏟除不干凈，而且他們就喜歡在繁華的都市搞事。涅奧斯菲亞歷史上已經出過好幾次這樣的狀況了。可是，每一次搞出的大事情，也都很快被大家解決了。我想啊，就算是我這樣邪惡的卓爾精靈，其實也是更喜歡和平安寧的好日子的。”
卓爾精靈少女的意思很明確，涅奧斯菲亞經常出大新聞，但到了最后也沒變成了災難性大事。絕大多數的市民的小日子也依舊是該怎么過怎么過。既然如此，伊萊夏爾應該也很快會恢復平靜吧。大概…
阿蘭大約是明白對方的意思的，所以便也回以了禮貌和感謝的微笑，至少從表面上看，他似乎是真的接受了兩個姑娘的安慰，心情好了許多。
卡羅爾偷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阿蘭，又看了看自己的卓爾精靈情人，沒有說話，但卻用眼神向對方道：“這么安慰應該沒問題吧？”
“…應，應該沒事吧？這位可不是等閑之輩，不會那么任意就垮了的。”卓爾精靈姑娘也用遲疑的眼神回答道。
他們知道，這位老兄有一位漂亮的新婚夫人，在上次聚會的時候見過一次，的確是為端莊大氣知性優雅的大美人一位，正常人有這樣的妻子，都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得了天降至寶捧手里怕摔著含嘴里怕化了。可現在，這位夫人卻身處城內，生死不知。卡羅爾自知如果換成是自己一定不可能這么冷靜，搞不好已經嚷嚷著一定要回去看看…然后，標準劇情就是，大家不得不陪他一起回去，結果好不容易已經逃出升天了，卻被嚴陣以待的敵人們一網打盡。
大家甚至不敢把拉瑟爾遇刺的消息告訴阿蘭，不過卡羅爾估摸著他估計也早就得到消息了，但卻一直在強制讓自己忍耐下來，盡量不給大家添麻煩。
果然，能爬到這個地位就沒有簡單的。以自己的一根筋腦子，居然是軍隊最適合自己呢。
說起來，也要感謝陸希早一個月就忽悠了自己的父兄一把。他說阿芙洛狄忒社的情趣品在涅奧斯菲亞的生意喜人，并且已經有海對面城邦的商人上路尋求代理權；既然如此，何不曾經在涅奧斯菲亞召集所有的分銷商代理商開一次會，確定下一步的商業戰略呢？既然是您兩位商會和家族的掌舵人都去了，干脆全家都到涅奧斯菲亞旅游一把如何？本人再怎么說和卡羅爾也算是生死之交通家之好，招待好友的長輩去旅游，也是應有之義了。
以陸希今時今日的地位，對一介商人的態度這幫誠懇，卡羅爾的全家上下都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于是乎，包括卡羅爾的父母，兄長嫂子，姐姐姐夫，侄兒外甥等等一大家子人至少十幾口人全部都呼啦啦地涌到了涅奧斯菲亞。伊萊夏爾家里的那棟可以住上100號人的莊園豪宅更直接是人去樓空了。
伊萊夏爾城里也沒有太掛心的人了，卡羅爾覺得自己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專心浪了…可是，仔細估摸著，這時機也太巧妙了吧？這真是細思恐極啊！
卡羅爾覺得，哪怕是為了讓不讓自己的好友變得再也認不出來了，自己也實在是不能再細想下去了。
大家繼續前進，總算是摸到了城區的邊緣，甚至已經能看到港區的那座可以算作伊萊夏爾地標之一的燈塔了——足足有一百多米高，而且用的是奧術照明的設計，燈光常年不息。
就算是天空港也是需要燈塔的。你以為在云海上行駛就不會迷航了？或者除了平面還多了高低，反而更容易迷航呢。
“現在，他們一定已經封鎖港口了的！您不會是打算奪一艘船吧？”艾娃驚道。
逃避憲兵和警備隊，以及那些傭兵們的搜索是一回事，逃回學院里封了大門不出也可以說道說道，但和他們開戰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小姑娘再優秀也畢竟是個學生，心還沒有大到這個地步。
“就我們幾個還是不成，嗨，可惜我的姐妹們現在要么就在學院里，其他的都散在伊萊夏爾各處了。”伊羅薇爾可惜地道。
也就是說人手夠了你就準備這么辦了嗎啊喂？另外您那一半散在城里的姐妹是怎么回事啊喂？一群上過戰場捅過亡靈領主和獸人的精銳斥候散在市區里是意欲何為啊喂？
“不，在那邊…記得嗎，港區和東漢姆區之間，有一個市區公園。”卡羅爾道。
“公園？哦，我記得那里已經廢棄好久了呢。從學院那邊看，都能看到倒塌的墻壁和長得老高的茅草呢。”雷恩道。
“嗯，原本是準備在那里開發一套云景別墅區的，于是便把公園給廢棄了。我們家還去參加競拍過。可后來不知道上面吃錯了什么藥，又停止了計劃。然而公園已經撤銷了，連維護人員都被解散了，實在不好恢復，便這么放著不管，幾年下來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人不會來，野貓野狗倒是多了不少，要是再過今年，可能幽靈和野生魔獸也都能長出來吧？”卡羅爾笑道。
這個玩笑實在是沒什么笑點，卡羅爾察覺到大家的笑容似乎都挺禮貌的，于是也只能尷尬地干笑了一下，繼續道：“不過，這地方很好啊！好就好在沒有什么人，而且離獨孤堡其實挺近的。”
獨孤堡軍校位于伊萊夏爾主島東北的某個離島上。當然，說是離島，其實比偏遠天區一些設置郡治所和城鎮的主島都要大上幾分，上面有林子有溪流有山巒也有草甸子。島上有軍營般巨大的獨孤堡軍校，說是學院，其實堪稱一座要塞，規模絕不亞于附近兩個禁軍軍團的駐地。軍校正門口還有一個小鎮和一個小型港口，居住的人口也有小一萬人。這么一個島，卻并沒有被視作伊萊夏爾的四個衛星浮島之一，卻是因為其海拔比主島要高上一兩百米，以現在的工程水平根本就難以修建橋梁。
所以，若只是算直線距離，這座島可以算得上是“近在咫尺”，想要往返卻必須要搭船，頓時就有了一種咫尺天涯的文藝感了有木有？于是乎，便有人給它起了個獨孤島的名字。后來，聯邦政府在島上建立了城堡和軍營作為首都的防御措施之一，于是城堡當然也就理所當然地命名為了獨孤堡。
到了后來的后來，到了五十年前，當時的國家元首菲茨基爾德大師和軍務大臣雷登潘林元帥有感于便穩定的軍官上升通道已經被門閥派的關系戶們把持，整個軍隊也越來越軍閥私兵化的情況，腦子一拍便有了建立一所中央軍校，培養國家軍官的想法——當然，這是不是有太陽王夫婦建立圣羅蘭騎士學院的珠玉在前便照著搞了一個山寨，那就是見仁見智了。
總而言之，城堡兵營進行了小小的改建，搖身一變化作了軍校，于是便又成了獨孤堡軍事學院。剛剛建立的時候，倒的確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但聯邦注定是不可能有邪惡的獨裁國家如奧克蘭那樣的執行力，不到五十年，軍校的風氣也就敗壞的差不多了。能進入其中學習的又大多成了各種各樣的關系戶，而且還多了“精英官僚組”和“非職業組”這樣的區別，開始打著“學歷”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更加肆無忌憚地壟斷了軍隊的上升通道。
當然了，以上的問題都和卡羅爾他們無關。對他們來說，學院要塞級的城墻和各類防御措施，目前卻成了最讓他們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可是，我們怎么進去了？”艾娃中尉很是好奇。
雖說是“近在咫尺”，這也是以島嶼的標準來說的，然而一兩百米的高低落差卻畢竟是存在的。
用魔法帶我們上去？嗯，應該不可能吧？
“這么高的距離，漂浮術和跳躍術都做不到，除非是飛行術。可是，你能帶得了那么多人嗎？”阿蘭這么想著看了卡羅爾一眼，帶著一絲一閃而過的審視，但大約是覺得有點得罪人沒有問出口。
誰想到卡羅爾卻自己道：“飛行術我才剛剛學會，肯定是帶不了這么多人的。喂喂…我為什么忽然感受到了你們大家的失望呢？可不是實力不濟哦，自從奧格瑞瑪回來之后，本人也覺得實力飛漲呢。按照你們校長的說法，我現在也總算是黃金了。嗯，黃金是什么鬼？算了，總之，我只是恰巧沒有主修這種操弄細微氣流和元素的手法，可要論起破壞力，我那幾屆的魔法師沒人比得了我！”
當然，還要除開你們的校長先生。
“這就是性格決定風格了，魔法便更是如此。”伊羅薇爾笑道。
“那是讓畢力卡小姐來接我們嗎？”雷恩躍躍欲試地道。
所謂畢力卡小姐，乃是卡羅爾前去年簽訂了契約的某幻獸種的靈鳥，外表金燦燦華麗麗的雷鳥大鵬一只。他自然也帶到了學院中，狠狠地出了一把風頭。可惜當年在學院進修的時候，此人已經是魔法師了沒人敢欺負他，這才沒有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恐怖如斯的爽感，當真是可惜得緊。
“那孩子那樣子，現在又是晚上，隔著幾千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吧。”卡羅爾沒好氣地道。而且我怎么舍得讓那孩子載那么多人的做苦力。
“身為施法者，當然還有更高端而且更隱蔽的手法了。當然是…”
“空間門咯。”卓爾精靈少女搶答道。
卡羅爾覺得自己被搶了風頭很抑郁，頓時便用悲憤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愛人，然而完全沒有人回應。
“空間門，這怎么可能？”阿蘭不由得一怔。
所謂的空間門，目前普遍所知道的類型，大約是三種。
一種是說什么時候開就什么時候開，說開在那里就開在那里，想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的那種最高端的次元門。可惜，這已經幾乎是神話時代的手段了。在二次創世之后，魔網崩潰，以太海中的次元亂流比以往混亂了許多的情況下，便就是奧魯賽羅也幾乎難以做到。當然了，世界拼圖卻不在這個范疇之內。因為這種超大型魔法，本質上其實是把原本屬于主位面一部分的物質碎片重新送回到應有的地方，施法者借用的其實是世界本源的力量而非憑一己之身硬抗，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另外一種是借用空間道標，形成半穩定的空間通道。譬如說陸希和疾風，因為兩人都是最頂級的超凡施法者，而且彼此又建立了心靈連鎖，干脆便直接把空間道標放置到了對方的身上。這對于雙方的精神力來說都是一個負擔，但對于兩個只要不放八環以上的高位咒術，回藍便回得比用得還快的掛比來說，這根本不是事。這樣的空間通道一旦建立，哪怕是跨位面都是可以的了。當然，這種手法其實也是很高端的，非大師級施法者不可，而且攜帶的人事也有限。一些深淵領主繞過世界結界跑到主位面來浪，靠的也就是這種手段了。
最后一種，便是空間門的兩端，都借助法陣、寶物或昂貴的施法材料，建立起穩定的出入口。這樣一來，便有可能完成大規模的跨位面傳送了。然而，話雖然這么說，這方面的最高端技術其實是掌握在深淵魔裔手中的。高等惡魔們天生就擁有打通無盡深淵和主物質位面之間通道的能力，這與其說是可以科學分析的法術，倒不如說是種族天賦了。
深淵領主們多花點功夫可以把自己的魔子魔孫成軍團地帶過來；號稱是站在奧術領域最高端的學識聯盟魔法師們，目前最大規模的一次傳送也才是把幾百人送到了二十公里以外，結果還累癱了十幾個經驗豐富的魔導師。就算是蒼穹天宮的從神和高位天使們下凡想要帶點打手，一次能投送下來的天使和光靈，也遠不能和惡魔們相比。
我們也看出來了，就算是聽起來最“簡單低端”的最后一種傳送，也是很考驗施法者的能力的。
“我們的確是在學院和那座廢棄公園里建了一個穩定傳送門，而且開啟密碼是掌握在我們手里的，想要關閉甚至摧毀隨時都可以。外人休想通過這個進入學院。”伊羅薇爾解釋道：“這還是你們的校長，在離開之前建立起來的。”
“可，可是…每次開啟的時候，也是需要魔法師主持的吧？”阿蘭驚訝地道。說白了，就算是這么短距離的傳送門，能支持的施法者也都是鳳毛麟角。在阿蘭這個正經科班出身的魔法師的認知中，一般次一點的，萌新一點的，偏科一點的，就算是魔導師也很勉強。他自己當然做不到，這個看上去不是太靠譜的家伙應該也夠嗆，至于其他人…
…難道，陸希他？不不不，他肯定不在，或者說，賽希琉小姐？她也到了這個程度了嗎？
“這個，我們的學生會主席小姐現在也在城里，應該就在艦隊司令部。現在一直都沒有消息，說實在話我還有點擔心她呢。可是，若是這法陣是由她來主持的，我可能就不會覺得心情這么復雜了。”卡羅爾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有點微妙，帶著一絲失落，一絲虛無，一絲被打擊了之后怎么都無所謂了的玩世不恭的自嘲。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學霸，嗯，一個學霸終于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拿到了PHD自己的論文上了SCI廣受好評發明得到了專利還得到了天使投資終于要登上人生巔峰放飛自我了，可卻發現同校和自己研究同一個課題的十歲神童已經拿諾獎了。
“我們的小殿下那么優秀，你對此有什么不滿嗎？”卓爾精靈姑娘冷哼一聲，拋過去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
“不，我只是覺得啊，和天才做朋友的凡人其實悲哀，但被打擊多了也就接受就了。可是，天才老是以那家伙為核心像韭菜似的一茬接著一茬的往外蹦，那將是何等的拷問啊！”
阿蘭表示這兩家伙說的是什么鬼我完全不知道。
這時候，大家已經進了被這對夫婦帶路進了那廢棄的公園，走到了一處連月光和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伴隨著周圍的雜草和殘垣斷壁，以及野貓野狗的影蹤，倒是頗有一種鬼氣森森的氣息。
“啊，卡羅爾先生，還有伊羅薇爾小姐。”一個輕柔可愛的女神在一個倒塌的涼亭后響起。隨后，一個嬌小的身影便從后面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卓爾精靈的小姑娘，以人類標準大約是十一二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小號法袍和秘銀軟鱗甲，帶著紅寶石額飾一頭銀發在腦后扎著一個精巧的麻花辮。她腰間掛著法杖、短劍和手槍，明明就是全副武裝，卻依然玉雪可愛仿佛女神身邊的天使娃娃。
“你們得快一點。”小女孩揚了揚手里如同盒蓋懷表一般的東西，笑道：“賽希琉姐姐剛剛已經通知我了，得去做點大事。我送你們回去后，就要馬上過去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