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雪接電話時,邊學道口中的“姐夫”齊大成就在旁邊,見老婆把電話遞向自己,說“學道找你”,齊大成心頭一跳,直覺告訴他命運的轉機到了。
果然…
電話里邊學道先問齊大成英語口語怎么樣,齊大成說跟給孩子請的外教日常對話沒問題。邊學道又問齊大成在北江的生意怎么樣,齊大成說效益都還不錯,其中一個項目在松江已經開了四家連鎖店。邊學道最后問齊大成泰國有個項目愿不愿意參與,齊大成毫不猶豫地說愿意。
聽齊大成回答得如此爽快,邊學道笑著問:“不用考慮一下?泰國項目需要時間不短,松江的生意很難兼顧。”
拿著手機,齊大成說:“我去泰國,松江這邊你姐照顧得過來。”
“泰國那邊缺人,我姐也得過去。”
“你姐也過去?”齊大成有點意外,扭頭看向身旁的妻子,跟邊雪對了一下眼神,齊大成試探問道:“還有誰一起過去?”
明白齊大成話里的意思,邊學道干脆地說:“就我姐和你。”
齊大成聞言心領神會,說:“那我就提拔兩個經理,請學仁和學義幫著照看一下這邊的生意。”
對齊大成的安排不置可否,邊學道說:“四天后我回滬市,咱們見一面吃頓飯,到時再詳談。”
“好!”
結束通話,齊大成拿著手機愣神兒,邊雪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問道:“學道都說什么了?什么事讓咱倆都去泰國?干什么提拔經理?”
邊雪問了一串,齊大成一言不發,緩緩搖頭。
“你倒是說話啊!”邊雪急道。
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齊大成轉了轉眼珠,看著邊雪說:“沒說讓咱們去泰國干什么,我沒問。”
打斷要開口說話的妻子,齊大成接著說道:“什么都不用問,榮華富貴在此一回。”
次日。
松江邊氏幾家全都知道了邊學道找邊雪齊大成去泰國的事。
知道這種事根本瞞不住,所以齊大成絲毫不隱瞞,只不過任邊學仁和邊學義怎么問,也問不出邊學道找齊大成夫婦去泰國做什么。
這不是齊大成不想說,他是真不知道,而且他心里很期待邊學仁或者邊學義誰犯傻打電話給邊學道幫他問問去泰國做什么。
可惜邊學仁邊學義都不傻,兩人心里雖然羨慕嫉妒,但不會打電話給邊學道問東問西。
事實上這次邊雪齊大成被召去泰國,在另外幾家看來是一個好開端,因為看上去邊學道似乎打破了不讓親戚進公司的規矩,而只要打破這個規矩,以有道集團的規模,大家早早晚晚都會有差事。
另一方面,大家對齊大成最先入邊學道法眼是有心理準備的,因為自打搬到松江,齊大成就跟在春山時仿如換了個人,讀書,上夜大,學英語,訂報紙,好學得讓人吃驚。
更關鍵的是,齊大成不是三分鐘熱度,他是真的在學習,在吸收,幾十本書看完,大家全都感覺到齊大成談論生意時的視野和思維跟之前大為不同,很是了不得。
了不得歸了不得,當面背后齊大成沒少被嘲諷。
對齊大成的脫胎換骨,幾次酒后,邊學義和邊學德借著酒勁拍齊大成的肩膀說:“大成啊,說實話,我很服你!就你那…那半宿半宿地坐那兒翻書,我做不到…可是啊,我還是得勸你兩句,這事兒不靠譜!咱家老三…那有道…里面都是什么人?都是人精!都是人尖兒!!聽說他們招個什么總,什么什么生,那報名的人差點把電腦擠爆了…對,不是電腦,是網站…差點把網站擠爆了…你說,那么多人才想進去,就咱們,幾年前還是土里刨食兒的農民,老三能看得上咱們?”
“再說了,老三那腦子,可能空嗎?他為什么不讓這幫親戚進他公司,還不是沒結婚沒后代,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姓邊的搶他家產?他那是防著咱們呢…還能因為你會幾句鳥語就破例?”
沒想到,真的破例了!
盡管不知道邊學道召邊雪齊大成去泰國具體做什么,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邊學道親自打電話,也就意味著二人到泰國后可以打著邊學道的旗號說話行事,而這也正是邊家人最夢寐以求的,因為就算在松江,幾家也不敢輕易明著借邊學道的名頭行事,至于心照不宣的照顧,那就不在此列了。
松江。
跟邊雪齊大成一家分開后,邊學仁開車,在路口等紅綠燈時,他扭頭看著王家敏問:“學道用齊大成我不太意外,可是他讓邊雪也去是什么意思?”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王家敏衣著氣質跟在春山時已經截然不同,她靠在椅子上說:“兩個可能,要么是怕齊大成被泰國女人勾引,讓邊雪跟在身邊看著。要么是需要用邊雪的身份…”
“邊雪有什么身份?”路口信號燈變綠,邊學仁一邊按下電子手剎掛擋踩油門,一邊隨口說。
“邊雪沒什么身份,但是她姓邊。”王家敏看著路面說道。
邊學義家。
進門后,邊學義把車鑰匙丟在桌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一屁股坐在客廳沙發上,悶悶不樂。
邊學義心里很不爽。
因為在邊家,除了妖孽的邊學道,只有他邊學義當過干部,是個場面人。
在松江,幾家里也數他邊學義路子最廣,吃的最開,每次逢事,幾家都隱隱以他為主心骨,代為出面。
邊學義原本以為如果邊學道用家里人,一定會先考慮他,沒想到被齊大成占了先。
如果僅僅是齊大成也就算了,邊雪居然也跟著出去了。
邊學義雖然只當過小小的村長,但他的大局觀遠超邊學仁等人,他深知齊大成邊雪先走出的這一步,極有可能是他永遠也追不上的一步,因為邊學道這個決定等于向外界傳遞一個信息——邊氏幾家里齊大成是一號商業人才!
見丈夫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張倩先進衛生間洗了臉,卸了妝,然后換了一身睡衣走進客廳,問邊學義:“喝茶嗎?我去給你泡。”
“不喝!”
“洗澡嗎?我給你放水。”
“不洗!”
“洗洗腳吧,我去給你把水端過來。”
“不洗!不洗!我說你能不能讓我靜一會兒。”邊學義沒好氣地說。
張倩也不生氣,拿出一張面膜,仔細地敷在臉上,然后微動嘴唇說:“別生氣了,泰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懂個屁!”張倩的話讓邊學義莫名火大。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邊雪把她家的買賣吐出來了,這是個好機會,前面開的連鎖店咱不沾手,但這以后開的連鎖店,總該有咱們的股份吧?不能白忙活吧?其實你也不用這么上火,老邊家就這么幾個人,你大哥上不了臺面,邊學德已經是個廢人了,齊大成這么一走,松江還不是咱家說了算?”張倩盡量控制嘴唇動作幅度,微胖的圓臉看上去頗為喜感。
張倩說完,邊學義抬手捂著腦門兒,久久無語。
好一會兒,他霍地起身,拿起桌子上車鑰匙朝門口走去。
張倩見了一下坐直身體,大聲問:“你干什么去?”
邊學義低頭穿鞋,不答話。
張倩突然一把撕掉臉上的面膜,甩手朝邊學義扔過來,嘴里罵道:“邊學義!你要是再去找那個狐貍精,老娘也出去找野漢子,讓你天天戴綠帽子。”
穿好鞋的邊學義站直身體,漠然地看著張倩,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去找啊!”
張倩站在地板上,指著邊學義說:“你別逼我,別以為我不敢。”
邊學義依舊不說話,視線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在張倩身上掃了兩圈,手握門把手就要開門。
邊學義“誰能看得上你”的目光徹底激怒了張倩,她猛地尖叫:“邊學義,你就是個畜生。”
聽到“畜生”兩字,已經推開房門的邊學義縮手關上房門,看著張倩說:“既然說到這兒了,不妨說個清楚。”
客廳里喘著粗氣的張倩胸膛起伏,咬牙看著邊學義。
松開握著門把手的手,邊學義平靜地說:“說說吧,你跟張力軍怎么回事?”
張倩:“…”
見張倩不答話,邊學義繼續問道:“那說說你借他28萬的事吧,他打算什么時候還?”
張倩:“…”
“同學會…”邊學義用戲謔的口吻說:“就你們那10多年沒考出一個大學生的破中學,還趕時髦整什么同學會,他不說他是港籍嗎?不是說他在廣東有大項目嗎?沒打算帶你去看看?順便游個山玩個水。”
“學義!學義!”張倩一下軟了下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好,我聽你解釋。”
“那28萬,算是我在他那兒投資。”
“投資!憑據呢?”邊學義咄咄逼人地問。
張倩為難地說:“沒…沒有…口頭…”
“哦,口頭!”邊學義接著問道:“那龍禧酒店呢?”
聽到“龍禧酒店”四個字,張倩身體抖了起來,她一下撲到邊學義身前,抓著邊學義胳膊哭道:“我只是給他去送錢,我們什么都沒做!真的,我們什么都沒做,就是說了一會兒話,你要相信我!我有你這樣的丈夫,我是邊家人,我過這么好的日子,怎么會做那種事?”
邊學義任由張倩抓著胳膊,冷冷地看著張倩。
哭著哭著,張倩雙腿一軟,坐在地板上,抹著眼淚說:“我知道,我不該不告訴你一聲就動家里的錢,這件事我確實有私心…我知道,你怪我沒文化,怪我不能像齊大成那樣出彩…要是我也會英語,要是我漂亮會說話懂交際,說不定這次去泰國的就是咱們家…可是學義啊,你娶的是當年的我,我嫁的是當年的你,要是換成現在的你,要是讓我知道你會這樣發達,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遲早被嫌棄,你再怎么樣我也不會答應跟你…可是這時間回不去…這不是我的錯啊…不是我的錯…”
房門前,張倩聲淚俱下,邊學義蹙眉沉思。
半晌,邊學義彎腰拉起無聲抽泣的張倩,把張倩扶到沙發前坐下,然后他在張倩的注視下走到房門前,換上拖鞋,抬手把車鑰匙掛在掛鉤上,走回客廳。
張倩見了,“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松江各家的種種,邊學道全然不知。
事實上各家全都想歪了,邊學道肯用齊大成,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小盈星已經出世,而且董雪孕期將滿,邊學道的第一個兒子即將降生,家業財產有了繼承人。第二個原因,泰國酒店項目屬于私人投資性質,跟有道集團完全沒關系,齊大成和邊雪不在有道體系內,自然談不上插手。
楊浩蔣楠楠,加上齊大成邊雪,在邊學道看來這四個人不足以成事,還差好多。
而差的那些,只有一個人能補上,那就是祝植淳。
邊學道記憶力一向很好,所以他記得在HK洲際酒店,孟婧姞曾說過祝家是洲際酒店集團背后的大股東之一,不僅洲際,世界各地的假日、快捷假日酒店,都有祝家的一份。
如此一來,祝家手里必定有酒店管理資源和經營資源,隨便抽幾個人,幫蘇以幾人在曼谷弄出一個五星酒店來應該不難。
想至此處,聯系完齊大成,邊學道就撥通了祝植淳的電話。
卻不想電話里祝植淳先開口:“你在搞什么?帶單嬈見喬布斯,還讓合影流出來,是嫌后院太太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