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學道在燕京分公司會議室里琢磨HUD的時候,徐尚秀完成了兩撥采訪,回到酒店房間里休息。(有(意(思(書(院 世上的事大多都是熟能生巧。
跟媒體記者打了幾天交道后,再面對記者提問時,徐尚秀應對起來更加從容自然,也更加熟練,基本記者的問題一出口,她就能猜到對方真正關注的核心和想聽到怎樣的回答。
然而面對記者時的從容不迫一回到房間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發自內心的緊張。
緊張是正常的。
除了蘇娜和陳建那種“女強男弱”的關系,大多數女孩第一次見男朋友父母前都會緊張,這種緊張不是自卑,更多是特別想給對方一個好印象而產生的壓力。
誠然,相對于一些寄生在父母羽翼下的“富二代”,邊學道這種強勢“富一代”的婚姻不太可能被父母的意見左右,可聰慧的徐尚秀早就看出邊學道是一個重視親情的人,所以她萬萬不想因為自己表現不好讓邊學道夾在父母和女朋友中間為難。
而想要表現得好,著裝、禮物、談吐舉止樣樣都得過關才行。
現在的問題是,徐尚秀“見家長”的經驗為零,于是她想到打電話跟媽媽取經。
這個時候,就算在媽媽那里學不到什么“先進經驗”,跟媽媽說一會兒話,也能讓徐尚秀緊張的心緒平靜下來,這一點已經屢試屢驗,成為她每次應對難題時的必用秘訣。
徐尚秀的這個習慣,才是真正的“先進經驗”。
在社會上,很多人,特別是出身普通靠獨立奮斗有一點成就的人,他們面臨大事時往往習慣性地忽略父母的意見,甚至主觀覺得壓根沒必要跟父母說,說了也沒什么用。結果后來諸多事例表明,如果他們當初能跟父母說一說,聽一聽父母的意見,很大幾率可以避免犯錯和失敗。
之所以如此,因為事多敗于激進。
父母出于保護孩子的角度思考問題,并且擁有歲月里沉淀下來的人生經驗,往往能發現潛在的巨大風險,讓已然超速的車子的速度降下來,正因此,才有老話說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和“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同理,好些人覺得身邊孝敬老人的人運氣特別好,事業有成的比例很高,從玄學角度看,這是“孝生富貴”,用理性思維分析,其實就是老人的人生經驗幫助年輕人少走彎路少犯錯。
第一次登門見邊家長輩,徐尚秀希望自己的表現盡可能地完美,于是她撥通了家里的電話。
滬市,華府天地,徐家。
李正陽拉著徐康遠開車出去看房子了,家里只剩李秀珍、徐婉和兩個剛上崗一周的保姆。
徐家也有保姆了,這是徐康遠和李秀珍大半輩子里從未想過的事情。
本來,搬進新家之初,徐婉和李正陽就勸李秀珍請保姆,當時李秀珍堅決不同意,說房子雖然大,自己每天在家閑著,正好可以邊打掃邊鍛煉身體。
結果…
近600平米的房子,打掃幾個月后,盡管有徐婉幫忙,李秀珍還是堅持不住了。
面積實在是太大了!
進入3月后,李秀珍每天早上一睜眼就為打掃發愁,于是請保姆就順理成章了。
人就是這樣,窮時有窮時的活法,富時有富時的活法,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也沒有一定不易的想法。窮人打腫臉充胖子不可取,富人過自虐式的儉樸生活不是虛偽就是內有齷齪,就好比家藏2億巨款卻就著大蒜吃炸醬面的巨貪,所謂儉樸全靠演技,所以說順時應勢是天道,反之必有貓膩。
上午11點,徐婉打電話給李正陽,問他中午回不回家吃飯。
這邊徐婉放下電話,那邊李秀珍的手機響了。
走過去看一眼來電顯示,徐婉高聲招呼正跟保姆商量中午和晚上吃什么的李秀珍:“嫂子,秀秀的電話。”
李秀珍快步走過來,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秀啊!”
“媽!”
“早上吃飯時你姑父還說在報紙上看見你了,讓我給你打電話問問呢!”
“燕京這邊的活動快結束了,過兩天我回學校。”
拿著手機,看了一眼在身旁做口型提醒的徐婉,李秀珍問道:“最近你跟小邊怎么樣?你倆見面了嗎?”
“見面了。”
徐尚秀嘴里的三個字,讓李秀珍瞬間心安不少。
人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沒見識過富貴,日子怎么過都能過。見識過富貴日子,極少有人愿意退回困頓的生活狀態。
所以,現在問李秀珍回到天河再過之前的日子能不能過?李秀珍會說能過,她也真能回到之前賣掉的那樣的房子里生活。
然而怎么說、怎么做是一碼事,怎么想又是一碼事。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真要是回歸之前的生活,就算嘴上不說,再想像從前那樣“苦中作樂”怕是很難了。
客廳里。
徐婉站的位置離李秀珍很近,所以隱約聽見徐尚秀在電話說“見面了”。
跟李秀珍一樣,徐婉也松了一口氣。
徐家富貴,李家可以跟著“雞犬升天”,不說“升”多高,現在的生活品質,她就已經很滿意了。
手機里,回答完“見面了”,停頓約三四秒,徐尚秀接著說道:“媽,明天他帶我去他家,我現在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帶什么禮物去好。”
明天?
去邊學道家?
聽清楚徐尚秀的話,李秀珍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欣喜——終于要登門見面了!這差不多是兩人結婚前最后一道坎兒了!
“明天去?”為了確認,李秀珍又問了一遍。
“嗯。”
李秀珍聽了,高興地說:“這有什么為難的?衣服挑正式點的樣式,顏色別太深,也別太花哨,至于禮物,你就買…”
說到這兒,李秀珍忽然停住不說了,因為猛地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些常規禮物怕是難入邊學道父母的眼。
想了想,李秀珍問:“你沒問問小邊他爸媽都喜歡禮物?”
徐尚秀說:“問了…他爸喜歡筆墨紙硯字畫…他媽喜歡翡翠珍珠鉆石瓷器。”
李秀珍:“…”
幾秒鐘后,她接著問道:“小邊沒給你建議?”
“給了,他讓我把手抄《心經》當禮物送給二老。”
“還有呢?”
“沒了,他說送《心經》就夠。”
“那哪行呀?”李秀珍不假思索地說。
她看見過女兒手抄的《心經》,小小一張紙,小小一個圓筒,非常袖珍。
別人登門全都大包小包,兩手拎滿。
自己女兒第一次去見公婆,兩手空空進門,然后從兜里掏出兩個還沒小手指粗的禮物給對方,那場面,只是想想都覺得欠妥。
意識到女兒打電話求助的原因,李秀珍對著手機說:“你先別掛,我問問你姑怎么辦,你姑主意多。”
顧不得嫂子跟侄女說自己“主意多”,徐婉看著李秀珍問:“怎么了?”
李秀珍簡明扼要地說:“邊學道明天要帶秀秀見家長,秀秀不知道該拿什么禮物登門。”
徐婉聽了,蹙眉想了想說:“還真是難事!普通禮物人家看不上,貴重禮物又會覺得是自己兒子花錢買的,所以只能在‘心意’這方面做文章,可明天就去,時間太短了,要不…干脆就買點人參燕窩、冬蟲夏草之類的補品算了,沒新意,也挑不出毛病。”
李秀珍聽了頻頻點頭,把手機湊到耳旁說:“你姑說買點人參燕窩、冬蟲夏草之類的補品帶去,上年紀的人,身體保健是第一位的,送這個挑不出錯。”
李秀珍說完,徐婉在旁邊提醒說:“咱倆等下去銀行給秀秀匯錢,讓她認可多花錢,去大商場買真貨,可別拿假人參給人家送去。”
聽了媽媽和姑姑的建議,徐尚秀覺得這基本是最好的選擇了,于是說等下就出去采購。
說完登邊家門的事,想到邊學道跟自己說留學耶魯的事,徐尚秀對著手機說:“媽,還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說。”
“學道跟我說,想讓我去美國留學。”
“去美國?留學?”
問這句話時,李秀珍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每個人立場不一樣,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樣。
別人聽到女兒男朋友出錢讓女兒出國留學,心里可能會高興,可在李秀珍聽來,卻浮起一層疑慮——畢業后不張羅結婚,卻要把秀秀送出去留學,邊學道安的什么心?留學少說一兩年,多說三五年,等走出校門,秀秀已經三十好幾了,這中間要是發生點什么變故怎么辦?
難道邊學道不想跟秀秀結婚?
不該啊!
李秀珍自認自己這雙眼睛不瞎,還看得出來邊學道對女兒不是玩玩而已。
再者說,女兒剛在電話里說邊學道明天要帶她回家見家長。
家長是隨便見的嗎?
當然,社會上見過家長最后分道揚鑣的情侶也不少,可邊學道不是普通人啊!
邊學道的父母無論早前多么默默無聞,現在“憑子貴”,身份地位水漲船高,那也不是隨便就能見的,更別說以“準兒媳”身份登門。
想到這里,不等徐尚秀回答,李秀珍快速追問道:“好好的去留學干什么?你都碩士了,在家相夫教子足夠了,讀再多書,最后還不都得還給老師?”
徐尚秀心思聰慧剔透,聽媽媽這個態度,她立刻猜到媽媽在擔心什么,于是解釋說:“學道安排的耶魯大學是世界頂尖學府,在里面求學的人都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去那里學習兩年,人的綜合素質會有很大提升,人脈圈子也會擴大好幾倍。”
“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是好心,是真心在為我打算。您不想想,我倆的關系公開后,會有多少人盯著我打量?天底下美麗女人多得是,咱們家又不是什么名門大戶,我若再沒有一個能堵人嘴的閃耀學歷,外界會怎么評價我跟學道的感情?會不會說‘好漢無好妻’‘邊學道瞎了眼’之類的話?”
“秀秀!”
李秀珍聽不得女兒自貶的話,打斷道:“你別說了,我懂了。”
在電話里笑了笑,徐尚秀繼續說道:“這些話只有跟您和我爸我才會說,再說‘命中有時終須有’,所以您就別胡思亂想了。對了,我姑正好在,您把電話給她,我跟我姑說兩句話。”
從李秀珍手里接過電話,徐婉滿面笑容地說:“秀啊!找姑有事?”
徐尚秀說:“我想跟您商量一件關于碧婷的事。”
“碧婷?她怎么了?給你惹麻煩了?”徐婉嚴肅地問。
“沒有。”徐尚秀微笑著說:“是這樣,學道想安排我去美國留學,我怕一個人過去孤單,就問學道能不能帶碧婷過去,學道同意了。”
徐尚秀一個洞悉人情世故、無傷大雅的小謊,聽得徐婉滿心滿臉都是狂喜。
徐尚秀想讓李碧婷陪她一起去美國留學,邊學道也同意了,這對李家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為什么說是好事?
其一,邊學道安排的學校肯定差不了。
其二,姐妹倆一起去美國,日夜相處,感情肯定比現在更深。
最近一段時間李正陽和徐婉正為此事擔憂——徐尚秀在蜀都上學,李碧婷在松江上學,相距半個中國,這玩意就跟異地戀似的,長時間不見面,再深的感情也會變淡。
現在徐尚秀主動跟邊學道爭取帶李碧婷一起留學,所有擔憂全都煙消云散。
“唉呀!這…這…太好了!秀秀,謝謝你!碧婷這丫頭,一點口風都沒跟我和她爸透。”
徐尚秀聽了笑著說:“沒透口風就對了,因為她還不知道呢!”
“碧婷還不知道?”徐婉有點蒙。
徐尚秀解釋說:“我還沒跟碧婷說,我想先聽聽您和我姑父的意見,再決定跟不跟碧婷說。”
聽出徐尚秀話里的老成,徐婉夸獎道:“還是秀秀考慮事情周到。留學這事,我和你姑父肯定同意,再說你倆一起出去彼此有個照應,我和你媽你爸都能放心一點。”
“那行,等下我就給碧婷打電話,讓她準備留學材料。”徐尚秀說。
一分鐘后,放下手機,李秀珍和徐婉你看我我看你,感慨說道:“還指望這倆孩子畢業后家里能熱鬧一點,現在看是別想了。”
“告訴他們想都別想!”
燕京,有道集團分公司會議室里,邊學道把手里的一個文件丟到會議桌中間,看著廖蓼手下主抓影視劇投資的副總說:“你回頭跟那兩個要求漲價的演員說,能演就演,不能演就走人。”
“好的,邊總。”看面相年近50歲的男副總低著頭在面前的筆記本上邊寫字邊說。
看著寫字的男人,邊學道微微蹙眉,問道:“你在記什么?”
“呃…沒記什么。”
邊學道氣笑了,說:“我在問你問題,你覺得你說的是答案嗎?”
受不住邊學道語氣,男副總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說:“我在記您剛才說的話…能演就演,不能演就走人。”
盯著男副總看了幾秒,邊學道沒再多說,他扭頭看向廖蓼,換了個語氣問:“《2012》拍怎么樣?美國那邊有消息嗎?”
廖蓼還是老樣子,超級自信,超級鎮定,一點沒因為手下的副總出糗而難堪,她從容開口說道:“上周美國方面剛跟咱們通報了制作進展,目前還在后期制作,預計四月底五月初能把導演剪輯版給咱們送過來。”
邊學道點點頭,說:“送過來后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很期待。”
說完,邊學道換了個坐姿,對著麥克風說:“雖然平時在會上說的少,可我其實一直很關注集團影視這一塊,因為隨著社會經濟發展,人們的需求會從物質向精神轉移,所以我個人十分看好未來幾年國內的電影市場和綜藝市場。”
“影視這方面,一直有人跟我說,現在拍戲,是用明星的年代,不是用演員的年代,就是看誰火用誰。還有人跟我說,早些年拍電影是先看劇本,把劇本里的人物讀透了,然后根據人物特質尋找與之匹配的演員。現在呢,有人是先找來兩個大牌明星,然后圍繞這兩個明星編劇本寫臺詞。我特別好奇,這樣拍出來的電影能好看嗎?能看嗎?”
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邊學道接著說道:“我呢,不管別人家怎么拍,在這里我強調一點,有道影視傳媒投資的作品,第一劇本要過關,第二演員要過關,記住,我說的是演員,不是明星。如果有人不能理解這句話,剛好最近正在播一部叫《潛伏》的電視劇,你們可以去看看。”
叫《潛伏》的電視劇?
會議室里這些人全是大忙人,很少有時間看電視,更別說看電視劇了,不過老總特意提出來,抽時間看一看還是很有必要的。
靜了幾秒,邊學道再次看向廖蓼說:“你安排幾個得力的人,找幾個好劇本,只要找到好本子,咱們投資拍一個全藝術家、全戲骨陣容的電視劇。”
“全戲骨陣容?”廖蓼說:“請人多難多貴就不說了,真把這些人請來,誰當紅花?誰當綠葉?怎么協調?”
邊學道擺手說:“只要劇本好,只要投資方有誠意,相信還是能湊到人的。”
廖蓼接著問道:“這么大投資,要是收視率不好怎么辦?”
邊學道笑著說:“要是虧了,虧多少,我個人出錢給集團補上。”
廖蓼不為所動,說:“不僅是錢的是,還有公司品牌。”
邊學道有點氣結,問:“那怎么辦?”
跟邊學道對視兩秒,廖蓼忽然笑著說:“要是邊總你親自進劇組跑個龍套,我估計收視率就不會有太大問題了…”
“噗!”
“咳咳!咳咳咳!”
坐在廖蓼對面正喝水的李裕嘴里一口水全噴了出來,嗆得臉都紅了。
(本章完)